第24章
陸放舟最終向溇琰讨了主意,因為是陸家的醜事,他沒有直說,只是用了其他故事比喻了這件事。
溇琰也沒點破,只道:“既是突然必有詐,不可視而不見,不聞不問,會因此被拿住把柄,與後事不利。不如以禮相待,秉規矩前往,待看對方如何?”
陸放舟當即領悟了溇琰的意思,當天就去了縣城,打聽清楚嵊縣拜壽的習俗,将所需賀禮一一備齊,還添了年禮。
到了大年三十那天,他帶上二妞雇了兩頂轎子,一群挑夫,像模像樣的去了陸家。
陸家有兩個宅子,一個位于縣城東,一個位于縣城南,縣城東的是老宅,面積不大,原本還不是陸家的宅子,是陸放舟的母親周氏家的家宅。
陸老爺出身貧苦,家裏排行老小,五歲就開始放牛,他放牛的地方有個村堂私塾,他經常悄悄窩在私塾牆角下偷聽,這一幕被下鄉來收租的周家老爺給看到了,覺得這孩子不錯,便發了善心資助了他讀書。
陸老爺也争氣,二十歲的時候就考中了狀元。周家老爺看着喜歡,便将膝下唯一的女兒嫁于了陸老爺,也沒提入贅,正經随了陸家的姓,還把周家的幾畝茶園交給了陸老爺管。
沒過幾年,周家老爺故去了,陸老爺考中秀才之後也沒再讀書,一心撲在生意上,手裏的茶園越來越多,也逐漸開始怠慢起夫人周氏,經常借生意繁忙之故夜不歸宿。
幾年後,周氏故去,陸老爺便以睹物思情為由,搬離了老宅,還将周家舊人一一打發回去,留下一個又聾又啞的老頭看宅子。
縣城南的新宅在周氏故去之前就已經開建,新宅面積挺大的,那時陸放舟已經中了秀才,一門兩位秀才使得陸家能建門進較旁人多了不少。
新宅共計五進,前門開在興隆街上,後門開在縣前街上,占了嵊縣城內最好的地段。
今日陸老爺做壽,雖是大年三十,雪又下得特別大,但來得人依舊不少,但凡縣內能夠陸家攀上任何一絲關系的人幾乎都來了。
陸家派了好幾個家丁在門口迎接,按着衣着光鮮程度迎入正門,或是旁邊角門。
陸老爺的正經親戚大都清貧,陸老爺發跡之後記着當年頭頂兄長欺負他的苦,也沒多接濟他們,故而他們的衣着大都不好,被迫走角門時心裏皆是不舒服的。
陸放舟到的時候,門口的所有人都停了下來,起先他沒下轎,衆人嘀咕的是這是陸家哪門的貴人,帶了這麽多壽禮,待陸放舟下轎後,衆人驚訝的是來的居然是那個不得寵又爛得一塌糊塗的陸放舟。
陸家管家陸生一早就得了陸老爺的關照,讓他看着陸放舟的時候,立刻把陸放舟迎進去。陸生照辦了,圍觀的衆人愈加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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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放舟滿心都是猜測陸老爺此舉究竟何為?一點都沒注意圍觀衆人的表情。
進門之後,陸生沒引陸放舟去壽堂,而是穿過邊上的廊,直接去了位于第二進的陸老爺書房,書房虛掩,門裏還挂着簾子,陸生掀簾進去禀報,很快就出來:“老爺請大少爺進去,請孫小姐去後頭和姑娘們一道坐。”
陸生口中的姑娘們,一半是今日貴重賓客之女,一半是陸行舟妾室生的女兒,他尚未娶正房,因而照着地位來排,二妞是長房嫡女,陸老爺正經的嫡親孫女,在孫輩姑娘裏地位最高。
陸放舟尋思了下,諒今日貴客都在,且都是小姑娘,應該不會刁難二妞,便囑咐了二妞一聲,讓她遇事別縮,盡管說回去。
二妞答應了聲,随着陸生去了後頭。
陸放舟遂掀簾進去,裏頭架着炭火十分溫暖,不僅陸老爺在,陸行舟也在。陸老爺和陸行舟幾乎是一個模子印出來的,一樣的塌鼻子。
兩人見陸放舟進來,态度冷淡,與之前門口陸生的相迎截然相反。
陸老爺還哼了聲:“總算回來了?在外頭發跡了,就忘記自己的爹了?連壽辰都不知道了?還要我這個當爹的給你下帖?”
上來就夾槍帶棒的罵,給下馬威,陸放舟過濾了一遍直接抓到了關鍵詞,發跡?哪門子的發跡?
“說不出話來了吧?”陸行舟也開了口,“虧得我眼神好,那一日瞅見了你,不然你暗戳戳抱了金山銀山,我們還悶在鼓裏。”
那一日?陸放舟回想了下,他與陸行舟就見過一面,上一回在臻品齋賣香榧的時候。香榧現在千金難求,這麽說這兩人口中的發跡啊、金山銀山啊,說的是香榧?
陸放舟的沉默惹惱了陸行舟,他頓時冷笑譏諷起來:“陸放舟,你以為你不說話就能否認事實?我告訴你,要不是當初我帶着知府千金杜小姐去了臻品齋,你的香榧有那種好機會入杜夫人的眼,送進宮當貢品?”
陸行舟說得不客氣,陸老爺也沒攔着他的意思,一樣冷眼瞅了陸放舟一下。
陸放舟頓時明白了陸老爺喊他拜壽目的,敢情打起香榧的主意來,便道:“能當得了貢品,也得是我的香榧炒得好,你去看看別家的,比得上我的嗎?”
“不過就是仗着有炒制方法而已。我告訴你,宮裏傳出消息,杜貴妃發話了,香榧量太少,要越州府多進貢,你的山頭不過一株香榧,一年也就産那麽幾斤,供得了宮裏嗎?到時候貨不夠,杜貴妃怪罪下來,你扛得了嗎?”陸行舟冷哼。
陸放舟也沒客氣:“我的山頭是只有一株香榧,可別人家山裏有,不止嵊縣這邊有,隔壁縣也有,我找他們進香榧果就是了。”
“香榧千金難求,香榧果的價也炒翻了天。你若是真進得到,怎麽就沒見你繼續炒?”陸行舟諷刺。
陸放舟不提臻品齋讓他今年不要再炒制一事,而是笑試探:“沒繼續炒不過是我尚有其他打算,已有不少人前來問詢價買斷香榧炒制方法,價格不一,我正在估價之中。”
“陸、放、舟!你還是不是陸家子弟?賣炒制方法?這是我陸家的東西,你說賣就賣?”陸行舟急罵。
陸老爺也從之前随意的神情變成了緊盯陸放舟。
陸放舟看得惡心,吃相也太難看了吧,之前把他丢在山坳裏不聞不問,這會有利可圖了就急沖沖的來搶。
便說:“我們一早就分了家,現在在我手裏的東西就是我的,不是你陸行舟的。”
“呸,不孝子弟!有了利益就想獨吞,妄為我陸家人。我告訴你,我可是有越州知府撐腰,這件事是他們家一手督辦的,他要是想要你手裏的炒制方法,一句話就行,你不想給也得給!”陸行舟冷哼。
“東西在我手裏,我不想給就不給,他能把我怎麽樣?左右不過是逼死。我要是死了,你們什麽都得不到。”陸放舟亦是冷哼。
陸行舟頓時沒了話,他沒想到陸放舟變得這麽不要命,以為威逼下就能得逞的。只好看了眼陸老爺。
陸老爺忙沉了臉:“今日是為父的壽辰,又是大年三十,提什麽死不死的?純心給為父添堵嗎?”
“爹勿要生氣,我今日也是正經來拜壽的,根本不想提死不死的,只不過有些人……”陸放舟的話沒說完就被陸老爺給喝斷了:“夠了,我就知道你這個小子不安分,當初早早分了家也是因為這點。分了家,炒制方法你弟沒分,我這個當爹的有沒有?你們兩個的家說到底都是我的。”
“孝道在上,爹爹要,做兒子的本該給。可兒子這些年過得艱辛,好不容易度過難關,輕易就把東西交出去斷是不行的,兒子還有女兒要養,不指望官家小姐那般待她,也要像個富貴人家般待。爹若強要,也得拿出像樣的東西來要,不然縣衙我已經去過一次了,不在乎再去第二次。”陸放舟怒道,未待陸老爺回答,已經掀簾子出去了,正巧廊上也鬧起來了,二妞不理衆人的阻攔,直沖沖往書房來了。
陸放舟一看就知道後頭有人欺負二妞,心下更加憤怒:“大年三十像樣的禮數都不要了,這種地方我一刻也不想待,走!我們回去。”
說着拉着二妞便走出了陸家大門,門口陸續還有人過來拜壽,見狀紛紛駐足,指指點點的看,陸放舟也沒在意,兩人雇的轎還未來,他便拉着二妞往街口走了幾步。
忽然,一個面目慈祥,笑容和藹的老人攔住了陸放舟,恭敬行禮:“姑爺,姑娘,請上轎。”
作者有話要說: 陸放舟:想從爺嘴裏要吃的?沒那麽容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