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第七個吻

24號這一天, SL中國區總部四處喜氣洋洋，前廳一棵巨大聖誕樹綴滿彩燈，各樓層員工們的辦公桌上都挂着形形色色的襪子，每年這個時候，公司都會搞“挂襪子送禮物”的活動，平安夜把襪子放好，第二天一來, 就會從裏面發現行政部美眉們塞的禮物。

臨近下班的時候，葉總在辦公室裏唉聲嘆氣，怎麽也沒人提醒他準備個襪子？他有心把自己腳上的脫下來擺在電腦旁邊, 又怕聖誕禮物大了放不進去。

葉加文走出辦公室，看見門口的Linda正把一只紅底白邊的禮品襪小心地黏在辦公桌隔板上。

“我不過聖誕節的嗎？妹子，你為什麽不提醒我帶襪子？”葉總兩臂抱胸，眼含精光盯着Linda。

Linda猝不及防被吓得一個激靈, 她面容扭曲地擠出一個笑容：“我以為您對這些小孩鬧着玩的東西不感興趣……”

葉加文上下打量這位儀表妝容都精致到牙齒的秘書小姐，對人家的薄黑絲襪産生了興趣, 他朝黑絲擡了一下下巴：“Linda，你有備用的絲襪吧？快給我一雙救救急。”

Linda內心千軍萬馬奔騰而過，表面上還是維持了職業化的微笑，她從抽屜裏拿了一雙新的絲襪遞給葉加文, 眼看着這位高人笑逐顏開地拿回去攤開在了自己的辦公桌上。

Linda不禁同情起何田來，那小孩每天是怎麽忍受這麽一個神經病的呢？

葉加文搞定了這件頭等大事，剛坐下就看見了新郵件提醒，他打開一看, 是來自萬裏之外總部CEO的聖誕賀卡，這賀卡做得很精致，還附帶一個小視頻，開始播放以後，裏面傳來Smith和他小鮮肉男友Aaron的聲音，這兩個人坐在自家壁爐前，一人舉着一只馴鹿玩偶，笑意盈盈對着屏幕——

祝Kevin和何田聖誕快樂，新年快樂！

葉加文笑得雙眼眯成一條縫，他馬上把這封賀卡轉給了何田，并且跟他說，我們也拍一段視頻回贈給他們。

何田回複他說，明天聖誕派對之後，想怎麽拍就怎麽拍。

……

聖誕節這天下午，何田和辛躍帶着裝飾品和禮物來到“天藍色私房菜”布置場地，餐廳經理熱情地迎了出來，這家小餐館面積不大，裝修走得文藝小清新路線，倒更像是一個咖啡餐吧。

何田今天特意穿了小西裝，還裝飾了一個黑色領結，他走進餐廳的時候，服務員都眼光閃閃亮地看他。

“這些是你們老板自己拍的？”何田指着牆上挂着的幾幅濃濃裝逼氣息的攝影作品問餐廳經理。

穿着花格子圍裙，頭上裹着同款頭巾的女人笑着說：“是啊，我們老板是攝影愛好者。”

“拍得真好，”何田盯着一副一團陰影中一點亮光，不知道拍得是什麽東西的照片說，“晚上可以請他幫我們也拍幾張嗎？方便嗎？”何田客氣道。

經理馬上說：“應該沒問題，我馬上聯系他，老板最喜歡拍照了。”

辛躍已經大概知道他們此行來的目的，他正積極地幫着服務員把鈴铛、彩燈、雪花都挂在聖誕樹上，裝在小紅襪子裏面的禮品也一個個擺上桌面，辛躍很興奮，他對節日派對，還有花花綠綠的裝飾品情有獨鐘。

禮品是一小罐蜂蜜，何田還特意多備了幾個，先分給了經理和服務員們。

夜幕初降時，餐廳已經布置完備，聖誕樹閃閃發光，彩帶氣球交相輝映，玻璃上滿是花樣繁多的貼紙，氣氛随着熟悉的節日音樂響起而溫馨熱鬧起來。

何田又讓服務員幫忙調整餐桌的位置，留出中間一片空地，然後把一個巨大的聖誕花環挂在了牆壁正中，那幾幅照片上方。

客人陸續光臨，何田笑容滿面地迎接，葉加文還有他公司的同事大約坐了兩桌，何田、辛躍和同學還有社工中心的人坐了另一側的兩張桌子。

葉加文進來的時候，與何田對視，悄悄捏了一下他的手背，何田抿嘴一笑，踮起腳尖在他耳邊說：“我們先不要坐一起。”

葉加文挑挑眉毛，接受了這樣的安排，低頭在他耳邊暧昧道：“你今天真好看。”

吳少涵是跟葉加文一起從公司過來的，他掃了一眼滿含期待的辛躍，略一猶豫，還是坐到了公司同事那一桌。

辛躍眼神閃了閃，手在桌子底下緊緊攥住桌布一角，透過那層布料，用指尖掐了掐自己的掌心。

丁小祥最終沒有進來，他站在門口張望，入目都是衣着光鮮的紅男綠女，一派其樂融融的景象，他總覺得自己格格不入，便寫了一張紙條交給了服務員，何田過來的時候他已經走了，何田展開紙條，見上面歪歪扭扭地寫着——

祝你聖誕快樂，和你男朋友甜甜蜜蜜。我家裏有事，先走了。做了個手工禮物送你，不要嫌棄。

何田看着那個用零碎塑料包裝紙編成的筆筒，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崔笑天帶着相機過來的時候，對自家餐廳的節日氣氛非常滿意，他在一片歡聲笑語中跟何田握手，把自己的名片遞了過去：“真的非常感謝您選擇我們餐廳辦Party，我們一定盡力配合，您如果對菜品和服務有什麽意見，一定要不吝賜教。”

何田看了看這個長相俊秀的男人，把他拉到一邊，鄭重道：“今天對我非常重要，我想借着這個機會跟我的愛人告白，到時候想請您幫忙，一個是幫我們拍照留念，還有一個就是——我訂了一個蛋糕，希望在我告白的時候，您能幫着推上來。可以嗎？”

崔笑天當然不拒絕，他點點頭，恭維道：“您太浪漫太用心了，那位姑娘可真幸福啊。”

何田還是有點緊張的，他說完這番話，長長舒了一口氣，走回辛躍身邊坐下了。

宴會開始，衆人談笑風生，觥籌交錯。

“怎麽了？”何田見辛躍一臉夢游般的恍惚，拍了拍他的胳膊。

“啊——”辛躍一驚，筷子上夾的菜都掉了下去，他勉強一笑，說沒什麽，他下意識地把手機反扣在桌面上，那手機頻幕上正是吳少涵剛剛在between上給他發的消息——

今天結束之後，不要回學校了吧？

崔笑天去後廚轉了一圈，又叮囑服務員幾句，重新回到餐廳，環顧四周，一眼就看見了人群中鶴立雞群的葉加文。

“……！”崔笑天愣在原地，張大了嘴巴，他第一反應是怎麽這麽巧，第二反應是皇天不負有心人，命裏有時終須有，今天終于逮到你了！他立刻換上一臉殷勤笑容，就要過來打招呼，但他腿還沒邁開，就見何田站起身來，走到中央空地上，舉起了紅酒杯。

所有人的目光像被牽了線一樣彙聚在他身上。

何田的臉頰微微泛紅，眼睛裏仿佛有星星點點的火光在跳躍，他覺得自己的心髒像敲響戰鼓一樣咚咚跳，他剛一開口時聲音甚至是極不穩定的——

“非常……感，感謝大家今天的到來，我……”他看一眼坐在旁邊的葉加文，那男人正饒有興趣又充滿期待地望着他，他沒有了平日裏的嚣張慵懶，肩背筆直地坐在那裏，肌肉微微緊繃，像一尊渴望被有見識的買家帶走的雕像。

“我……”何田瞬間覺得充滿了力量，他沖崔笑天點了一下頭，示意對方可以拍照了，崔笑天怔愣地舉起相機——

何田微微一笑：“今天我邀請大家來參加這個簡陋的聚會，一個是希望與朋友們增進了解，加深友誼，一個是為了感謝SL的同事們在剛剛過去的社區公益活動中對我，和我服務的社工中心給予的無私幫助，我感謝你們。”何田舉起酒杯，向自己身前身後的朋友們敬酒。

“……但更重要的目的，”何田抿了一口紅酒，嘴唇殷紅，他深吸一口氣道：“是我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大家見證。”

餐廳裏衆人一聲不聞，只有“鈴兒響叮當”的音樂歡快流淌。

“我知道自己年紀還小，但我對愛情一直懷有虔誠之心，我認為真正的愛無關種族，性別和年齡，它只來自于我們內心最深刻的感動和共鳴。有人終其一生苦苦尋覓而不得，有人在茫茫人海一個眼神就天荒地老，而我覺得自己非常幸運，因為就在前不久，我找到了那個我想和他互相指教，共同探索愛之一途的人。”

何田走到葉加文面前，放下紅酒杯，一手背在身後，一手舉在身前，他微微彎腰，做了一個邀請的姿勢，淺笑着說：“之前你說，要逗我一輩子，從此只和我一個人耍流氓，問我答不答應，今天我說我答應。我也同樣問你，在大家面前，敢不敢許諾和我開始一段專一，穩定，長久的戀愛關系呢？”

葉加文站起身，握住何田的手，與他十指相扣，他鄭重其事地說：“當然。”

身邊響起笑聲哭聲和掌聲，一時嘈雜一片，但何田覺得自己什麽都聽不見了，他眼前只有這個英俊的男人，腦子裏嗡嗡的回聲全都是那兩個簡單的字。

——當然

——我當然敢承諾

——我當然願意跟你開始一段專一，穩定，長久的戀愛關系

葉加文牽着何田的手，走向那個巨大的槲寄生花環，經過崔笑天身邊的時候，他笑意盈盈地對一臉驚恐和絕望的男人說：“麻煩表弟幫我們多拍幾張照片，有勞了。”

他們站在聖誕花環下，葉加文擡手捧起何田的臉，對他說：“今天是聖誕節，今天你也是我男朋友，這第七個吻，你不能拒絕。”

他閉上眼睛，低下頭，深情地吻住了何田的嘴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