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半日游

何田終究放心不下, 他翻到吳少涵的手機號碼，猶豫着要不要打過去，但他跟吳少涵不算太熟，而且辛躍千叮咛萬囑咐他們交往的事情處于保密狀态，按道理何田應該是不知道的，這樣去問吳少涵，不是把辛躍給賣了嗎？

他猶豫再三, 給辛躍發了信息：你沒事吧？看到回複我。

然後，何田繼續給每一個該問候的人打電話發信息，祝宿管張德全先生新年快樂, 天天收繳到好吃的，他甚至還給丁小祥家對門的獨居老人李大爺打了個電話，問他最近身體好不好，兒女有沒有回來看望他。

老人咿呀半天, 終于聽出是何田，蒼老嘶啞的聲音中透出喜悅和感動, 他告訴何田他女兒家在國外肯定是回不來的，小兒子假期出去旅游了，但大兒子應該會回來看他的。

這個電話打完，辛躍的回複到了：田田不用擔心我, 我只是跟他吵了幾句，沒事的。

何田馬上問：為什麽吵架？

但辛躍不再回複了，何田只好放棄了繼續追問的打算，心想等回了學校再問他吧。

葉加文睡眼惺忪地從卧室出來的時候, 何田正正襟危坐打他最後一個也是最重要的一個電話。

“田田小寶貝——”葉加文做完壞事又睡了個回籠覺，心情大好，人還沒走出門就喊上了。

何田吓得差點沒把手機扔出去，急忙捂上話筒，擠眉弄眼嘟嘴地朝葉加文做了個噓聲的動作，“別說話，是我媽媽！”他無聲地說了這句話。

葉加文挑挑眉毛閉了嘴，不懷好意地走過來坐在了何田旁邊，只聽聽筒裏傳來一個女人狐疑的聲音：“田田，是誰在說話？你不是在宿舍嗎？”

何田閉了閉眼睛，咬牙道：“是我舍友，跟我開玩笑呢，嘿嘿嘿。”

葉加文忍笑，手很不老實地伸進何田浴袍裏，在他光滑的腰間摸來摸去。

何田的臉瞬間紅了，貼着手機的那半邊臉頰更是發燙，他想站起來躲一邊去，可葉先生怎麽會讓他走？另一只手順勢摟住他肩膀再一推，把他半個身子壓在了沙發上。

何田暗自叫苦，一邊無能為力地撥拉葉加文作妖的手，一邊勉強應付和母親的通話。

“媽，爸爸不在嗎？你吃過飯了嗎？”那只手正在他胸前游走，傳來輕微的刺痛和酥麻的感覺，何田呼吸不穩，尾音都變了調子。

“我吃過了，你爸爸去參加編輯和作家的新年座談會去了……你不舒服嗎？怎麽聽起來有氣無力的？”

“……沒有，我睡懶覺剛睡醒……”何田大張着嘴喘息，葉加文正沿着他發頂一路親到耳朵邊，那滾燙的氣息幾乎吹進話筒裏去了。

何田驚慌失措，猛推葉加文。

“咱們視頻吧？有日子沒看見你了，瘦了沒？不要總挑食……”

視頻？呵呵，何田感覺到葉加文的手伸到下面去了。

“就，就不視頻了吧，我宿舍網絡不好……嗯，疼……”何田沒忍住輕呼一聲，他拼命掙動身體，把葉加文的手壓住，憤怒地瞪着他。

葉加文一臉無辜，用嘴型跟他說：“我看看你有沒有受傷。”

何田指着他鼻子尖，最後通牒：“滾！”

葉加文壞笑着起身，舉起雙手做投降狀，緩慢地動動嘴唇：“給咱媽問好！”

“怎麽了？田田，你到底在幹什麽？”那邊媽媽的聲音已經充滿懷疑和不悅了。

“沒事沒事，我腿磕到床架上了。媽，我餓了，我起床吃飯去了，新年快樂！跟爸爸還有保姆阿姨問好！”何田匆忙挂斷電話，把手機扔一邊，站起身瞪着葉加文，“好玩嗎？！你這是什麽惡趣味！”

葉加文懶洋洋倒在沙發上，倒打一耙嬉笑道：“小朋友，跟媽媽說謊要打屁屁的哦。”

何田到底是缺乏這種不要臉的實戰經驗，被他這樣一說反而不好意思起來，撓撓頭糾結道：“那我還能怎麽說？現在就告訴他們……那也太……我拿不準他們會是什麽态度。”

葉加文沒想到開個玩笑居然繞到這麽嚴肅的話題上來了，何田如何跟父母交代他并沒有太在乎，坦誠相告父母能理解固然皆大歡喜，一直瞞着他們對葉加文來說也沒有影響，他盡力配合何田就是了。

萬一最壞的結果發生，何田的父母不近人情把小孩掃地出門了，那何田還有他嘛，怕什麽？

葉加文拉着何田的手讓他坐自己腿上，一副善解人意賢良淑德的表情：“這個事嘛，我這邊沒任何問題，沒有父母需要彙報，親戚朋友早都知道我是什麽情況，就連公司被你一鬧也是人盡皆知了。你那邊，慢慢來，反正我不急，我可以不要名分的……”

何田：“……”怎麽好像是他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那我對不住你，我想想辦法，盡早給你一個名分。”

葉加文應了一聲好，不正經的樣子漸漸收了起來，他擡了擡何田的下巴，正色道：“別害怕，有我在。大不了我養你，養得起。”

何田被他這一逗再一安慰，剛才為什麽生氣都忘了，他點點頭，湊上去親了親葉加文的唇。

兩個人又在沙發上纏綿了一會兒，畢竟開了閘的洪水，放出籠的野獸都是要狂暴肆虐個天翻地覆的，一直到何田被欺負得眼淚汪汪，哭着喊着罵葉加文是暴君，不給飯吃還要幹活，葉加文才放過他，舔了舔嘴唇表示自己吃得很盡興，一邊拿手機翻大衆點評，一邊問何田：“小少爺，你想吃什麽？”

何田可憐巴巴地坐起來，全身都軟成一灘水了，他抽抽鼻子說：“這邊最有名的是不是剁椒魚頭和小炒肉？”

葉加文眯着眼睛上下打量他：“你确定？”

何田認真思考了一下，紅着臉說：“那……那還是吃清淡一點吧。”

吃完飯之後，葉加文帶着何田去逛了當地的名勝古跡，雪已經停了，太陽溫吞吞的，地面上的積雪開始融化，雪水彙聚在低窪處，形成一片片泥濘不堪的水坑。

何田走得小心翼翼，從小他就被教育“禮儀之始，在于正容體，齊顏色，順辭令”，時間長了形成習慣，穿的戴的都很幹淨，行走坐立都很端正。

葉加文在他後面一點，看着他小心謹慎地繞過水坑，越發覺得何田有一種“表裏不一”的可愛之處，他明明有熱烈如同驕陽烈火的一面，在床上那小野獸一樣的誘惑情态他可是見過的，他也有尖銳犀利的部分，不是所有人都有勇氣當衆出櫃去追求愛情的。但偏偏這些都包裹在嚴整的，內斂的，溫柔的表象之下，讓人産生一種不斷探究的欲望，總想看看這個男孩內裏還有什麽，就像一層層撥開一朵繁複神秘的花一樣。

何田面前有一個大泥坑，他左右看看，貌似不太好繞過去，葉加文一步過去，把他膝蓋一抄，直接抱了起來，大步跨進了泥坑裏。

“我自己會走路！”何田吓了一跳，生怕自己掉下來，他抓緊了葉加文的手臂，哭笑不得抗議道，“放我下來……”

葉加文低頭看看他，笑道：“男朋友抱你過水坑，這不應該大力表揚嗎？”

何田沒轍了，伸手摸了一下葉加文的鼻尖，讨饒似的說：“是是，表揚……你全世界最好全世界最甜，可以了嗎？”

雖然知道這是何田不得已的權宜之計，但葉加文聽了還是很受用，他把何田放在地上，從旁邊欄杆上順手撸了一把雪下來，在手裏三兩下團成一個不太規則的心形，遞到何田面前：“你最好最甜的男朋友送你的，收着吧。”

何田甜蜜一笑，把那顆心舉起來看了看，拿手機給它拍了個照片，說：“雪心一會兒就化了，我要金的。”

葉加文伸手刮他鼻子，說：“你怎麽不要鑽石的？”

他們一邊走一邊玩一邊吃小吃，從各大景點逛到商業區已經是華燈初上，霓虹璀璨了，葉加文看見一家人氣爆滿的甜品店，就去排隊給何田買冰淇淋，何田上午在床上被折騰了大半天，下午又腳踏實地走了大半天，這時已經腰酸腿軟，拎着一路走來買的小東西，站在馬路邊等着葉加文。

他很随意地看着這座陌生城市的斑斓夜色，望着車水馬龍的街頭，又回頭看看人來人往當中他唯一熟悉的那個身影，心裏生出一點綿軟輕盈的情緒來。

可就在這扭頭随意一瞥之間，何田一眼看見離他不遠的公交站臺下，一個身穿黑色夾克，手拿毛線帽子的少年，正站在一位挎着小包的女士身後，那人故作鎮定地左右張望一下，然後借着手中帽子的遮掩，将手伸進了女人包裏——

何田根本沒有猶豫，他三兩步沖過去，沖那人厲聲說：“你在幹什麽？！”

可能是何田反應比較大，他剛一動作，那少年就察覺了，女人的錢包手機已經到手，他不可能再放回去，少年眼露兇光瞪了何田一眼，罵了一句什麽，轉身就跑。

何田那一聲厲喝驚動了人群，雜亂的人聲瞬間像燒開的水一樣冒出無數沸騰的泡來——

“有人偷我東西！”

“快抓小偷！是個小孩——”

“往那邊跑了——”

何田在群情激昂中一馬當先追了出去，他甚至顧不上回頭跟葉加文打聲招呼。

葉加文也被驚動，他拿着兩個冰淇淋疑惑地轉頭，就看見何田追着一道小黑影飛速掠過眼前。

“何田——”葉加文大叫一聲，追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