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不要傳太醫!

在體堂閣中的雲恸自是不知道全安這一通安排。

他身子極度不适,頭腦昏漲,卻有格外清晰,但是無論他的頭腦有多清晰,腦中卻始終一片空白茫然,什麽都無法想什麽都無法思慮。

玄湛将他扶到浴池邊緣,他便掙開他的懷抱,連身上的披風都不願取下,直接擡腳邁進浴池而去。

“恸兒!”玄湛看着他直接就往池中邁步,大驚,忙伸手将他抱住,“這池子深,別這樣下去。”這池子深及他耳際,這小家夥卻剛及他下巴,下去定會沒頂。

玄湛扶着他從另一側的階梯下了池子,“左側稍淺一些,池邊有逐次往下延伸的玉階,小心一些。”

雲恸一言不發,待玄湛扶着他在一處水及他肩的玉階坐下,他便淡淡的推拒了玄湛的手,自己解開披風,默默的清洗自己的身子。

看着他這般拒人于千裏之外的冷肅,玄湛除了心疼還是心疼。

知道他身子不适至極,玄湛也不敢放任他獨自一個人在這池中,就陪在他身邊坐在玉階上做了簡單的清洗。

雲恸面無表情的坐在池中清洗,玄湛幾次想要替他洗都給他默默的避開,玄湛無法只得看他自己大力得幾乎要将身子上的皮搓掉一層一樣的清洗着。

洗好之後,雲恸就跌跌撞撞的從池中起了身,水中玉階濕滑不已,他身子又不适,剛邁步就一個跄踉幾乎栽倒在水中。

玄湛擰了擰眉,直接将他從水中抱了出來,開始時他十分抗拒的掙紮,可是意識到皇帝只是抱他去軟榻着衣時,他終是停止了那無謂的掙紮。

體堂閣分內間外間兩處,內間是浴池,外間是更衣之處,置放有歇息的軟榻。

玄湛小心的将懷中的人兒放置在軟榻上,榻旁置有一及腰高的高幾,上面放置着宮人早已備好的帕子和彳曼衣。

玄湛取了帕子想要幫他把身子上的水拭幹,雲恸卻擡手取走,自己動作僵硬緩慢的擦拭,絲毫沒有要他幫襯的意思。

玄湛無法,只得擦幹自己身上的水,将寝衣穿上,看着正在着衣的人兒一頭及腰的墨發濕漉漉的滴着水,他取了絞發的帕子給他絞幹濕發。

雲恸着好衣衫之後,起身一旋,濕發從皇帝陛下手中抽離,他煞白着一張臉,直挺挺的往地上一跪,對着玄湛就是一拜,“微臣告退。”

拜罷,不待玄湛反應,轉身爬起來就走。

“恸兒——”玄湛心中一慌,急急從踏上躍起扯住他的手。

雲恸被他扯得趔趄,有些站立不穩,最後卻生生憑着一股執拗站住了腳,只是牽扯到了不适的身子,臉色更加灰敗,轉過來身,他淡淡的看着皇帝,“陛下還有何吩咐?”

“恸兒!”

“如若陛下沒有其他的吩咐,微臣便告退了。”

雲恸平靜無波的開口,在池中熱水浸泡近兩刻鐘卻絲毫沒有将他青白的臉色浸出一絲紅暈,那張慘白的小臉兒看着就足以讓玄湛心疼得幾欲滴血了。

他按捺下心中的慌亂,擡手摸了摸他的臉,掌下的臉龐冰涼不已,他心中一沉,不顧他的不喜,直接俯身将那搖搖欲墜的人兒打橫抱了起來,“全安。”

“奴才在。”全安聽到傳喚,推開門快步進了屋。

“即刻傳孫敬前來。”

玄湛抱着人邊擡步往寝殿走邊急聲吩咐道。

“是是!奴才這就去!”看着抱着人疾步往寝殿行去的皇帝陛下,全安心中有了底,忙不疊的轉身就跑了出去,“快!快去傳孫太醫——”全安急切的吩咐卻在那一聲近乎驚慌失措的厲喝聲中戛然而止。

“不要傳太醫!”

玄湛急切的腳步也因為懷中人這突然厲喝聲中緩了下來,“恸兒?”

雲恸眼中閃過難堪,他甚至緊緊拽着皇帝明黃色的寝衣衣襟,近乎哀求的低喃,“不要傳太醫!不要傳!”

玄湛看着他這般,心中也難受不已,他親了親他的額際,沒有遺漏親吻落下那瞬間,懷中本就僵硬不已的身子更加僵,“恸兒,乖,別怕,你身子涼得厲害,讓太醫來瞧瞧可好?”

懷裏的身子涼得厲害,明明方才沐浴前還好好的,因是初次行這周公之禮,他雖小心仔細,可是到底還是拿不準是不是傷了他。

“不要!我無礙!”雲恸急聲道。

玄湛看着他這般,也不敢貿然強迫,“好好,不傳太醫!不傳太醫,那你先好好躺下睡會兒。”玄湛把他抱回寝殿內室,龍榻上早已換上幹淨的枕被,錦被中放置了湯婆子,殿內也生了爐火,玄湛怕懷裏的身子是受了涼,又吩咐全安在殿中加了兩個炭爐。

将他仔細的安置在龍榻上,掖好被角,揉揉他的發,“恸兒乖,咱們不傳太醫,你好好閉上眼睡會兒。”

雲恸聽他說不傳太醫,整個人都明顯松弛了不少,沾着床榻的身子或許是真的乏了,又或許皇帝沒有上榻卧于他身側,閉上眼就不到片刻呼吸便平穩了下來。

玄湛守在床畔守着他睡去,漸漸守到被中的身子漸漸暖和起來,他才放了心。

“全安。”

“奴才在。”知道榻上的雲恸睡着了,全安特地放輕了動作,将聲音也随之壓低。

玄湛怕吵着好不容易睡去的人兒,直接起身離開了榻沿,“吩咐膳房備些清淡的膳食,随時以待,還有,讓孫敬候着。”

“是,奴才遵旨。”

“從今日起,在這太極殿中,恸兒位同帝後。”玄湛側頭看了一眼龍榻上靜卧的人兒,唇角露出一抹淺淡的溫柔笑意。

全安大驚失色,“陛下——”位同帝後?!這一一看着向來進退有度鎮定有方的全安露出這樣大驚失色的神情來,玄湛臉色厲色一閃,“全安,朕以為經過今夜之事,你該明白恸兒對朕而言到底是意味着什麽的。”

全安跪倒在地,狠狠的磕了一個頭,“奴才……”

跟随主子這麽多年,經過今夜,他再多的不明白也明白了!這些年來他藏在心中不敢逾矩詢問的那些不解也終于明白了!

可是就是因為明白,他才惶恐不安!

“你想說什麽?”

“陛下,奴才鬥膽!”全安猛一磕頭。

“陛下鐘愛世子殿下,全安作為一介奴才,自是無置啄的餘地,可是陛下,皇室子嗣傳承乃朝廷大事,并一般尋常人家所謂的傳承可比,還望陛下三思。”

皇帝陛下登基十數載,可是至今為止,宮中妃嫔卻一無所出,早已為朝中衆大臣擔憂诟病。普通人家所謂的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對子嗣傳承更為重要的皇家更甚!

沒有子嗣的帝王,足以為天下人所垢病!更會被史冊垢病!

“此事朕自有分寸。”玄湛擺擺手道。

“陛下……”全安瞳孔一縮,急切驚呼。

作為天子近侍,全安不敢說能将皇帝陛下的心思揣測透徹,可是他到底是太熟悉這位主子的行事作風,此事他能拖至現在,定是早已拿定了主意,而且斷無更改的可能!

可是此事非同小可!怎容得皇帝陛下這般輕率而為啊!!

“噤聲!”

玄湛厲聲低喝,側頭瞧了一眼龍榻上安然沉睡的人兒并未有被驚動的痕跡,玄湛才轉過身來居高臨下的看着伏跪在地的全安。

“朕是太過縱容你了?”

“奴才不敢!”

玄湛冷冷的嗤了一聲,“全安,你跟了朕這麽多年,應當清楚朕的性子,別逼朕不留情面。

人皆有不可碰觸之逆鱗,天子之逆鱗更是非比尋常,一旦碰觸,唯有死路一條!

全安渾身一哆嗦,吓的。

“今日之事如若宣揚出去,殺無赦。”

玄湛目視前方,一句連抑揚頓挫都沒有的殺無赦,卻是殺意駭人。

“.是,奴才遵旨。”

“退下吧。”

“奴才告退。”全安用力的磕了一個頭,起身退出了寝殿內室。

玄湛看着床榻上沉睡的人兒,唇邊勾起一抹柔軟的笑意,恸兒,無論你此刻是否恨我還是怨我,我都無懼,我有一生的時間來證明我的心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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