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娃娃（1）
“哥哥，你怎麽愁眉苦臉的，工作不順利嗎？”女孩糯糯的聲音在陳彬耳邊響起。
陳彬低着看着跟在他旁邊的妹妹，嘆了口氣道：“早上堵車，上班遲到了，被領導批了一頓，這個月遲到兩次了，再遲到一次我這個月獎金就泡湯了。”
小女孩歪了歪頭，頭上的辮子一晃一晃的，“那早點起來不就好了。”
“還不是你纏着要和我玩游戲，害得我晚睡覺了，早上沒爬起來。”
她拉着陳彬的衣角，撒嬌道：“我無聊嘛。”
“還有下次不要一個人出來找我，不然爸媽又要擔心了，你知道後果的，他們兩個肯定要吵架，家裏已經夠亂的了。”
“他們整天吵架又不怨我。”小女孩嘟起嘴，小聲嘀咕着。
“好了，我知道的，所以我們盡量不要惹他們不開心。”
女孩乖乖的點頭，“嗯，我知道了哥哥，我會聽話的。”
陳彬這才露出了一絲笑容，伸手摸摸妹妹的頭，“這才乖，你的娃娃要洗洗了，都這麽髒了。”
妹妹死死抱着已經有些灰蒙蒙的娃娃，扭過頭去，大喊着：“不要，我要抱着它睡覺的，洗了它就要被晾在外面了。”
陳彬擡起頭，發現有些路人在看着他們，趕緊拉着妹妹，“你看，人家都在看我們了，肯定是因為覺得一個小姑娘怎麽抱着這麽髒的娃娃。”
“才不是呢。”她對那些看着她的人做了個鬼臉。
怕她再做出什麽奇怪的動作，他拍拍她的腦袋，“行了，我們趕緊回家吧。”
路人的視線讓他覺得不舒服，拉着妹妹加快了步伐。
到了家門口，陳彬從包裏掏出鑰匙，□□鎖孔裏打開了門，見到裏面的人，叫道“媽。”家裏的狗看到陳彬來了，跑到他腳邊親熱地蹭了蹭他。
陳媽媽：“回來啦，等你爸回來就吃飯了。”
陳彬正在換鞋子，就看到自己的妹妹已經抱着娃娃竄到房間裏去了，他無奈看了眼房門，搖了搖頭後收回視線，問自己的媽媽：“媽，今天吃什麽？”
“和昨天一樣，吃馄饨。”
“哦，那我先回房間了。”
陳彬走進房間，家裏的狗也跟着他進去，他關上門，邊脫外套邊對已經跳上床的妹妹道：“哪有你這樣一進門就往床上去的。”
“床上舒服嘛。”她抱着娃娃在床上滾來滾去，然後拿着零食往嘴巴裏放，發出咔嚓咔嚓的聲音。
陳彬擰着眉頭，不滿道：“怎麽又吃零食了，等會兒就吃晚飯了。”
女孩把零食咽下去，“晚飯吃什麽呀？”
“和昨天一樣，吃馄饨。”
她嘟着嘴，一臉不高興，“又吃馄饨啊，不想吃，我就吃零食好了。”
“你不能總是用零食當晚飯啊，等會兒出去吃飯，不想下床的話，我端過來給你吃。”
“不要，爸媽都不管我呢。”她扭過頭不睬他，繼續吃着零食。
“真是拿你沒辦法，以後長大了有的是你吃苦的時候。”
“我才不要長大呢，看哥哥的樣子就知道，一點都不好。”
陳彬在心裏嘆了口氣，苦笑着道：“是啊，你現在是最開心的時候了。”
外面傳來開門關門的聲音，小狗沖着門口叫，陳彬下意識地回頭，而後又轉回頭同時從椅子上站了起來，“看來是爸回來了。真不出去吃飯？”
“不出去。”
“随你。”陳彬看着正吃着零食的妹妹無奈地搖頭，打開門走了出去。
“爸，你回來啦。”
“嗯。”陳爸爸從口袋裏把一個信封袋扔到桌子上，對陳媽媽道：“工資給你，剛從銀行取出來的。”
陳媽媽把錢拿出來，熟練地點着錢，“多少啊，2000，怎麽只有2000，你不是漲工資了嗎？怎麽錢還比上個月少了500？”
陳爸爸虎着臉，“你從哪裏聽到我漲工資的？”
“呵，你以為我不知道？那個誰，和你一個單位的小孫，前幾天和他老婆打電話的時候，他老婆說的，他漲工資了，怎麽，他漲了，你可能沒漲？據說可是全單位都漲的啊。”
“他工作漲不漲我不知道，反正我工資是沒漲，你愛信不信，反正就這麽點錢。”
陳媽媽甩着那些錢，怒氣沖沖地質問他：“那好，就算你工資沒漲，怎麽給我的錢比以前少了500呢？”
“前兩個星期不是我侄子結婚嘛，給了1000。”
“怎麽？你侄子還要算在我頭上！是我讓你給錢了嗎？”
“我親侄子結婚，我不給錢？這像話嗎？
“我管你像不像話，但你不能扣我的錢啊，你知道現在物價多高嘛，每天要買菜，還要水電費，到哪都要錢，這些錢哪裏夠花！”
一說到飯菜，陳爸爸就指着桌子的馄饨道：“你自己看看，這些個馄饨要多少錢啊！”
“你現在給我這麽點錢，那我以後是要天天給你們吃馄饨了，再下去，一起就吃白饅頭好了。”
陳彬在一旁忍了半天，見他們越吵越激烈，擋在了他們中間，“爸媽，別吵了，媽，我工資交給你，你拿去用好了。”
說到自己兒子的工資，陳媽媽火氣更上來了，“就你那麽點工資夠用什麽？你看看我那些朋友的孩子，月薪高的都上萬了，你看看你，就拿這麽點。”
“媽，我會努力的，之後工資就會高的，先吃飯吧我們。”
陳爸爸手一揮，轉身就重新穿好鞋子往外走，“還吃什麽飯，就這破馄饨啊，我還不吃了，你們自己吃吧，我出去吃了。”
陳媽媽看着往外走的陳爸爸大喊道：“有本事你以後就別回來吃晚飯了。”
門砰的一聲被重重關上了。
“媽。”
陳媽媽指着門口，一肚子的怨氣，“你看看你爸這個樣子！每次問他拿錢都像是要飯的似的，我自己用錢了嘛，不都是給你們用的！”
“媽，你別生氣了，給小妍聽到……”
話還沒說完，就被氣憤的陳媽媽打斷了，在丈夫身上受到的氣全撒在兒子的身上，“你也是，就賺那麽點錢，如果你要是每個月多賺點錢，我能過成這樣嘛！真想死了算了，活着都累。”她推開兒子，往自己的房間裏走。
“媽。”
回答他的又是砰的一聲關門聲。
端着一碗馄饨，他回到了自己的房間，一關上門，床上的妹妹就道：“他們又吵架了吧。”
他嘆了口氣，“你聽到了？”
“吵得這麽響，聽不到才怪呢。”女孩似乎早已經習慣了，沒什麽大的反應。
“天天都能吵。”
“所以我才不想呆在家裏。”
“不在這裏還能到哪去。”陳彬拿着碗，默默吃着馄饨，臉色一直不好，小狗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情怎麽樣，聞到吃的香味，一個勁地撲他，想要吃東西。
陳彬被弄煩了，把幾個馄饨放到它的盆子裏，然後放在桌子上，放放冷，小狗就蹲在桌子下面，眼巴巴地看着。
等到陳彬吃完了馄饨，他才把盆子放到地上，小狗狼吞虎咽起來，一會兒就吃完了。
陳彬收拾好碗筷，又回了房間，坐在電腦前做着明天要交的PPT。
身後一直傳出抛接東西的聲響，陳彬忍了一會兒實在受不了，“小妍，能不能安靜會兒，哥哥在工作呢。”
“哥哥陪我玩嘛。”女孩轉身看着陳彬，撒嬌道。
“這個東西明天哥哥要交的，你就安靜一會兒，我做好了就陪你玩。”
“好吧。”房間裏重新安靜下來，陳彬繼續敲打着鍵盤，算着數據。
晚上九點多的時候，外面又傳來開門的聲音，小狗汪汪地叫了幾聲，陳彬被突然的叫聲吓了一跳，險些把沒有保存的PPT給關了，他抓了抓頭發，沖着狗喊：“別叫了。”
外面陳媽媽的聲音傳了進來，“喲，你怎麽回來了？不再外面過夜啊。”
“你幹嘛，我沒心情跟你吵。”
“你以為我想跟你吵啊，我跟你說你以後啊晚飯也不要回來吃了，這樣你給我的那些錢才夠我日常花銷。”
“錢、錢、錢！張口閉口都是錢，除了錢，你還能說點別的嘛！”
“怎麽，沒錢怎麽生活啊，你要是每個月都按時把工資交給我，我會跟你吵嘛！你每個月都扣下了那麽多錢幹嘛。”
“你看到我亂用錢了嘛！我就買幾包煙，出去吃幾頓，怎麽了？”
“你是沒怎麽花錢，可要維持這個家我錢不夠用啊，你那些錢存着幹嘛，等死了以後帶到棺材裏去啊！”
“你說什麽呢你，啊！咒我死是吧！”
他們吵架的聲音越來越響，陳彬看着電腦最後一個字也打不出來，他抓了抓頭，一拳頭打在鍵盤上，突然站了起來，椅子向後滑動發出尖銳的聲音，他沖到房門口一下子打開了門，對着正在吵架的父母吼道：“你們能不能別吵了！天天吵，天天吵，你們知道我呆在這個家裏有多壓抑嘛，我現在工作還沒做完，等我做完了随便你們吵。”他吼完就關上了門。
外面頓時沒有聲音，但他的火氣還是沒降下來，從記事開始，他們的争吵聲就不斷，為了一點點小事，為了錢，不知道要吵多少次，妹妹還很小的時候每次他們一吵架，她也哭，那時候他就想離開這個家算了，因為他都感覺不到家的溫情，沒有關心，只有指責，只有争吵，只有哭鬧。
他低頭看着在自己不遠處舔着爪子的小狗，內心的煩躁讓他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他狠狠往它身上踢了一腳，小狗一吓，尾巴耷拉下來，要往床下面躲，他走過去又對着它踢了好幾腳。
小狗痛苦地叫着，卻沒有讓他停止自己的行為，在這個時候，他只覺得心中的火氣只能通過這種方式發洩出來。
“哥哥，你幹嘛！你的樣子好可怕！”
他擡起頭，看到床上的妹妹抱着娃娃，滿臉驚恐地看着他。
他轉過頭，看着鏡子中的自己，表情猙獰，頭發淩亂着，雙眼泛紅。
“哥哥，你好可怕，嗚嗚嗚嗚。”
“別哭了！”
“嗚嗚嗚嗚。”
“我說別哭了！”
【那些呼之欲出的罪惡，我們用理智去克制，因為閥門一旦開啓，就再也合不上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