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兩處心思
長姐竟叫人帶了出去,而且這一帶就是個把時辰,連個聲響都沒傳來。那處越是沒個響聲,他們這兒越是心急如焚,在這狹小的牢中急得不停打轉,就差連着幾腳将這礙事的門踹了。
這還是頭一次,楚恒楚瑞如此思念自家幼弟,要是楚寧在這兒,哪還會有這些焦人的煩心事,那位暴性的小少爺只怕早一腳将這困人的牢房拆了。又是急得火燒了心,尋思着不能繼續再等的幾人正打算鬧事,曾想心思才剛起,便瞧見長姐随着衙役行回。
瞧見長姐入了眼中,楚恒楚瑞頭一個按耐不住,當即上前抓了牢欄,待着牢門打開長姐回了牢房,蕭楚恒當即上了前,抓了蕭楚愔的雙肩便是一番自上而下的打量。連着瞧了半晌,沒瞧出有何不妥的蕭楚恒仍是不能心安,還繞着長姐連着轉了數圈,在确定自家長姐身上無礙甚至連衣裳都沒顯了亂髒,楚恒這才詢道。
“長姐,那當官的可對您做了什麽?”
一出便是個把時辰,誰也沒陪着僅長姐一人,不得個準确的答複他這心裏實在難安。便是楚恒的話剛落,楚瑞也探頭詢道:“長姐,那蠢官可對長姐用刑了。”
上湊的身子,若不是楚瑞的臉上還能瞧出幾分擔憂,蕭楚愔都快覺着他這一份詢帶了幸災樂禍。當時擡手戳了那湊上來的俏臉,蕭楚愔說道:“你是很希望長姐叫人動刑了?”
“長姐,四弟可沒這等惡狠的心思。”叫蕭楚愔一戳,楚瑞下意識往後側倒去,很快便穩了身子,當下美目一個轉悠便不知心裏頭又在盤着什麽。現在這副情況實在不是教訓胞弟的時候,故而瞧了楚瑞這一副不知又在打什麽壞心思的模樣,蕭楚愔也沒擱心上,而是躍過衆人在廂竹已鋪妥的地方坐下,蕭楚愔說道。
“放心吧,他們沒對我做什麽!”
“真的?”總覺着這牢房和當官的當不是那等講理的主,故而蕭楚愔這話落下,楚瑞明顯不信。倒是這詢落後,蕭楚愔橫道:“自然,你方才不也說了,那是個蠢官,既然是個蠢官能有多少能耐對我做什麽?”
“若真是個蠢官,到真不能拿長姐怎樣了。”
自家長姐何等城府和心思,常人都不見得能算得過她,更何況是個蠢愚之人。當下了然應點,楚恒問道;“既無事,長姐怎同那知縣耗了這麽久?莫不是那當官的問了長姐什麽?”
“他傳我去,無外乎想詢我的身份,我也是如實答了,僅此而已。”
“長姐僅僅只是如實答了嗎?四弟可不信。”瞧着蕭楚愔坐在那處一副事皆握掌的模樣,楚瑞便不信長姐此去只是單純的對方問,她應答。
便是忘了方才那重重的一戳,人也挪移到蕭楚愔身邊坐下,整個人坐于草堆上,身子往後一倒直接靠于灰牆,小楚瑞眨眼說道:“長姐可是明着暗着威脅人了?”
“這民不與官鬥,我一平頭老百姓的,哪有膽量明着暗着威脅當官的?”
這賊小子的心思雖然壞,可蕭楚愔又不得不承認,便是這壞到骨子的小子反而更能猜透自己的心思。當下也是展了笑,蕭楚愔揚唇回道,這一回到叫楚瑞翻了眼,說道。
“長姐莫裝了,旁人不知長姐何性,我們兄弟幾人還能不知。若要說這一肚子的壞心思,有時四弟都得甘拜下風呢!那衙役剛剛領着長姐離開時一副兇神惡煞,好像咱多說一句話他們便能扒了咱的皮。可您瞧瞧,方才送長姐回來時那臉上惡心的笑,就差點頭哈腰了。若不是長姐脅了那當官的大人,當官的發了話,這底下的能如此和眉善目?”
方才就只顧着蕭楚愔,到真沒留意這處,如今叫楚瑞一提倒也覺了如此。便是蹲了身侯在蕭楚愔另側,楚恒笑問:“長姐可是對那知縣大人做了什麽?”
“冤枉啊!”一聲笑冤,冤嘆之後蕭楚愔臉上的笑突然消了,視線躍過牢房不知落于何處,說道:“現在的我能威脅當官的什麽?我只不過與他說了一件實事。”
“何事?”兩人齊聲詢着,他人也是屏凝,半頓之後蕭楚愔說道。
“蕭家家主何樣,他不知道,蕭家家主是否真的親臨遠洲,他不知道,蕭家雖只是行商的人家,不過京都京商誰也不知同誰攀着幹系,所以勸他莫要因了一片之言,拿了自己的前途開玩笑。”
當官,哪個不在意自己的前途,不管蕭楚愔此話是真是假,是實是脅,僅憑這一句,知縣那兒就得多多掂量留個心神。
此次讓知縣傳喚出去,蕭楚愔便在知縣的心裏埋了一個心思,而只要知縣心裏頭的這個心思還埋着,熊主事那處便不能随了他的性,他們這牢裏的日子也就逍遙多了。
虧他們心裏頭焦着,憂着長姐出事,誰能想便是處在這種境遇,蕭楚愔仍是游刃有餘,倒是叫人難将其與之前的蕭家家主聯到一起。便是吐了堵在心口的那一口氣,順帶着将提到嗓子眼的心歸了原處,楚恒說道。
“好在長姐能辨能思,莫不然啊,誰曉得這一次會出什麽旁的事呢。”
“長姐的心思最是狡詐,看來往後是真真不用替長姐憂心了。”楚恒話落,楚瑞直接笑着接語,便是人展一笑,話也說道:“虧得四弟方才心中一個勁的念着五弟呢。”
“念着寧兒作甚?”一聽楚瑞提及楚寧,蕭楚愔當即上了心,便是心思一上而後轉想,蕭楚愔說道:“怎的?動了心思想了寧兒,莫不是剛才還起劫獄的心思?我可警告你,寧兒生性單純,你若是每每動了壞心思都往寧兒身上推,我定不饒你。”
長姐最護楚寧,這一點他們心清,也沒意見,不過有一事楚瑞卻是怎都不能依的。楚寧生性單純?這世上會覺着蕭楚寧生性單純的,普天之下恐只有自家長姐會有如此可笑的心思吧。
這廂因了長姐那一番不切實際的話,楚瑞直接悶了一張臉,反之那處,見着大小姐無恙,廂竹這才微吐了一口氣,說道:“既然大小姐已讓這泰和的知縣明了其中根由,想來咱們在這牢裏也不用處處提心吊膽了,怕是再過上幾日,也當能從這兒出去了。”
“是啊是啊,這處地方實在厭人得緊,螢草是真真受不得了。”
他們這些個當下人的受不了這牢裏的日子,更別提自家主子。如今他們也無旁求,便是盼着能快些離開這兒。螢草這話當即換來旁人點應,只不知為何,衆人點應之下,蕭楚愔卻收聲不語反倒微擰蹙眉。這一番坐蹙叫廂竹留了心,問道。
“大小姐,可還有何不妥。”
“再過幾日便可離開這嗎?”
“難道不是嗎?大小姐既已同那知縣點明,便是為了那所謂的前途,知縣也不敢胡着信了熊主事片面之語。只要知縣稍微查查,定可知了熊主事的歹心,到時咱們就能從這裏出去了。”
這些事只要稍微一查,不難能知一些根概,只是廂竹這一番話未能叫蕭楚愔松了眉心,反倒說道:“查,的确只要用點心思去查,便可知個根概,只是咱們真能等到知縣查了這事?”
“大小姐,您的意思是?”
蕭楚愔這話叫廂竹的心不由“咯噔”一顫,同時這一番話也叫其他人默了聲。
知縣那處好應付,可他們怎就忘了,現在想要他們性命的并非泰和知縣,而是那歹了心腸的熊主事。事到如今,若是得知蕭楚愔在知縣心裏埋了心思,那歹性惡徒是否會再次狗急跳牆?便是不得而知之事。
當下心不由得沉了,待牢內氣氛沉凝至谷陰時,不知是誰輕聲說道。
“看來這幾日,得更加留心了。”
這個世界是個只要有銀子便能暢通無阻的地方,只要有人,便逃不得這個規矩,所以牢房裏頭也是如此。他們遭了熊主事陷害入了獄,這一事很快便在茶田傳開,恐着有人買通獄卒害了他們的性命,為保他們茶農便挪移了自己的銀錢連着給他們送了數日吃食。
雖都是些粗米類的吃物,不過總好過提了旁的心思,到也叫蕭楚愔心裏懷謝。
接了老農送來的吃物,蕭楚愔懷謝說道:“老人家,辛苦了。”
“大小姐說的哪門話,老頭我哪就辛苦了?倒是大小姐和兩位少爺,受了那小人的誣告,才是真的受罪了。”
“老人家,沒事的,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事情總有水落石出之時,老人家別擔心了。”
自從熊府一事,知了蕭楚愔的身份,也清了這裏頭的根由,老農一直覺着有愧于蕭楚愔。如今見着蕭楚愔等人竟遭熊主事陷害落了牢獄之災,心裏頭更是難受。不由得老淚縱橫,老農說道。
“那姓熊的簡直狼子野心,大小姐善性饒了他,他不感恩也就算了,居然還恩将仇報。可憐了大小姐,白白受了這無妄之災,這老天爺怎就這麽不開眼啊。”
“老人家,老天爺總有開眼的時候,只不過是早晚的事罷了,老人家就別這樣了,要是傷了身子豈不是遂了那宵小的心思。莫要在傷了心,再說了,事情前因我已跟知縣大人說清,想來知縣大人會還我等一個公道的。”
隔着牢房,只能伸手将老農扶起,蕭楚愔笑着說道。
本是寬慰之語,只是這些人茶農受的苦太多了,連帶着父母官于他們而言也是不可信的,當下聽了,老農說道:“大小姐你這是信了那當官的,大小姐,不是老頭我信不過這當官的,只是這當官的真真沒幾個好東西,尤其這泰和的知縣,更是個昏官。如果他真是個長了眼的青天大老爺,我們也不會受了這麽多年的苦和罪。”
“老人家,我知道這些年你受苦了,只是這事您不用擔心,我心裏自有法子。”安撫的看着老農,待老農的情緒稍見穩定後,蕭楚愔這才說道:“這牢裏的事我自會想了法子,只是光在牢裏頭想法子終歸無用,所以我這處有件事,想托老人家幫忙。”
“大小姐要老頭我做什麽盡管說,別說是老頭我了,就是整個茶田裏的茶農們,都會想辦法将大小姐救出來的。”
“既是如此,便代我先謝了諸位。對了老人家,你可還記得當日随我們三人一塊入茶田當短工的另一位公子。”
蕭楚愔等人生得都是風華絕色,便是另一位公子也是如此,當即細想而後點着頭,老農說道:“記得記得,是個英俊的公子,大小姐您提那人有什麽事?要老人家我做什麽?”
“我們如今所有人都在牢裏呆着,便只有那一位公子因了臨時有事故而未受牽連,若是老人家出去,可想法子尋到那位公子,将眼下之事告知于他。”
知縣那兒蕭楚愔是埋了心思,不過依着知縣的腦子,她這心裏頭總不得心安,畢竟熊主事如今已是強如之末,已是逼得沒了退路,誰曉得這等歹性之人會不會狗急跳牆最後來個玉石俱焚。他被逼得沒了退路想要焚,蕭楚愔沒意見,不過蕭楚愔可不打算陪着他一塊焚,便僅是一種可能,她也得先留個心思以備萬一。
牢房裏絕不是個久呆之處,多呆一天,對于他們來說便多了一份危險。所以蕭楚愔必須想個法子速速離開這兒,免得呆在這處坐以待斃。
仍在外頭的韓華是蕭楚愔如今所能想到的最好的法子,故而蕭楚愔便請了老農,無論如何一定要尋到韓華,将眼下之事全數告知于他。
那位與大小姐一塊入了茶田的英俊公子是眼下最要緊的人,老農是個有心思的,也曉得那位公子必非尋常人士。故而聽了蕭楚愔之請,老農點着頭應道:“大小姐放心,老頭一定會想法子找到那位公子。”
老農在這牢裏呆了許久,那獄卒早顯不悅,當下走了過來便是趕人。獄卒趕人,老農自然不能多呆,只不過人離之時老農仍不忘說道。
“大小姐您放心,老頭一定會找到那位公子的,絕對會找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