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明撕暗秀第四天

先前是雲潋領路,現在變成了斷虹走在前面。

白發的九尾狐仙背對他們,沒有察覺異樣。瓊花仙子先看見了二人,向星河告罪,起身含笑迎上來。

瓊花仙子笑顏如蜜:“霄雲真人久違了,劍靈仙大人真是稀客。狐仙君也是剛到,正巧,您三位既是至交好友,還請這邊坐吧。”

雲潋聽着尴尬癌都快犯了,怕斷虹真的坐過去跟星河上演無聲修羅場,趕忙拒絕道:“坐就不必了,我今天可是特意來讨仙子的好酒喝的。”

瓊花仙子一聽,白他一眼,嗔道:“你這酒蟲子,回頭喝醉了耍酒瘋,可要把你打出去的!”

說歸說,回頭便呼喚侍女去取酒。

九尾狐仙像是不知道二人來了,頭也沒回的繼續和女仙們說笑,只是将耳朵和尾巴收了起來,一頭白發也變回了黑色,引起女仙們不滿的嬌嗔。

斷虹走過去,星河擡起頭,面無表情對着溫柔淺笑,兩個人隔着兩張面具,妄圖窺探彼此的真心。

忽然一個女仙上來給星河勸酒,打斷了兩人短暫的僵持,侍女送來群芳醉,斷虹回到雲潋身邊,說:“走吧。”

雲潋抽空瞄了眼星河,得到一個惡狠狠的瞪視。

雲潋氣樂了:這熊狐貍又抽的哪門子風?

星河當然不是抽風,而是在嫉妒。

看着斷虹跟着雲潋走開,他抿了口酒,酒液入口,又酸又澀。

一看到兩人,他就知道斷虹是被雲潋帶來散心的。當初能見到斷虹,也是托雲潋的福。

明知道那兩個人是不可能,星河還是忍不住胡思亂想。

他想:雲潋多好啊,修為高深,認識斷虹的時間遠比他長,而且不像他總惹斷虹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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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是來群芳園散心的,結果這會兒酒也喝不下,花也無心賞。漂亮的女仙優美的舞蹈和風中飄零的落葉無異,嬌柔甜美的話語和嗡嗡的蟲鳴一樣令人煩躁。

但是星河不想走。剛才斷虹來過,身邊好像還殘留着對方的氣息。再待一會兒,星河想,再待一會兒,等斷虹離開的時候,也許還能再看他一眼。

想着自己的心事,星河還有本事一心二用,和女仙們談笑風生,心思滴水不漏。

偷偷瞥向那兩人離開的方向,斷虹和雲潋早不知到哪去了,哪裏還有半點人影。

就很委屈就很氣,星河在心裏罵:辣雞雲潋,說好的朋友呢,向着斷虹不管他,摁酒壇裏淹死算了!

侍女抱着酒壇亦步亦趨,雲潋環顧四周,見這裏綠樹四合,涼風送爽,既能遍覽百花,又幽靜無人打擾,點頭道:“就這裏吧。”

侍女将酒壇放下,行禮告退。雲潋走到一塊大青石下,招呼斷虹一起坐了,摘了兩朵重瓣的大花,拿花心當做酒杯滿滿斟上。

雲潋喝得痛快,斷虹捏着花扭頭看風景。

他不想喝,剛才那刺心的一幕他能記一輩子,憤怒的小火苗蹿得正歡,豈能讓酒澆滅。

出門走得匆忙,倒是忘了把琴帶上了。

雲潋看他出神,屈肘捅了一下,問:“想什麽呢?”

斷虹問:“雲潋,你摸過星河嗎?”

雲潋一口酒噴了,咳咳咳咳咳了一陣,咳完拍着胸口大口順氣。複活之後正要罵人,忽然想起剛才所見,遲了一拍的反應過來:“哦……你說他本體?”

斷虹點頭,雲潋搖頭:“見過,沒摸過。”

斷虹的語氣很涼:“我連見都沒見過。”

雲潋的第一反應是這挺正常,星河很讨厭在人前暴露本體,他看見的幾次還是擅闖星河洞府,對方來不及變回來被他撞見的。斷虹比他守禮,除了上一回那種特殊情況,都是乖乖等通報,當然看不到。

但再一琢磨他就發現不對了,仔細一想,手一抖差點掀了酒:“卧槽不是吧,你倆在一起的時候你都沒見過?!”

斷虹笑了笑,笑容十分諷刺:“嗯,沒見過。”

雲潋一看他這麽笑就牙疼,龇了龇牙,仰頭大口灌酒。

斷虹接着說:“白發的模樣也是頭一回見,他很介意自己妖修的身份,平時不肯露出一點妖化特征,連瞳孔都特意僞裝過。”

這麽一個介意自己身份的人,戀愛期間都保持僞裝不曾顯現過本體的人,剛才就在人群裏用半妖形态哄妹子開心。

雲潋覺得他應該說些什麽安慰斷虹,可是這話他真沒法接。

但是這也說不通,星河那些表白他還記在腦子裏,對斷虹的戀慕做不了假。

雲潋含了口酒沒有立刻咽下去,冰涼的酒液在唇齒間流動,各種思緒在腦海裏翻騰。

他說:“星河那個脾氣……大概是不想在你面前,表現得像個妖修吧。”

斷虹一愣。

雲潋說:“你跟星河來自同一個小世界,你們那妖修什麽待遇就不用我說了吧。”

斷虹本來的世界并沒有妖修的說法,只有被人類奴役的妖獸。未開靈智的妖獸被普通人驅使,而開了靈智的妖獸被修士當做奴仆。

雲潋說:“我以前不覺得,現在想想,星河在你面前逞強比任何時候都厲害,可能他怕你嫌棄他,怕你看不起他。”

斷虹從未考慮過這些,愣了許久,說:“……我本也非人,怎麽會看不起他。”

雲潋說:“可是在他心裏,你比誰都好。”

斷虹詞窮了,捏着花做的杯子,酒面倒映的天光雲影映在他眼裏,流雲橫過,光影也随之變幻。

半晌,他幹澀的開口:“……這些只是你的猜測。”

雲潋知道斷虹嘴硬,再逼怕是要惱羞成怒,點頭道:“嗯,只是我的猜測,你不必放在心上。”

他話鋒一轉,問:“斷虹,你跟我說句實話,你當初生氣,是真的認為星河會移情,還是因為他當時什麽都沒對你說?”

兩人之間的矛盾,源頭其實只是一個小誤會,雲潋想要幫他們解開這個結。

但是出乎他的意料,斷虹沉吟過後,搖了搖頭,将兩個選擇都否認了。

他說:“雲潋,我害怕。”

雲潋懵了一瞬,簡直懷疑自己聽錯了。

神劍斷虹,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誕生出的劍靈也是如此,一生伴随血雨腥風,直面萬惡,從不知憂懼為何物。

像是知道他心中所想,斷虹露出苦笑,重複:“雲潋,我真的害怕,星河立下的十世賭約,我根本沒有信心。”

他當時還不知道星河對他戀慕已久,但就算知道了,他也依然沒有信心,無法相信封印記憶輪回轉世,變成另外一個人的星河會一直重新愛上他。

一次是意外,兩次是僥幸,斷虹提心吊膽,生平第一次嘗到了心慌的滋味。

這種感覺很不好,他不知道該怎麽辦,也沒辦法跟別人說,恰好遇上那場誤會,幹脆轉身逃跑了。

因愛故生怖,因愛故生憂。冷心冷情的劍靈一朝動心,跟個孩子似的手足無措,無所适從之下幹脆把擾亂心神的本源舍棄。

這特麽叫什麽事!

雲潋聽懂了,也很理解斷虹的心情,想了想,覺得這事還是得怪星河。

所以說,安安穩穩談個戀愛不好嗎,沒事瞎【哔】輪什麽回!

至于勸斷虹相信愛情相信星河?得了吧雲潋自己都覺得那倒黴玩意不靠譜,妖化撩妹這茬還沒揭過去呢!

一場談心沒能解開朋友的心結,反而連自己都更心塞了,雲潋抱起酒壇,仰頭咕咚咕咚灌起來。

“霄雲真人,尊主?”

忽然,繞過樹叢走過來一名青衣男仙,他眉間一抹淡紫印記,一頭黑發裏也編入花藤,紫藤花穗垂在發間,随着步伐時隐時現。

兩人循聲望去,斷虹臉色稍霁,點頭應道:“紫源。”

這位紫源也是妖修,本體是一株千年紫藤,生于天源境中,有幸被斷虹點化開啓靈智,後來修煉有成,被瓊花仙子看中,親自上門讨人情,把紫藤從天源境移栽到群芳園。

上前見過禮,紫源笑道:“老遠聞見酒香,我還在想是誰如此有興。真人難得來一趟,也別只喝這群芳醉,我近些年跟着仙子也學了些釀酒的手藝,今天鬥膽請二位嘗嘗我這紫藤酒釀得如何?”

說着,取出一方白瓷酒壺。

雲潋和斷虹對視一眼,一齊笑了。雲潋興致頗高,說:“沒想到你還有這手藝,來來來,滿上,一會兒我都喝了,你可別心疼。”

紫源哈哈一笑,十分大方:“真人放量喝,管夠。”

給雲潋滿上一杯,他看向斷虹,殷切詢問:“尊主……不喝嗎?”

紫源是斷虹一手帶大,一如弟子,又似家人,斷虹不忍辜負他的期待,一杯酒而已,喝了也就喝了。

酒水入喉,綿軟醇香,餘味悠長,斷虹不禁眼前一亮。

雲潋已經嗨起來了,連聲叫着“滿上滿上”,拍打紫源肩膀,一疊聲的誇:“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回頭讓我多帶幾壇回去!”

紫源笑道:“好說好說……有酒無菜,寡飲無味,煩請二位稍待片刻,我去去就回。”

沒一會兒紫源回來,将一條絨毯往地上一鋪,在上面滿滿擺上酒菜鮮果,笑道:“難得我做東,二位千萬不要客氣。”

雲潋大笑,指着斷虹對紫源說:“瓊花仙子還喜歡什麽花,讓你家尊主點化了統統送過來。以後瓊花宴時我再來,就不愁沒有好酒好菜了!”

照斷虹的脾氣,這會兒該反唇相譏,可他沒吭聲,一手撐着額頭,眼神直打飄。

雲潋看他臉色飛紅,皺眉笑問:“這就醉了?”

他又抿了口紫藤酒,細細品了品,無奈笑道:“是有點兒勁,這……一杯就倒,真沒用啊你。”

紫源也抱歉的笑了,道:“尊主的酒量還是……我的錯,光顧着高興,就忘了這一茬了。”

雲潋滿不在乎的擺擺手,安慰他:“不關你的事,是這家夥太菜了。你這些東西也甭收拾,正好讓我帶回去過過瘾。”

紫源點頭應是,看了看已經開始犯迷糊的斷虹,又問:“尊主醉了,我去收拾一間屋子,讓尊主過去休息?”

雲潋想了想,搖搖頭:“不必麻煩,我送他回去。”

紫源責怪自己考慮不周,于情于理都該親自送斷虹回去,但他如今屬瓊花仙子門下,肩負看管群芳園的職責,不能擅離職守。

于是他只能幫雲潋一道扶着斷虹,送兩人到群芳園門口。

經過瓊花林,白衣的狐仙還坐在花叢裏,身邊一起飲酒的女仙卻已經換了一撥。

雲潋才不管什麽月下花前郎情妾意,揚聲喊:“星河!”

九尾狐擡頭看過來,眸光閃了閃,笑盈盈的向女仙們告了罪,離席走過來。

雲潋拿下巴一點,說:“斷虹醉了。”

星河看了眼紫源,紫源打了個寒噤,不知怎麽的在那看似平常的一瞥下心裏一寒。

星河笑道:“醉了就回去休息,有你們送,叫我幹什麽?”

要不是肩上扛着一個,雲潋這會兒能直接動手揍人,看了眼瓊花叢中的争奇鬥豔,他點頭冷笑:“行吧,你現在出息了,小人我不該打攪您。不過作為朋友還是提醒您一句,萬花叢中過,小心閃到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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