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從頭開始的日子裏
“你們來啦。”
望月笑眯眯走到幾人面前,向斷虹行過禮,回身招招手把幾位同峰的師弟妹叫過來。
望月道:“本次歷練兩人一組,進入秘境獵殺妖獸,十日後結束。禦羽師伯的意思,是讓所有弟子打亂順序再抽簽決定分組,天瀾峰今年就一人參加,一會兒若是對上了,還請諸位看在我的面子上……千萬不要手下留情,該怎麽辦就怎麽辦。我天瀾峰的弟子沒有點真本事怎麽行,你說是吧,若玉?”
那是個瓜子臉的清秀女修,被點到名,滿臉通紅的點了點頭,局促又強裝鎮定的向幾人道:“天瀾峰若玉,請幾位師兄多多指教。”
說笑間,餘下兩峰的弟子陸續趕到,見人到齊,禦羽長老将衆人打亂次序,以抽簽的方式将參與歷練的弟子随機兩兩分組。
星河恰巧抽到若玉,風溯和一名叫做兮和的照月峰弟子一組,雲潋和柳玄不知道究竟是誰倒黴,水火不容的兩個人正正好好分到了一起。
兩個人對視一眼,眼神中皆是大寫的漠然,隔着老遠分頭站着,誰也沒有搭理誰的意思。
見狀,風溯面露無奈,擡手摸摸雲潋的頭。
雲潋笑笑:“沒事,師兄,今年拿不到好成績還有明年呢。我還是想跟師兄一組,這簽能不能換?”
他看向兮和,圓臉的青年無奈的笑笑,沖他背後努努嘴,雲潋一回頭,正對上禦羽長老似笑非笑的目光。
兮和搖着頭黑自家峰主:“雲師兄要是師姐師妹,或許還能通融一二,可惜……”
望月在一旁聽着,笑得直不起腰,推了兮和一把,道:“快別說了,真當師伯聽不見,也不怕回來挨罰?”
歷練秘境即将開放,斷虹抽身退開,将秘境周遭留給參與弟子,忽然察覺有人靠近,警惕的一閃身,避過了伸向他的衣擺的一只手。
偏過頭,正對上一張委屈巴巴的臉。
人高馬大的青年可憐兮兮的看着他,頭頂上的尖耳朵若是還在,此時怕是已經蔫巴巴的耷拉下來了。
心底不知為何有點慌張,斷虹沒好氣的問:“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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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河沒有作聲,掌心朝上,向斷虹伸出一只手。
斷虹隐約領會到對方的意思,緊緊皺起眉頭,想要離開,對方那雙大型犬一樣濕漉漉的眼睛,不知為何就邁不動步子。
參與歷練的其他弟子都已前往秘境入口等候,兩人落在人群之外,漸漸變得引人注目。
在引起更多注意之前,斷虹忍着不耐,将手放在了星河手上。
青年頓時眼角彎彎的笑起來,飛快的握了握那只手,又低下頭将發頂在對方掌中蹭了一蹭,依依不舍的松開,一步三回頭的走向歷練秘境。
斷虹返身就走,以冰冷的視線将幾束的好奇的目光全部凍回去,從照月峰駕雲回到萬靈峰,峰巒見山岚流轉,流風拂過掌心,宛若涼而柔軟的發絲自掌中滑過。
虛虛握拳,又放松再握緊,以劍氣隔開山風,斷虹氣悶的想:真是煩死了。
三面崖壁高聳,一條山溪掩映在灌木矮草下潺潺流淌,溪流狹窄,邁步便可跨過,兩個人影隔着溪流,默默無言的逆着流向往前走。
溪谷的盡頭是一方垂天而下的瀑布,水聲隆隆有若雷鳴,雪練似的瀑布半腰懸挂着一條七彩長虹。瀑布底下被長年累月沖刷,形成一方深潭,潭水色濃如墨,一望便知其勢極深。
雲潋徑直走向深潭,柳玄看都不看他一眼,拐了個方向,轉步往右拐,随手撥開崖壁上一挂藤蔓,走進狹窄的岩峰裏。
沒過多久,兩人一個從潭底破水而出,一個自岩峰中折返,身上都帶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氣。
雲潋在水下誅殺了一條剛剛生角的黑蛟,拿到的是一塊玉色通透的白玉牌。柳玄在岩峰裏驚動了一大群吸血蝙蝠,帶回來一把零碎的青玉牌。
兩人坐下調息,将玉牌收進各自的乾坤囊裏。
雲潋道:“聽望月師姐說,如果兩人協作,玉牌掉落也會翻倍。”
柳玄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問:“你要試試?”
雲潋一口否決:“不了,我可不想前有妖獸後有暗箭,所有人都該進來了,咱們就此別過,大路朝天各走一邊,誰也不礙誰的眼。”
柳玄沒有意見,兩人起身,一個往北一個往東,愉快的分道揚镳。
尋覓着風溯的氣息,雲潋在秘境裏謹慎的行動,畢竟路上不僅有礙事的妖獸,還有搗亂的同門。畢竟是歷練,在秘境之內,不同組之間雖不能傷及同門性命,卻鼓勵互相争搶玉牌,技不如人只有認命。風溯不會對他怎樣,其他人就不一定了。雲潋現在孤身一人,只好小心再小心。
相較于雲潋的小心翼翼,同樣獨自行動的柳玄卻恣意得多。
歷練剛開始不久,同門大多還在秘境外圍行動,他筆直的直奔中心範圍,雖然妖獸等級越來越高,卻不需要分心警惕同門,反而輕松一些。
越接近中心地帶,妖獸出沒越發頻繁,柳玄不斷進行攻擊,殺死妖獸後甚至連掉落的玉牌都不撿了,毫不停留的繼續往前尋覓新的獵物。
秘境之中的天色是混沌的,陰影籠罩着他的臉,而柳玄此刻的心情比臉色更加糟糕。
或者說,從他突破築基期之後,心情就再也沒有好過。
師父……
心中如嘆息般輕輕呢喃,一只金羽魔鷹碩大的身軀在眼前炸開,淅淅瀝瀝下起一小陣血肉之雨。
雲潋走得還挺及時,他在心裏想着。
如果對方不識趣,一路跟着他,處在這麽美妙的環境中,他真的不保證自己能忍住不動手。
即便已經在萬靈峰生活了十年,但對那裏的一草一木,柳玄心中都充滿了難以抑制的憎惡。
禦辰所擁有的,所在意的,只要他一人就夠了。清玄宗、萬靈峰,統統毀掉該有多好。修真界和俗世一并毀滅該有多好,這樣師父就什麽都不用顧慮,也哪裏都不會去,只需要待在他身邊,考慮他的事就行了。
已經無法記清這樣的念頭是自何時萌芽,但随着歲月變遷在心頭瘋長,最終漫山遍野,整顆心開滿見血封喉的毒花,花根腐爛成膿血,毒液順着血脈流遍四肢百骸。
站在碎屍血海之中,柳玄擡起手,擦去臉頰濺上的血漬。
樹叢沙沙作響,他偏過頭,暗沉的瞳中倒映出濃密的灌木,一個熟悉的人影自樹叢後現身。
雪白的長發中豎起一對雪白的狐耳,衣擺下垂下一條修長的尾巴,柳玄安靜的與星河對視,忽然微笑起來,輕聲道:“對哦,我是來獵殺妖獸的。”
術法的光芒瞬間撕裂了同門的身體,血泊之中一只白狐四分五裂,飛濺的血點将周圍翠綠的草木覆上一層鮮紅。
跨過白狐的屍首,眼前忽然出現萬靈齋的大門,柳玄推門而入,毫不猶豫的将沿途遇見的妖獸器靈逐一碾碎。斷虹、雲潋、風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染上鮮血倒下,血色自萬靈峰漫延,染遍整座清玄宗。
屍山血海之上,柳玄放了一把火。火光沖天,燎天的火光照應着遍地血海,蒼穹大地一色赤紅。
柳玄轉過身,面對着聽聞噩耗趕回來的禦辰。他将對方按在清玄宗的殘垣斷壁上,低頭溫柔的親吻對方,右手剖開對方的胸膛,将那顆鮮紅跳動的心髒握在了掌心。
他望着禦辰,眼中滿是迷醉之色,微醺般淺淡又恍惚的微笑着,問:“師父,你不再走了吧?”
心滿意足般合上雙眼,許久之後再緩緩睜開,柳玄眼中的柔色盡化冰寒,轉頭環顧四周,冷聲道:“是誰,出來!”
眼神微閃,視線鎖定的灌木叢瞬間被火焰包圍,一只墨藍色的鳥兒拍動雙翅,自火光中翩然飛離,繞着柳玄悠然飛舞,雙翅拍打着流風,傳來悠遠空洞的聲響。
“——……”
仿佛只是勁風吹拂樹梢,柳玄卻從這聲音中聽出了些什麽,他凝視着藍鳥遠去的方向,沉吟片刻,舉步跟随過去。
藍鳥不知何時已失去蹤跡,柳玄的腳步卻未曾有片刻遲疑。每走一步,未知的前方就有什麽正在與他的血脈産生共鳴。
近了,更近了。
柳玄甚至已經不需要分心去看腳下的道路,眼前仿佛一團光芒在照耀,他向其伸出手,仿佛離家多年的游子終于找到了回鄉的路,心中感到由衷的欣然和喜悅。
悠長的劍鳴在群峰山巒之間回蕩,四峰峰主聽見,一齊變了臉色,急忙趕往雪崖峰的方向。
穆雲旗首當其沖趕到,卻見爍爍冰層之下,深不見底的冰谷深處爆發出濃烈的煞氣,四周布下的重重封印已經破碎,原本封存于此的劫空劍不見了蹤影。
斷虹比他早到一步,此時已在原本放置劫空劍的位置凝神察看。
見穆雲旗道來,他說:“此事非他人所為,應當是劫空劍感應到劍靈意識覺醒,回應劍靈而去,我已在追蹤其下落,暫且不必驚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