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溫青钰局促地把手放在胸前,兩手緊握錢包,兩只手的大拇指在錢包上下滑動。她擡起頭,看見晏寧正如晚上在ktv外那樣,目光溫和地打量自己。
她輕聲解釋道:“我住在這兒。”
司機将車停穩,走過來把要是遞給晏寧,說:“晏先生,車子停好了。”
晏寧朝他微微颔首,接過鑰匙後繼續看着溫青钰,對她說:“真巧,我也住這兒,前幾天剛搬來的。”他補充解釋,“新公司離這兒近。”
溫青钰明白似的點點頭,說:“我上班的地方也離這兒也不遠。”
彼此交換了所住樓層房號,溫青钰暗暗感嘆,還好不在一棟樓。
晏寧捏着手中的車鑰匙,打量她散着潮氣的頭發,問:“你這是要去哪兒?”
溫青钰不好意思的笑了,伸手摸了摸頭發,說:“手機不小心掉水裏,我、我去買一個新的。”
晏寧看着她的眼睛,眉頭微微一舒:“這麽急?”
她呢喃:“其實也沒那麽急。”她怕晏寧多想,忙轉移話題,“你是剛從莊焱凝那兒回來嗎?”
晏寧說:“是,還讓我看了你發給他的短信。”
溫青钰的臉刷地紅了,支支吾吾,有些不知道說什麽好。
真是尴尬。
“我看時間不早了,你趕過去未必能來得及買。還是下次吧。”晏寧好心地提醒。
溫青钰點頭,說道:“你說的對。我回去了。”她轉身回家,心裏想,自己現在也确實沒心情去買手機。她走了一半,突然聽到晏寧輕笑着道:“青钰,你唱歌真的很好聽。”
溫青钰立在原地,想起多年前,晏寧也說過這樣一句話啊,面對如今的物是人非,她眼前一酸。她用力眨眼,壓着情緒,總算控制住了自己,把那激動的眼淚給憋了回去。她并不轉身,只是背對着他揮揮手,說:“謝謝誇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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晏寧看着她慢慢遠去的背影,心想,溫青钰長得好看,唱歌好聽,工作不錯,還是個學霸博士,并且眼裏有自己,而且名字讀音也有點兒像慶餘。
“慶餘。”他突然對着溫青钰又喊了一聲。
溫青钰聽到久違的慶餘二字,整個人僵在原地,手一松,錢包落在了地上,腦子像被人為清空,一片空白。她猛地轉身,目不轉睛地看着晏寧,問:“晏、晏寧,你剛剛叫我什麽?”
晏寧上前撿起她的錢包,交在她手上,說:“剛才我一晃神,叫差音了。不過你的名字确實有點兒像我一個同學。只是很多年沒聯系了。”
“是慶餘?”溫青钰眼裏閃着光,張口剛要說晏寧,我就是慶餘,卻聽到了晏寧的下一句話。
“你跟她可不一樣,她十分讨人厭。”晏寧重重地咬着讨人厭三個字,“說話也不算話。”
溫青钰尴尬不已,微微張開的嘴巴立即收攏為一個無比牽強的笑容。
她用力握緊錢包,說:“哈哈,是嗎?她很讨人厭?”
晏寧眯起眼,目光游走在她的全身,視線劃過她的脖子,穿過她t恤領口的小開叉……心裏微微一熱,急忙躍過那地兒,順着往下,靛藍色的牛仔短裙,樣式簡單大方,接着欣賞性地打量了一番她那雙漂亮的長腿,最後又回到她眉間。
他微笑,變幻的目光裏透着一股贊賞,道:“你比起她,既漂亮又可愛。光這樣看着你,都有點兒想追你了。”
溫青钰聽到他的話,眼眶一霎間就濕潤,先前努力憋回去的眼淚又開始不聽話地想湧出眼眶。只不過先前是被他誇得感動,現在卻夾帶着心酸。
溫青钰并不是十分清楚他和王俪桐目前的關系到底怎麽樣,既然他已經有了未婚妻,那就沒資格追自己。她縱然是将晏寧放心底這麽多年,也不允許把自己丢在卑賤的位置來渴望他的注目。
十二年前身為慶餘的她就不允許自己這樣做,更別提如今的溫青钰了。
她直視晏寧,卻看不懂他深邃的眼眸中到底想要表達什麽,十分艱難地擠出一絲笑,說:“晏少,你別逗我了。”
晏寧微微挑眉:“晏少?”
溫青钰低下頭,不聽話的眼淚順着臉頰滴在地上,深埋心底的那些千言萬語,似乎都已說不出口。她轉過身,擡手擦去眼淚,淡淡地說:“沒什麽。”
不敢再多聊下去,可她剛要走,晏寧卻一把握住她的手臂,将她扯到自己跟前,迫使她擡頭看自己。
晏寧說:“溫青钰?你……”
聽見她叫自己晏少,再聯系先前他的做夢,晏寧覺得,他可能真的太自負了,誰規定慶餘不能蛻化為溫青钰?
溫青钰甩開他的手,深吸一口氣,道:“晏寧,你真的一點都認不出我了嗎?”
晏寧認真地打量她的五官,問:“你,是慶餘?”
“對,我就是你剛才嘴裏說的那個讨人厭的慶餘。”
晏寧聽到她親口承認,張了張嘴,卻沒說話。
夜半時分,這天氣悶熱的沒有一絲絲風。空氣仿佛停止了流動,他和她仿佛停止了呼吸。靜谧得讓人感到心慌。
高二那一年,晏寧跟溫青钰約定好要一起考q大的建築系。溫青钰考上了,可是她找遍整個建築系,只發現了一位晏寧,還是位女生。
她想可能是自己沒有找遍q大所有學生,亦或者晏寧考試失利,今年沒有考上。
她頻繁在校園裏嶄露頭角,參加各種活動。她長得好唱歌好聽成績又好,很快就在q大聲名鵲起,甚至還有人邀請她去參加那一年的快樂女聲。
她想,當全校人都認識自己,你總會發現我的吧。只是,每一年她都等來了失望,然後抱着希望繼續等待來年。
直到她在q大讀完碩士博士,她都沒能在q大等到晏寧。
到底是誰說話不算話呢?
如今在她快畢業的時候真的遇到了,卻感覺有很多東西已經變了。晏寧是原先的那個晏寧,又不似原先的那個晏寧。
她和晏寧就這麽站着,兩個人一言不發。
溫青钰回想着晏寧曾經的溫柔相待,對比他那句“慶餘十分讨人厭”,難受的情緒如漲潮的海浪,鋪天蓋地,仿佛要将她整個人掩埋。
晏寧同樣如哏在喉。
慶餘。
多少年過去,晏寧一直不敢輕易在從嘴裏再說出這個名字。今天突兀地聽到有人對他說自己的慶餘時,他很多年前就積壓在心裏的諸多話語,此刻卻不知道如何說出口。他松開溫青钰的胳膊,擡起手,想去扯一扯她臉,看看她的臉上是不是披着一層皮,不過手半空又被他猛地收回。
他一語不發,轉身快步離開。
回到家後,晏寧煩躁地在跑步機上跑步。跑步是重複性的機械運動,他的腦子裏也一直重複一句話:她竟然真是慶餘!
晏寧跑都滿身大汗才停下。
他洩氣地坐在地板上。
其實,都十年過去了,他本以為自己再次見到慶餘,一定會十分紳士地讓慶餘感受到,自己其實早就不在乎她了。
可是現在心裏為什麽這麽不痛快。
他拿起手機,給溫青钰打過去,聽到電話裏說對方關機,才想起她手機掉了水裏。他看了看時間,随手套上一件上衣,回想剛才溫青钰說的地址,出門打算直奔溫青钰家。結果一開門,他發現了王俪桐。
她蹲着蜷縮在門旁,雙眼哭得通紅。看見晏寧開門,立即起身,擡手扯着他的衣角,嗫嚅道:“晏寧,晏寧我們不要分開好不好?”
晏寧愣了幾秒,問:“玩哪出?”
鬧複合?鬧分手費?還是怎樣?他皺起眉頭,覺得王俪桐果真是不了解自己。
王俪桐淚如雨下,猛地抱住晏寧,哀求道:“我求求你了,我不能沒有你,我真的好愛好愛你。我知道自己錯了,是他威脅我的,我不得已才犯了一次錯。自從認識你,我再也沒有和他聯系過,可是回國之後,他看見我了,知道我訂婚就要結婚,就一直纏着我不放。我害怕他告訴你我們以前的事情,才……總之晏寧,你原諒我這一次好不好?以後再也不會了……你別不要我好不好?……我真的好難過。”
晏寧慢慢掰開她緊緊攬在自己腰間的雙手,正視她的眼睛,目光如炬,不帶一絲感情,冷靜地說:“桐桐,過去的事情就讓他過去。別哭了,你在我眼裏可不像是會哭哭啼啼糾纏不清的人。”
王俪桐眼淚根本止不住,她像落水人見了救命稻草一樣死活不松手,嘴裏一直在重複不要分手求原諒的話。
晏寧無奈之下,用力按住她的肩膀,将她從自己懷裏推出,說道:“我們不可能了。”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防火門外傳來,緊接着門被推開,溫青钰氣喘籲籲地出現在倆人視線之中。她看到兩個人拉拉扯扯畫面,愣了一下,說:“我、我只是路過,二位繼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