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娛樂圈修羅場(28)
林歇的酒量天生淺, 才幾杯下肚, 臉頰就飛起了紅雲。
而唐煊酒量雖然好,但他瞧着林歇的模樣, 瞧得久了, 也就漸漸覺得微醺了起來。
就在氣氛漸漸升溫,變得有些不同的時候,“砰砰砰”——門突然被敲響了。林歇醉眼朦胧地瞥了一眼挂鐘。
2點。
這個時候怎麽還會有人來敲門?
“我去看看。”林歇站了起來,他的步履走得穩穩的, 要不是臉頰上的酡紅之色還未消去, 還真看不出醉了酒。
當然,誰也不知道林歇的意識和身體是分離的, 他的身體會感覺到醉意, 但他的意識卻尤為的清醒。
林歇拉開了門,擡起頭,走廊外的燈光立刻傾瀉進了屋子裏。
藉由微弱的光,林歇也看清了門外站着的人的模樣。
一身黑色西裝, 兩肩還帶着雪融化後的濕意。男人挺拔高大的身影立在跟前, 帶來無聲的壓迫。林歇微微擡起頭,入目的是熟悉的面孔輪廓, 和席彥青肖似極了,卻又各有氣質上的分別。
“席先生啊……”林歇的聲音輕得仿佛風一吹就散了。
裏頭的唐煊并沒有聽見。
席瀚不動聲色地道:“席彥青來過了?”他的目光卻是落在了林歇微微仰起的面龐上。
他應該是喝了些酒。
男人想。
“唔, 來過了,他住在隔壁的民宿裏。住幾號我不知道,席先生自己問吧。”林歇頓了頓, 又補上了一句:“席先生不用生氣,我畢竟不能綁住他的腿,怎麽能阻攔他來這裏呢?席先生大可直接将他帶回去。”
席瀚卻并沒有立即接話,他沉默了一會兒,問:“附近還有別的民宿嗎?”
“有。”
一時間兩人都沒再開口了,林歇看着他的目光不由微微困惑了起來。席瀚似乎并沒有要立即将席彥青帶走的意思,聽他的口吻,似乎還想要避開席彥青,單獨入住另外的民宿。
唐煊在裏頭聽不見動靜,只知道林歇在和門口的人說話,見林歇半天沒有回轉身來,他皺了皺眉,立刻放下酒杯站起了身,而後不動聲色地接近了門口。
他并不希望別人看見這麽晚了,他還在林歇的房間裏。
但同樣的,他也不希望門外站着的是個危險人物,會威脅到林歇的安全。
就在唐煊攥緊手指的時候,門外的人也映入了他的眼中。
“林歇。”唐煊叫了一聲。
林歇立刻轉過頭去:“沒什麽事。”
但唐煊可不覺得沒什麽事,他認出了門外的男人,那是席彥青的父親。別人或許認不出,但他已經有意提防席家,當然是一眼就認了出來。
“席先生。”唐煊目光冷厲地看着男人,沖着他微一點頭,頗有些護着林歇的意思。
席瀚早在看着他走出來的那一刻,臉色就變了,他看了看唐煊,又看了看林歇,沉聲問:“你們住在一起?”
唐煊立刻毫不留情地嗆了回去:“這似乎不該席先生過問。我和林歇都并非席先生的什麽人。”言下之意就是你能管的也只有席彥青而已。
席瀚皺了皺眉,像是極為不贊同地看了一眼林歇。
林歇卻是無辜地看着他:“席先生還有別的事嗎?”
席瀚才剛被唐煊嗆了聲,現在林歇話裏趕客的意思又實在明顯極了,席瀚壓下心頭的不快,道:“沒事了。”
眼看着他轉身就要離去,但等他往前走了兩步,突然又回過頭來,道:“酒不要喝多了。”
“嗯。”林歇倒是點頭應了,姿态實在乖巧極了,和席瀚之前所見過的所有面貌都有所不同。
一旁的唐煊立刻冷着臉關上了門。
因為席瀚突然的一句關心,立刻讓他警醒了起來。
席瀚和林歇之間都已經達成協議了,就算是席彥青偶爾的一次出格,應該也不算什麽大事,怎麽值得席瀚親自追過來?一個身在高位的男人,應該很清楚這時候找林歇并沒有用處,林歇已經做了他該做的,這時候更應該管束的是席彥青。
那他為什麽還會來敲林歇的門?
也許是他敏感了。
但唐煊寧願多想,也不願錯放過半點不對勁的地方。
被席瀚這麽一打攪,屋內的什麽氣氛都沒了,待唐煊轉過身的時候,林歇又已經疲累地靠在沙發上,微微合上眼在休息了。唐煊硬抱起他,将他塞進了被子裏以後,才拎起剩下的那瓶酒,離開了房間。
酒不能剩,免得林歇迷迷糊糊地再喝上幾口,明早他就該頭疼了。
……
等唐煊輕輕地合上門,林歇才睜開眼往門邊掃了一眼。
席瀚是個麻煩。
不過……
大概也能起到意想不到的作用。
想着自己的目的就快要達到,林歇勾了勾唇,覺得心情愉悅極了。他掀開被子起身,摸索了一陣桌子。
嗯,酒呢?
·
第二天劇組也放了個假,這是在唐煊的默許下放的。
畢竟只要投資人肯放話,那麽導演就敢耽擱一天的工。
只是第二天起床後,有人發現劇組裏又少了兩個無足輕重的演員。他們在片中戲份兒不多,平時卻活躍極了,像是将自己當做了未來的男一號一樣。他們消失了,大家也就只是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并沒有誰為其鳴不平。
說了不該說的話,有什麽不平可言呢?
演員和工作人員們陸陸續續地起了床,換好衣服後都來到了那家小飯店,準備吃早餐。早餐簡陋,不過勝在暖胃,也算是冬日劇組裏難得的幸福了。
只是今天當他們踏進去以後,卻聞見了一股極為濃郁的香氣。
再往小飯店的大桌子上一——
水晶蝦餃,灌湯包,鍋貼,油條,酥餅……南瓜粥,皮蛋粥,海鮮粥……一并擺在一處,色香味俱全,高檔得像是剛從酒店裏空運過來的。
但這可能嗎?
大家都呆了呆,幾乎說不出話來。
“怎麽都不進去?”林歇裹着厚厚的白羽絨服,一張小臉陷進了圍巾裏,因為圍巾擋住了大半張臉,發出的聲音都是悶悶的,聽着還有兩分嬌氣的味道。
其他人忙讓出了路。
他們在見到林歇的那一刻起,心底就隐約有了個數,這要麽就是白少的手筆,要麽就是席影帝的手筆。為了讨林歇歡心,有錢有勢,換個劇組的夥食算什麽呀?
林歇當然也發覺了早餐的變化,但他分外的淡定。
“你吃什麽?”林歇轉頭問唐煊。
“随意,你拿的都好。”
林歇就随意挑了點吃的,跟着唐煊尋了張桌子坐下了。其他人這才跟回過神似的,忙一窩蜂紮了上去。
這時候誰還管林歇和誰有情感糾紛啊,有得吃就是天大的好事啊!
過不久,白少寧和席彥青姍姍來遲。
兩人跨進了門,一眼就看見了和林歇坐在一處的唐煊。
兩人眼底都閃過了妒忌之色,但誰也沒将妒忌擺在臉上,他們只是大大方方地取了食物,然後大方地湊到了林歇的桌子邊。
劇組裏的人都不敢和林歇兩人坐在一起,這時候倒是正便宜了他們。
突然,又一個身影閃身進了小飯店。
那身影孤單單,不帶任何秘書助理,但當他走進來的時候,大家都不自覺地多看了他一眼。席彥青更是直接僵在了那裏。
林歇也擡頭看了一眼。
席瀚啊。
竟然還是來了。
林歇突然有些期待接下來的戲碼了。
席瀚會怎麽做呢?
正想着,那頭的席瀚已經神色自如地取了早餐,然後同樣朝着林歇這桌來了。
其他人驚訝不已,只覺得這人看着氣勢十足,但又實在看不出是什麽來頭。倒是一旁的導演看着看着,突然呆住了。
副導演忙問他:“怎麽了?”
“那個人……”
“那個人怎麽了?”副導演突然恍然大悟:“他看起來和席影帝有些相像,難道是席影帝的家裏人?”
“是不是家裏人我不知道。”導演咽了咽口水:“但我知道他是……是文化部上頭的。”
副導演聞言,立刻就正襟危坐了起來。
行內人都知道廣電看起來厲害,但實際上頭上還壓了不少的大佬。這位想來也是大佬之一了。
這年頭,有錢是好使,但有時候說不好使就不好使。
更別提他們這麽一個要錢沒錢,要勢沒勢的小劇組了!
人家一句話就能卡得他們永不上映。
但同樣的,人家一句話也能送他們直上青雲。得罪不得,得罪不得啊!難怪行內人都說,雖然不清楚席影帝的來頭,但誰都知道席影帝是萬不能得罪的。
那頭瑟瑟發抖,惶恐至極。
這頭桌上氣氛也有些冷凝。
白少寧常年和娛樂圈的事宜打交道,又怎麽會認不出席瀚呢?幾人都是上流社會混跡的,哪怕這時候再互相提防猜疑,面上也是微微一笑,打個招呼,瞧着好像交情還不錯的樣子。
林歇看得好笑。
幾個大男人,卻生生上演了一出什麽叫做表面笑嘻嘻,內心MMP。
“父親。”席彥青頗有些尴尬地叫了一聲。
當着林歇的面,席彥青是很想給男人一個冷臉的,但這又有悖于他受到的教育,所以最後只能幹巴巴地叫了一聲。
席瀚冷睨了他一眼,并沒有當衆指責席彥青,給足了他面子。
只是因為他的加入,這頓飯就吃得有些尴尬了。
白少寧摸不清席瀚的來意,哪有心思在吃飯上?
席彥青就更擔心再敗林歇的好感度,于是更沒心思吃飯了。
只有林歇和唐煊畫風全然不同,該吃什麽吃什麽,實在融洽得仿佛兩人已經坐在一起,吃過千百遍的早飯了一樣。
這一幕落在其他男人眼裏,自然更紮心了。
席瀚也覺得有些怪異。
他上次和林歇坐在一起吃飯,就是他看着林歇吃,這回還是他看着林歇吃。
席瀚算是徹底意識到了,他對于眼前的人來說,完全構不成威懾力。
劇組的人匆匆吃完了早飯,匆匆離開了小飯店。他們雖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麽,但經歷兩次有人被趕出去的事件後,腦袋上那根接收信號的天線都變得敏感了起來。他們很清楚,這時候一定不要久留!
還是撤吧!
小飯店裏很快就只剩下了這麽一桌人。
“父親,您來做什麽?”席彥青終于按捺不住地問出了聲。
“來看你。”席瀚冰冷地掃了他一眼:“來看你還要做出多荒唐的事情。”
席彥青也冷了臉:“那您不該來。”
白少寧突然打了個岔:“我聽說這附近的雪景很好看,林歇,我們去看看?”
這倆父子要吵,就讓他們吵去,席瀚能拖住席彥青,那就更好不過了。
席家父子哪能看不出白少寧的算盤,他話音剛落下,倆人就齊齊看向了他。白少寧察覺到了目光中的不友好。
但席彥青不友好也就算了,席瀚有什麽不快的?他難道不應該高興,自己将林歇引走,好留給他們父子單獨溝通的絕佳機會嗎?
“好啊,去看雪景。”林歇應了聲,卻是伸手将唐煊拉拽了起來:“我們走吧。”
說完,連看也沒看白少寧一眼。
白少寧心底一陣酸意浮動,卻不敢表露,忙拔腿跟了上去。
席彥青哪裏還等得了,也忙站了起來。
“坐下。”
席彥青不肯動。
“那你走吧。”席瀚冷聲道,像是已經對這個兒子失望了。
席彥青想也不想就立刻跟了上去。
過了會兒,門外期期艾艾的秘書才探了頭進來:“席先生,我們……?”
“跟上去。”
于是十來分鐘後,這個小小的城鎮裏就出現了怪異的景象。
幾個容貌出衆的男人走在前頭,後頭跟了一串的秘書助理模樣的人物。而在最後面,還跟了個英俊男人。
這麽一行人是要去做什麽?
拍戲?那不像啊。沒女主角啊。
怕不是要去打人的吧?
城鎮上的居民們面面相觑,瞧他們氣勢兇得很,愣是關緊了門沒敢露頭。
林歇一腳深一腳淺地踩在雪地裏,唐煊和白少寧幾乎同時伸手扶住了他的一邊手臂。林歇掙開了他們,低聲說:“後頭跟了輛車,恐怕走不了多遠就要卡輪胎了。”
前一天還沒這麽大雪,今天的雪下得大,滿地都是厚厚的一層,不換個雪胎,走不了多遠就得被陷住。
唐煊和白少寧聽出了他口吻中的取笑意味,一時間還覺得有些驚奇。
畢竟他們很少見到林歇這樣的口吻。
怕是錯覺吧?白少寧心想。
剛想完,後頭就有人喊了聲:“陷住了!陷住了!別動了,別亂動……”
林歇回頭去看了一眼,那輛車一個輪胎已經歪倒在了雪堆中。
“那是誰?”唐煊說着已經拔腿朝那輛車過去了。
這麽執着地跟在身後,似乎想要僞裝,但又似乎有意想讓人知道。白少寧,席彥青已經在這裏了。席父是步行跟了上來。
那麽,那輛車裏的人是誰?
身份幾乎已經呼之欲出了。
唐煊走過去,敲了敲車窗,他的力道有些大,看着像是要去砸車的。
那車窗慢慢搖了下來,露出了裏面一張憔悴青黑的臉。
“江俞。”唐煊冷笑:“還沒死心?跟上來做什麽?”
“許你們來,就不許我來嗎?”江俞反問。
他的模樣比起過去倒是硬氣了不少,但唐煊依舊沒将他放在眼中。
“那得看你有這個膽子,敢繼續跟下去嗎?”唐煊冷笑一聲,拍了拍車門,那動作,像是拍打在江俞的臉上一樣。唐煊并沒有要和他多說話的意思,立刻就轉身走了。
江俞坐在車內,一拳頭狠狠砸在了方向盤上。
車子立刻鳴叫了一聲。
江俞滿面陰骛。
……
唐煊回到了林歇的身邊,笑了笑,道:“你說得不錯,那輛車果然陷住了。”
唐煊的變臉功夫之高,哪裏還能看出來剛才的半點冷酷之色。
白少寧這時候往後看了一眼,掩下了眼底的冷意。
誰都能猜到那車裏是誰,但他們卻誰也不會說出來。這個名字,他們讓它污了林歇耳朵的機會都不會有。
幾乎在鳴笛聲響起的同一時刻,席彥青和席瀚也朝那輛車看了一眼。
他們看不清車窗內的人,但他們的目光都無一例外,是冰冷而銳利的。
車內的江俞察覺到這一點後,身形不自覺地僵了僵,但随即他卻低低地笑了起來,似是在嘲諷他們,又似是在嘲諷他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