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生辰?”
抛開了滿腦子的農藥與除草劑, 郁容終于從半癫狂的研究狀态中脫離出來,聽到男人的話語, 一時有些怔忡。這一段時日忙暈了頭, 他習慣的又是陽歷生日,竟全然沒注意生日的臨到。
郁容不自覺地輕嘆:“生日啊……”
這不僅意味着他真真正正地成年了,同時宣告了一件事實——
他在異世界已經待滿了整整一年。
一種莫名的心情在胸腔湧動。
聶昕之感覺到什麽:“在想甚麽?”
郁容搖頭一笑:“沒, 就是覺得時間過得太快了,轉眼一年……”倏而打住了話頭,微微張大雙目,上上下下地打量起男人。
“怎了?”聶昕之疑惑。
“你……”郁容十分糾結,語氣遲疑, “你為什麽知道今天是我的生辰?”
一般而言,他不怎麽跟別人說起自己的私事, 況且, 穿越以來,時至當下,最親密的人就是聶昕之了。他可以肯定、确定的是,自己從沒說過是哪天的生日。為什麽這家夥比本人記得還清晰?
細思恐極的感覺!
聶昕之神色自然地回答:“戶籍金冊。”
差點又腦洞大開了的少年大夫瞬時囧了, 登記戶籍時是必得填寫出生日期的,怎麽給忘了這家夥的情報有多靈通。
“這樣嗎?”郁容心念一轉, 意識到一個事實, “昕之……”注意到男人嘴唇微啓,眼看又要說什麽,頓時反應了過來, “兄長是不是将我的來歷底細摸得一清二楚了?”
聶昕之聞言微愣。
不問還好,這一說破,郁容就憋不住了:“我能知道你都查到了什麽嗎?”
聶昕之伸手在他發上輕撫:“莫要多思。”
這樣的安慰,明明聽起來十分蒼白無力,郁容莫名卻心安了,可他還是忍不住探究道:“不能說嗎?你這樣我有點慌。”
聶昕之沉默了片刻,語氣淡淡:“既是流落在海外的旻人之後,對今朝之事尚有懵懂,不過是尋常,無需心驚膽戰。”
“也沒有心驚膽戰……”
郁容咕哝了一聲,暗中仍有懷疑:自己編造的“海歸”身世,當真毫無纰漏到讓這個男人信服了?
不好繼續追問,對方明顯不打算細究自己的來歷去路,不如……揣着明白裝糊塗。
遂話鋒一轉,郁容笑問:“既是我生辰,兄長可有禮物相贈?”
問是問了,想到這男人的“德性”,他幾乎毫不懷疑——是送奇珍異寶?或者罕見的藥材?抑或,令人意想不到的萌寵?
……猜得不怎麽準确。
聶昕之自然送了禮物,是一套風态奇古的,由各色大小空青石組合而成的擺件。
郁容盯着空青石,暗道:這家夥終于“正常”了嗎?
倒不是空青石擺件不夠好,只是,相較于以前的禮物,略偏于“尋常”了。
轉而,郁容心情不錯道:“我可以拿它入藥嗎?”
擺件什麽的沒有實用價值。無論是什麽樣的東西,第一時間想到的是怎樣入藥,或者能不能吃,咳。
聶昕之幾乎從不反駁少年大夫的要求:“随你之用。”頓了頓,“近日得此青神羽,足有七百鈞之重。”青神羽指的就是空青。
郁容不由得瞪大眼。
盡管他剛剛覺得這個禮物略微“尋常”,事實上,空青石可是相當罕見的礦物類藥材,至少在匡萬春堂就沒看到有賣的……其涼肝利竅,對眼疾有奇效,适用諸多治療眼病的方子。
“七百鈞……”郁容驚嘆,“那不得有兩千一百斤嗎?”
真真的太壕氣了!
“埫河口發現一青神羽石穴。”
郁容了然。
聶昕之表示:“車馬運載不利,七百鈞青神羽便存于京郊別苑。”
郁容眨了眨眼——所以?
“若有所需,便自去取用。”
郁容黑線。好熟悉的套路,這男人真當他是魚嗎,每回拿點“餌料”,故意吊着他,指望他主動上鈎。
“沒必要。”在心裏吐槽了一通,他伸手在石擺件上撫了撫,“這麽多空青夠用很久了。”
除了平常作研究之用,空青相對來說不算常用藥材,有這些存貨以備萬一便足夠了。京城什麽的,在心理陰影尚未徹底消散前,短期內是不想再去了。
聞聲,聶昕之微微颔首,也不強求。
轉而提到了今天的第二個目的。
“河西?”郁容疑惑,“你讓我去那做什麽?”
“學騎馬。”聶昕之提醒着,補充說明,“時節正适合。”
陡地想起自己之前随口提出的請求,郁容摸了摸鼻子,道:“又得麻煩你……”
男人表示他不嫌麻煩:“無妨。”
“那也沒必要去河西吧,”郁容說,“幾千裏的路,太遠了。”
“我在河西有馬場。”聶昕之說道。
郁容繼續搖頭:“昕……兄長的好意,郁容心領了,可特地為騎馬跑河西,一來一回就得半個月的功夫,太耽誤時間了。”
聶昕之默然。
郁容忽地意識到什麽,試探着問:“你是不是要去河西出……公務?”
男人靜了少刻,點頭給出回答:“此行或逾一季之久。”
“……”
郁容眼神微飄,心裏是……很奇妙的感覺吧,有點無語,又有些觸動,遂又想到半年見不到這個男人,又仿佛略有……舍不得的樣子。
不過……
“現在正是研究農藥和除草劑的緊要關頭,”郁容歉意表示,“怕是走不開。”
當然是借口。
一方面一想到河西那麽遠,風俗習慣語言肯定又不一樣,眼看差不多是下半年了,北方冷得很,一時沒絲毫想去的欲望;
另一方面,還是有些怪怪的感覺,大概是“名不正言不順”?
“兄長”什麽的,口頭上叫叫罷了,有些事彼此心知肚明,關系還沒到那一步,就跟着對方跑那麽遠的地方,感覺跟私奔一樣,咳!
便是兩人如何如何,也沒必要黏在一起吧!
想定了,郁容微微笑:“兄長便且安心去罷,公務要緊,不過是一季,過年時便可再相見了,到時候再教我騎馬也不遲。”
聶昕之凝視着他的眉眼,忽道:“你既喚我一聲兄長,年節之時便随我回王府除歲迎春。”
郁容噎住了。
這話題跳得也太快了吧?考慮得真夠遠的。距離過年還有小半年,有必要這麽早就開始讨論嗎?再者,兄長什麽的,明明是這家夥非要他改口的。
“到那時再說罷。”敷衍地應了一聲,他轉移話題道,“何時出發北上?”
“中秋之後。”
中秋是後日。
郁容笑問:“要一起過中秋節嗎?”
聶昕之應道:“好。”
“不管二公子?”
“他去了東海。”
郁容啞然了半晌,搖了搖頭:“你們兄弟倆真能跑。”
一個往東,一個朝西,京城那座王府怕是一年到頭,除了臘月,根本沒誰住裏頭吧?
便至中秋。
比之春節,旻朝的中秋節沒多少講究,卻是個熱鬧至極,适合游玩的節日。
當夜雁洲有燈會。
錯過了上元節的郁容,這一回自是怎麽都不想錯過了……沒辦法,古代娛樂活動太少了。
聶昕之與他同行。
兩個大男人攜手參加燈會總好似奇奇怪怪的,郁容卻是絲毫不在意,聶昕之更是不把其他人的眼光放心上。
“那邊在拜什麽神?”
郁容好奇地看向那一株特別大的月桂樹,人們不斷地朝那邊流動,圍成了一圈一圈的“人牆”,隐約可見人牆中間,供奉着一個木制神龛,便是擠不到裏頭去,許多人就在外圍敬了根燃香,以作求拜。
聶昕之答道:“太陰君。”
太陰君?是……太陰星君?
郁容不太确定,說來慚愧,他對神佛這些實在不太熟悉,一般都是通過看“閑書”了解的,有的記憶深刻,有的看過就忘了。
太陰肯定代指月亮,太陰君興許就是嫦娥?話說,旻朝有嫦娥的傳說嗎?
不管了。郁容直接問:“我們要不要拜一拜?”
看大家都特別虔誠的樣子……他盡管不信神佛,卻謹記外祖父的教導,路遇這些神佛的話,哪怕自己不信,也得表示一下尊敬。
聶昕之好像愣了一下。
郁容一時沒得到回應,以為人聲喧嘩對方沒聽見,便微微揚起嗓門,叫着男人:“咱們也去燒根香吧?”
少時,聶昕之應道:“好。”
大概早就考慮到中秋人多,所以祭拜的流程一點兒也不複雜。
捐一些錢,便可取香,随意尋個地方朝着月桂樹與神龛的方向敬拜即可,完了再将未燒盡的香送到一個超大香爐裏。
有人守在香爐附近,給每個敬拜完的信徒,發送着木牌。
郁容沒多想,接過木牌,翻看了一下,旋即有點懵。
一面是“花好月圓”,另一面是“琴瑟永偕”。
什麽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