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柏士卿不是一個喜歡膩歪的人, 但是他願意跟着何獨秀的戀愛腦走, 樂意縱着他。

兩個人在廚房裏面談戀愛, 何家父母則在外面跟小孫子說話,何小柏急于為老爸在爺爺奶奶面前表現,乖得要命,爺爺說想看變身他就努力的變, 倒是真給他擠出來了兩個小犄角,何母撫摸着那鼓鼓的小包一陣吃驚,然後又把何小柏摟到了懷裏, 心疼的很:“你跟爸爸都受苦了。”

何小柏本來想說不苦, 可轉念一想,他就道:“爸爸比較苦。”

何母也知道何獨秀這些年受了不少苦, 當年她派秘書找到何獨秀的時候他正在奔波于貸款和租地的事情,她便從後面推了一把,希望兒子可以過得好一些, 那會兒村子裏頭還沒有農家樂, 也是何獨秀建議發動起來的。

那個時候何小柏都已經六個月大了,而何獨秀離開家裏的時候肚子才五個月, 何母根本不敢想象那一年的時間他是怎麽熬過來的。

她想着眼淚又要浮出來,被何獻拍了拍:“都過去了, 別再想了。”

何母忙點了點頭,對何小柏道:“爺爺奶奶這回來的着急,也沒給你買什麽東西,你看要吃什麽, 咱們出去逛逛?”

“我帶你們去看看我爸爸養的葡萄好不好?”何小柏沒什麽想吃的東西,但是他想炫耀一下爸爸的能力,讓爺爺奶奶知道爸爸把那麽大一個葡萄園打理的多麽好。

二老笑着答應了,何小柏跟何獨秀打了招呼,一手牽着一個長輩走了出去。

何小柏平日對人冷淡,但是想讨好誰的時候也會特別賣力認真,何獨秀和柏士卿在廚房忙活了一桌子好菜,端上桌的時候父母和兒子都一塊兒回來了,何母帶着笑聲走進來,對何獨秀說:“你一個人經營一個那麽大的葡萄園,把葡萄養的又大又紫,又甜又多汁,賣的又好,我們秀秀真厲害。”

何獨秀莫名其妙:“怎麽了啊?”

“你兒子一直跟我誇你。”何父也忍俊不禁,原來何小柏從下樓去葡萄園,一直到上樓回來,全程就沒停過嘴,一直叽叽喳喳的跟他們爸爸多麽辛苦,多麽厲害,多麽渴望父母的愛,言辭懇切,表情認真,何父何母開始的時候十分被動,覺得何獨秀真不容易,後來也反應過來了,孫子這是幫兒子給自己讨誇呢,這不剛回來就立刻把何獨秀誇上了天。

何獨秀笑的春光燦爛,把寶貝兒子摟着狠狠親了一口,招呼着父母一起坐了下來。

飯菜自然是柏士卿動手做的,何獨秀這些年都沒學會怎麽做出色香味俱全的飯菜。

一頓飯吃下來,家裏人的關系更近了一層,飯後何獨秀把何小柏的床鋪多加了床被子,他擔心父母年紀大了受不得凍,這兒晚上溫度降得厲害。

本來何母說是要去招待所住的,不過何獨秀沒讓:“家裏睡着幹淨又舒服,去那兒幹什麽,就住着吧,又不是睡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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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小柏的床也是特大號的,住兩個大人完全沒問題,父母親也都沒推辭的住下了,倒是把小孫子叫到身邊兒陪着睡,在床上逗了一會兒孫子,等他睡着了二老才相繼睡去。

柏士卿沒有再聽到隔壁傳來的動靜,伸出手臂把何獨秀摟到了懷裏,夫夫臉貼着臉,何獨秀蹭蹭他,感嘆說:“真好。”

柏士卿也低聲道:“真好。”

他的手臂輕輕的把何獨秀摟緊了一些,閉上了眼睛。

何家父母住了兩天便離開了,臨走前告訴何獨秀軍方派人過來了,消息是他從老朋友那兒打聽來的,他讓何獨秀盡快離開,并告訴何獨秀他會在B市給何小柏找好學校。

何獨秀前腳剛剛把父母送走,後腳就立刻給何小柏辦理了轉學手續。何獻的動作很快,兩天的時間吳校長的革職信就已經到了,他不得不卷鋪蓋直接滾蛋。

何獨秀臨走前請倪紅、村長、還有一些幫助他的人吃了一頓便飯,大家都以為他是因為何小柏才離開的,為了孩子的心理健康,也都沒太過挽留,倒是包星星哭成了小淚人兒,抱着何小柏不肯撒手,哭唧唧的非要他留下來。

何小柏默默的推他的腦袋,看那肥肥的包子臉嘆了口氣,“你媽媽待會兒給我洗衣服麽?”

倪紅在一旁看過來,道:“給你洗,讓他哭吧,哈哈哈。”

包星星當事兒的哭了個夠。

小夥伴的離別十分傷感,包星星當晚住了下來,要何小柏答應他以後帶他開黑,何小柏答應了。

何獨秀悄悄來到卧室的時候兩個孩子已經睡着了,他坐在床邊兒擦了擦包星星的臉,忍不住笑了笑,不想何小柏突然睜開眼睛,指着包星星小聲說:“他好愛哭。”

“還不是喜歡你,跟你關系好。”

“我會記住他的。”

何獨秀揉了揉他的腦袋:“有緣以後還會再見面的。”

“嗯。”何小柏答應了之後,突然拉了一下何獨秀,道:“爸爸,我們回去要坐火車嗎?”

“小柏想坐火車?”

何小柏不太好意思:“我還沒坐過……”

“好,我們坐火車回去。”何獨秀對兒子向來有求必應。

何父回去之後的第三天就幫柏士卿把身份證寄了過來,何獨秀在網上訂了票,讓人把自己買的車子開回去,依依不舍的抱着自己的大冰箱和一系列廚具哭泣了一會兒,才在柏士卿的安慰下拉着行李箱一步三回頭的離開。

他想着自己的美食網紅夢還沒實現,跟倪紅告別的時候又是一陣傷感,包星星哇哇大哭,何小柏十分倔強的沒有掉眼淚,但是眼圈兒也紅了。

出租車緩緩靠近,何獨秀和柏士卿剛剛坐進去,倪紅還正在哄着包星星的時候,後面突然快步過來一隊人:“等一下!”

何獨秀和柏士卿對視了一眼,柏士卿淡淡道:“司機師傅,請快點,我們火車比較趕時間。”

車子緩緩啓動離開,何獨秀探頭朝後面看去,發現對方跑步的樣子十分規律整齊,不管行走或者站立,脊背都挺得筆直,他抱着兒子看向柏士卿,道:“大概是B市來得人。”

簡而言之,是軍方的人,就是不知道,對方是來幹嘛的,發現了柏士卿是怪物?

何獨秀百思不得其解,對方竟然也沒有半路攔截,讓他們一路暢通無阻的到了火車站。

候車室人來人往,柏士卿去買了些路上吃的食物,何獨秀則坐在位子上看着兒子,一直把他拉的緊緊的,何小柏一直好奇的朝四周看,還問何獨秀什麽時候能見到長火車,何獨秀讓他耐心等着。

何小柏突然扯了一下何獨秀:“我要上廁所。”

他們大部分行李都快遞回去了,只剩下一人一個背包,十分方便,何獨秀拉着何小柏一起去找廁所,順便給柏士卿發了個短信讓他等着,一邊又囑咐何小柏:“火車站拐孩子的很多,我會一直拉着你,如果我有事松開你一會兒,你一定要記得拉住我,知道嗎?”

何小柏乖乖點頭。

何獨秀帶他去廁所,自己突然肚子痛也進去解決了一下,進去的時候不忘敲門告訴何小柏好了等着他,何小柏聲音清脆的答應了。

他自己從廁所出來洗手,身邊兒突然一個拄着拐杖的老爺爺歪了一下,何小柏忙伸出小手扶他:“爺爺小心。”

“謝謝孩子啊,謝謝。”老爺爺拉住他的小手,道:“爺爺眼睛看不到了,你可以扶我去候車室嗎?”

何小柏不解:“你家人呢?”

“我太慢了,他們都沒等我,你看我走路一直磕磕絆絆,能不能幫幫我?”

何小柏抿嘴,收回了手:“你家人都不管你,我為什麽要管你?”

老爺爺的臉色有些僵硬,他沒想到這小孩兒這麽滑頭,他笑着道:“老師沒教過你尊老愛幼嗎?”

“教過。”何小柏說:“但爸爸教我要保護好自己。”

他讓開剛要重新進去叫何獨秀,老爺爺的眼睛突然一眯縫,突然用布巾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把将小家夥抱了起來,快步走了出去。

何小柏嗅到那布巾上面傳來刺鼻的東西,他被熏得皺了一下眉頭,意識有些恍惚。

何獨秀從廁所出來沒看到何小柏,倒是柏士卿找了過來,見面就問:“小柏還沒好?”

“是不是吃壞肚子了。”何獨秀邊烘手邊叫他,發現沒人應聲之後突然臉色一變,快步走過去推開了何小柏方才蹲的坑,裏面空無一人。

何獨秀心中大恸,被柏士卿一把扶住才發現自己晃了晃,他白着臉飛快的沖出去,吼:“何小柏!!”

沒有人答應,何獨秀把眼鏡掏出來戴上,飛快的在候車室走動起來,目光掃過來來往往的行人,直到柏士卿把他拉住,他才恍惚的看過來,眼中一下子淚水洶湧,渾身發起抖來。

“我可以找到他。”柏士卿拉住他的手,道:“你別慌,我們會找到他的。”

“我知道……”何獨秀顫抖着捂住臉,說:“可我聽說有些販子會把孩子的腳砍掉……我害怕……”

“不會的。”柏士卿抹着他的臉,道:“別哭,你跟我過來,我的角會告訴我一些信息。”

何小柏昏昏沉沉的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正在火車上,一旁有個男人在吃泡面看着手機電影,卧鋪上丢着花白的假胡子和頭套,他看着男人的臉,道:“我也餓了。”

對方意外的看了他一眼,似乎沒想到他能醒這麽快:“我還以為待會兒下車還要我抱你。”

“我餓了。”何小柏重複,他知道神神很快就會來找他,所以他并不是很擔心,只是肚子很餓,他要吃東西。

“你不怕我給你下藥?”男人把自己吃過的泡面遞過來,道:“吃吧。”

何小柏搖頭:“我嫌你髒。”

男人臉色似笑非笑,“那你還跟我要東西吃?”

“你去給我買火車上的盒飯,要很貴的。”

“你憑什麽認為我會給你買?”

“不然我就叫人了。”

男人冷笑:“你叫破喉嚨也沒用。”

“或許沒用,但你應該會比較苦惱。”

他十分意外的上下打量着何小柏,對對面卧鋪的人笑道:“這臭小子智商這麽高,你爸媽這會兒該急死了吧。”

何小柏看向對面的兩個人,他們半眯着眼睛,床上同樣有小孩兒,一個是個小女孩兒,一個是男孩兒,似乎都是四五歲的樣子,還沉沉的睡着。

“你是醒來最早的。”假胡子男伸手拍了拍他的小臉兒,對面的人道:“他說的有道理,給他買一份飯來。”

何小柏把一份蛋炒飯吃光了,覺得沒有想象中那麽好吃,還沒有爸爸做的好。他皺了皺眉,坐在一旁看着假胡子玩手機,對方正在玩游戲,這款游戲他直播的時候也玩,不過手機電腦并不同步,手游上面簡化了很多技能。

假胡子發現了他的視線,道:“你也想玩?”

“我比你玩的好。”

假胡子挑眉,何小柏坐過去,道:“我每一局都可以拿五殺。”

假胡子冷笑:“就你?”

何小柏伸出小手,假胡子抱着看笑話的心情把手機遞給了他,十分鐘後,一局結束,假胡子坐在一旁臉皮僵硬,何小柏翹起嘴角,對他道:“你把我放了,我可以收你當徒弟。”

假胡子突然兇狠的道:“閉嘴,睡覺!”

何小柏撇撇嘴,道:“蠢東西。”

假胡子上手要抽他,對面的中年男人道:“別打,打壞了不好賣。”

何小柏看向他,只覺得那中年男人神容十分可怖,倒不是他長得醜,其實對方還算樣貌端正,但是他身上的氣息卻莫名的讓人不舒服,中年人對他笑了笑,道:“怕了?”

何小柏搖頭,對方淡淡道:“知道嗎?我們要把你賣了,賣到山溝溝裏去,你知道家在哪裏也跑不出來。如果賣不掉的話,我們就砍掉你的雙腿,還有你可愛的小手,到時候扔街上去乞讨。”

何小柏心裏一寒,朝後面撤了撤,輕輕捏緊了小手。

上面突然傳來一個女聲,何小柏還沒擡頭,就看到對面的男人猛地捏着布巾竄了上去,上面傳來一陣震動,仿佛有誰在掙紮,接着又消失了。

何獨秀第一次知道柏士卿的角居然還有雷達作用,他伏在柏士卿的背上,縮起腦袋擋住空中撲面而來的寒風,雙手抱住他的脖子,輕聲說:“小柏就在這輛火車上?我們怎麽下去找他。”

柏士卿發出低低的聲音,不是人聲,何獨秀卻讀懂了他的意思:“那他們會在哪一站下來?”

“看。”

卧鋪的床上,何小柏突然捂住了小腦袋,他的眼睛朝上面看了看,然後又低下了頭,他感覺到神神好像在叫他,頭頂有些瘙癢,可是他不敢亂變,因為何獨秀說過除非必要的話,不許讓別人再看到他的小犄角。

火車行駛的第三站,何小柏被假胡子拉着手走下來,走出火車站的那一刻,他揚起腦袋,看到空中有透明的身影一閃而過,他扭過臉,看向中年男人提着的大箱子,他知道那裏面裝了一個大姐姐,但是他不知道對方為什麽要大姐姐,何獨秀只跟他說會有拐賣小孩子的,沒有說過會拐賣大孩子。

何獨秀落地之後被柏士卿摟住,扶着腦袋說了一句:“刺激……我們小柏呢?”

柏士卿拉着他朝外看,發現何小柏被帶進了一個巷子裏,柏士卿把他抱了起來,跳上牆頭,何獨秀又感受了一把疾風刮過臉的感覺,等到再次落地,柏士卿把他放在了瓦房頂上,何獨秀立刻很慫的趴了下去。

以前看到電視劇上這麽演的時候總覺得很厲害,自己站上去才發現非常不踏實,好像随時會滾落下去一樣。

柏士卿柔聲道:“這裏或許是他們的一個基地,我去看看有多少孩子,一起帶出去。”

何獨秀忙點頭,心情激動起來。

柏士卿下去踩在房檐上朝下看了看,一下子跟進門揚起小腦袋的何小柏目光撞在了一起,何小柏的眼睛一亮,柏士卿做了個噓的手勢。

他輕巧的從後牆跳下去,落地才發現有一個撒尿的男人,對方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被他一記手刀砍了下去。

何小柏進了門才知道那個中年男人并沒有吓唬他,一旁放着好大的籠子,裏面縮着好幾個殘疾的人,還有一個青年靜靜的靠着牆,他的一只腳已經沒有了,看上去應該是剛砍去不久,紗布上的血還是紅色的。

何小柏下意識後退了一步,瞳孔微微收縮。中年男人把行李箱放下來,同時火車上另外兩個孩子丢在地上,這兩個孩子過了約莫兩分鐘才悠悠的醒過來,一看到面前的景象就哇哇大哭。

何小柏不哭,他抿着嘴,看到行李箱動了動,假胡子男看向他,道:“把箱子拉開。”

何小柏不明白他們的用意,中年男人很快提着刀走了進來,看向一旁穿着白襯衣的青年,笑道:“臭小子,輪到你另一只腳了。”

何小柏這時才知道,他們會把青年男人擄過來砍成殘疾,而砍的時候會讓其他新拐來的孩子或者婦女看着,以達到殺雞儆猴的作用。

他陡然攥緊了小拳頭,在假胡子的催促下,把那個不停掙紮的行李箱給打了開,女生在行李箱打開的那一刻猛地撲了過來,張嘴要咬下去的時候才發現下面是個孩子,何小柏吓得小臉蒼白,女生猛地翻身看向身後,發現了自己的處境之後,臉色驟變,她怒道:“你們這群天殺的混蛋!你們一定會遭報應的!”

後面進來了兩個肌肉男,一個在火車上何小柏就見過,帶着黃色的鴨舌帽,他笑着道:“這小妞兒倒是厲害的緊。”

中年男人看上去是這群人的頭頭,他掂了掂刀,嗤笑道:“待會兒她就不敢叫喚了。”

假胡子伸手把籠子裏面的青年拉了出來,其他的殘疾人都木然的看着。

何小柏渾身發抖,女生被猛地按住了,她拼命的掙紮,瞪圓了眼睛看着中年男人高高舉起來的刀,猛然間,青年擡起腦袋狠狠的朝着假胡子男撞了過去,對方卻似乎早有預料,手上力氣極大的按住了他受傷的腳處,青年發出一聲痛呼,渾身發起抖來,中年男人呸了一聲,道:“別掙紮了,以後你就會跟他們一樣,乖乖給我賺錢,賣命。”

他二次舉刀,陡然聽到一聲幼嫩的龍吟,愕然的順着聲音來源看過去,只見孩子蒼白的臉孔被鱗片覆蓋,幼嫩的犄角緩緩冒出來,他的背部衣服傳來撕裂的聲音——

就在這時,飓風吹開了大門,銀色的利爪緩緩率先出現,緊接着,一雙赤紅色的眼睛仿佛紅寶石一樣出現在空中。這頭猛獸危險的看着這群舉着刀對同類下手的屠夫,眸中沉澱的是一片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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