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各懷心事
坐在書桌後面的人把一份檔案袋甩在林華森面前。
林華森似乎已經習慣面前這個人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氣場強大,頗有不威自怒的魄力。
林華森低頭把檔案袋打開來看,幾張A4紙裝訂成一份資料,前面幾個大字寫着土地收購計劃意向書。右下角被人捏出一塊褶皺,仿佛能感受到看到這份資料的時候這人正在翻騰着滿腔怒氣。
後面還跟着滑出幾張照片。照片上面不用問,正是齊逸軒和沈辰手牽手走進周家大宅的時候被人拍下來的。
林華森終于知道了被叫過來的原因了。林華森看到這些資料和照片并不意外,前天商界新聞的頭版頭條上就大剌剌的寫着“星辰總裁齊逸軒攜新歡參加周家聚會與舊愛陸離同臺,情敵相見分外眼紅。”
一時吸引不少眼球。
大概是齊逸軒耐心用光了,這幾年把沈辰保護得好,外人根本不知道沈辰的來歷,齊家的人也接近不了他。而如今齊逸軒把人帶到臺面上來,是他藏不住了,還是齊逸軒不想藏了。
不管是什麽,對林華森來說正是一場好戲要上演了。
齊老爺子不可能放着人不管。
面前的人沉着臉嘴角下拉着,擲地有聲低沉的嗓音開口。“你自己看看,那小子到底想要幹什麽?”
“董事長,這幾年齊少爺都是和沈辰在一起的。”
“還用你說嗎?”
齊昭哼哼兩聲表達不滿,看了他一眼。
“我盡力了。他們兩個人的關系看起來很不錯,而且沈辰對我還有怨恨在心,在公司見到面也裝作不認識,我也沒辦法一直巴巴的湊上去,我在他們中間根本起不到什麽離間的作用。”
“早幹嘛去了!當年是我從高利貸的手上救出你的父母,你答應為我做的事拖到現在還辦不成,我讓你把人守住了,誰讓你把他欺負成那樣?”
說到這個,林華森忍不住想起當年的事。當年是他做的過分,他認。不知道為什麽,明明對沈辰只是抱着玩玩的心态,他一直都知道沈辰的心思,也一直知道沈辰只是把他當成一個借口,到後來看到沈辰和齊逸軒見面卻忍不住嫉妒,不甘心被人利用耍着玩。齊逸軒回國以後經常來找沈辰,齊逸軒表現得越在意林華森就越不想讓他如願,他把人囚禁起來,關在自己能看到的地方。這個私心,不單單是因為和齊昭的約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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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辰應該是他的,他們在一起相處了一年,憑什麽齊逸軒一回來,沈辰就開始變得跟丢了魂似的,整天失魂落魄,而一向被關心照顧妥帖的人就要受到冷落。
“要不是你做得太過分了,會讓他鑽空子嗎?廢物!”齊昭有些動氣,敲了敲左手握着的柱杖。
“董事長,您別生氣,您對我有恩,我一定會盡力做好,您有什麽吩咐我都聽您的。”
自己的兒子齊昭是了解的。外頭那些莺莺燕燕只不過是掩人耳目的障眼法,真正的人藏在自己的庇護之下,捂個嚴實。風花雪月的傳聞傳得多了,齊昭也一度認為自己的兒子風流成性信以為真,那個沈辰也自然不足一提。可是齊昭縱橫商場多年,時間一久就摸清大概。
齊昭想着一時勸不回頭就讓他玩幾年,兩個大男人在一起還能過一輩子不成?可是一個讓齊逸軒一下下挨棍子差點沒命都不肯松口的人,多少是有些能耐的,齊昭等不及了。齊逸軒也沒停止找過三年前有些掩蓋住不能見日的事,是該盡早解決。
齊逸軒也該回家了。
屋外有幾個小孩在玩鬧,是齊昭的二兒子的孩子,一對雙胞胎兒子和一個女兒。這樣的兒孫繞膝的場面,讓齊昭有些想念自己的大兒子。
已經四年沒回家過年了。
“董事長,我有一個想法。”
“說來聽聽。”
“相信任何人都不會願意看到自己的人背着自己跟別人發生關系…”
林華森話說到這點到為止。撐着書桌靠前一步,鏡片後面的眼睛漏出一絲果決狠厲,這幅模樣倒不想剛剛進門那個伏低的樣子。
“林華森,還真像是你能做出來的事了。”齊昭嘆了一口氣點點頭,這些年他也不是沒想過用什麽辦法把兩個人分開,硬的當年兩敗俱傷,軟的卻不知如何下手。沈辰傷重失去記憶,全心依賴着自己的兒子。他雖然平時事業上行事狠絕,卻也是為人父,年紀大了,感性總是占上風,一時心軟沒再動作,拖了這麽多年。如今身體一年不如一年,拖不起了。
林華森這個方法雖然使了損招但也不得不嘗試一下。
只要齊逸軒能回來。
齊逸軒早起把弄一半的餃子收拾完,就全部放進鍋裏煮。沈辰還在睡着,昨晚折騰得太累,齊逸軒就沒叫他。
餃子剛煮好就接到電話。電話裏頭的人說了什麽,齊逸軒的臉色就變了。挂了電話之後只覺得一腔怒氣還夾雜着亂七八糟的其他情緒,齊逸軒在窗邊打開窗透氣。
沈辰睡醒下樓,齊逸軒站在窗前一動不動的,臉上的神色也不對。
沈辰從背後抱住他。
齊逸軒突然轉過身,後退了一步。沈辰擡着手要一個擁抱撲了空,愣噔的看着面前的人。
沈辰察覺出他的情緒不高。還以為是自己惹他不高興了,有些沮喪。
“冷不冷?”齊逸軒臉上的情緒緩和了不少。擠出笑容,把他環進懷裏,順手把窗戶關了。
沈辰聽到他熟悉的語調才安心下來,是他多想了。
“等一下我們出去走走吧?”
“好啊。”齊逸軒看進沈辰的眼睛,明顯有些擔憂。
他最怕這人胡思亂想了。
“我餃子煮好了,也不知道是誰在裏面放了一枚硬幣,磕得牙疼。”
“啊?”沈辰終于想起昨晚的硬幣。
沈辰嘻嘻笑。“你吃到了啊?”
“謀害親夫是嗎?”齊逸軒往他臉上捏了一把。
這四個字成功讓沈辰心情回複了不少。“這是習俗,吃到硬幣的人來年肯定會有好運氣。”
“運氣差不了,不然怎麽能和你在一起呢?”齊逸軒皺皺鼻子道。“就是牙疼,我一口咬下去正好磕上去,還好沒流血。”
沈辰猛的擡頭看他,心疼地想要看他的牙。
齊逸軒一把把人托起來,往浴室走。
“沒事,你親一口就好了。”
沈辰在門口收到一個快遞。上面沒有署名就寫了一個齊字。打開一看就是一罐腌制過的小菜。
罐子沒有什麽标簽,一看就是家裏精心腌制,特意掩掉痕跡送過來。
沈辰是聰明的,轉念一想就明白了這快遞的來歷。
在齊逸軒身邊這麽久,從來沒有聽到他提起家人,逢年過節他也是和自己在一起。
沈辰突然就有些明白早上齊逸軒的情緒為什麽不對勁了。
齊逸軒這一天看上去都心不在焉的,就連吃到餃子裏的硬幣也是說了謊。他每年都會放,齊逸軒是知道的。
鍋底剩下的湯水倒掉的時候,那枚硬幣就哐當掉在水槽裏,沈辰眼疾手快把它拾回來。
沈辰被謊話哄開心不過十幾分鐘,就被自己給無情戳破了。
悶了一口氣在心裏,便開始多想。他差點忘了,齊逸軒曾經為了一個人出櫃和家庭決裂,好幾年沒回家了。那個人一直沒有出現,這個心結一直都沒有解決,而如今他和自己在一起,又能不能長長久久的在一起呢?
自從知道齊逸軒心裏有人之後沈辰就始終抓着一根弦沒放。齊逸軒心裏的那個人求而不得,或許只是收了心退而求其次,選擇了自己。他只是贏在了陪伴和習慣罷了。
只是心底的白月光明亮皎潔,可望而不可即,怎麽能跟一個在黑暗裏祈求光芒的人相提并論。
齊逸軒喜歡他是不假,但終究是語蜜情疏的。
沈辰承認自己自卑。他經歷過漫長的傷痛和無親無故的孤獨,他的身邊就只剩下齊逸軒一個人,他只有這幾年的陪伴能成為他的籌碼。
沈辰拿到快遞裏的東西想明白之後,總算認清了現實。
他泡在蜜罐了好幾天,有些忘乎所以。
沈辰是害怕的。他明白得到之後再次失去是有多痛苦。所以當明白快遞會是誰送來的時候,他開始有些杞人憂天,患得患失了。他要怎麽面對齊逸軒的家人?他并不想讓齊逸軒永遠都和家庭斷了關系,一開始通過的土地收購沈辰就有意思要讓齊家和星辰聯系起來,想要修複齊逸軒和父母的關系。齊家放任齊逸軒在外頭生活,逢年過節也沒聯絡,卻也是惦記着的。可是齊家注定是容不下他的,一旦面臨選擇的時候,他不知道他在齊逸軒的心裏是否有足夠的重量可以一起堅持到底。
他并沒有自信能比齊逸軒曾經心裏的那個人重要的。求而不得的人總是不甘心的,他替了身邊的位置,也總想代替他心裏的位置。
沒有表明彼此心意之前,他可以當自己從來沒有得到過,他只是偷偷的在觸摸來自齊逸軒的溫暖,貪心的想再靠近一點。而如今得到齊逸軒親口說出的愛,他便食髓知味,任由自己沉溺下去,不管情深情淺,他都不想醒來。
而齊逸軒這邊,還不知道剛被自己哄好的人因為一瓶從家裏寄來的特産心裏又起了疙瘩。
他只是在煩惱早上接到親信的一通電話。來電話的人是他很是信任的人,葉文在外頭給齊逸軒擋風遮雨,齊逸軒想要知道的真相,一查到蛛絲馬跡便馬上彙報過來。
“齊總,林華森和董事長見面了…”
“還有,當年那家地下娛樂場所,是顧家的地下産業,那時候被我們舉報了之後沒過多久就銷聲滅跡,顧家也沒有受到任何損失。”
顧家的當家人是齊昭當年創業的合夥人。
一聽到這裏便一切都明白了。先不說這處見不得人的地方的曝光沒有激起任何波瀾,牽出顧家可能和當地政府有勾結的事實。而無辜受牽連被抓進去的沈辰便說明了他的父親,縱容指使了這一切。
他為了讓自己的兒子可以回到他所認為的正道上,試圖想要把一個傷重還沒痊愈的人推進一個暗無天日的深淵。
他不想相信這是他的的父親所做出來的,但是葉文發過來的資料卻實實在在的在他臉上打了一個響亮的耳光。
那林華森呢?在其中又起到什麽樣的作用,一個欠了巨額高利貸的人,卻能輕輕松松的跑到國外安逸生活了三年。
自從接到葉文的電話之後一天下來,整個家的氣氛就陷入低氣壓。齊逸軒回神過來才發現,沈辰不像前幾日那樣,整天目光追随着自己,臉上一直挂着笑了。
再過幾天假期就結束了。齊逸軒自覺是心事重很多方面冷落了他。準備先放下那些亂七八糟的事,先陪好身邊這個人才要緊。
隔天沈辰起了個大早做早餐。齊逸軒醒來的時候找不到人,在廚房尋到了。
“好早啊…”齊逸軒從背後環住他的腰,初醒的聲音低沉帶着惺忪。
“早啊,我做了早餐,快去洗漱然後過來吃。”
“早洗好了,這是什麽?”齊逸軒眼尖,一眼就看到放在角落的罐子。
很新,裏面的東西也眼熟。
“這,這是昨天下午我拿到的快遞…裏面…”沈辰偏頭去看齊逸軒,想要個答案。
他雖然知道這東西能吃,但其實并不知道裏面是什麽食物。
齊逸軒立刻會意。“這是我媽做的,她家裏每年都會腌制的小菜,以前在家的時候,我就很喜歡吃,小的時候每到過年都纏着我媽做…你等下嘗嘗。”齊逸軒邊說邊在沈辰頸邊蹭,蹭得心癢。
可是沈辰卻在齊逸軒的話裏聽出了不一樣的情緒,如果能看到他的眼睛,應該也是充滿奕奕神采的。
“逸軒,你想家嗎?”
齊逸軒動作明顯頓了一下。沈辰轉過身看到他的臉的時候,已經面色如常,笑笑跟沈辰索吻。
邊親邊貼着沈辰的嘴唇說,“有你就夠了。”
在沈辰看來便是一句違心安慰的話,直接從親密的唇邊送到心裏,有些難過。實際上,齊逸軒這話也不算違心,在齊家,他從小到大的依靠便是自己的母親,齊昭忙于事業,齊逸軒的童年并沒有太多與父親的相處時光,直到年紀漸長以後,齊昭便帶着兩個在外頭的孩子來到家裏,齊逸軒立志要為自己的母親謀取更多的利益和榮譽,讓她的生活過得更好。争取到齊氏的繼承權之後他才有機會和齊昭有更多的接觸,那時齊昭的父親形象在齊逸軒心裏才開始成形。可是這樣的敬仰卻在齊昭傷害了沈辰之後,蕩然無存了。
失望,後悔,和隐隐作痛的恨意。
齊逸軒說想讓他嘗嘗小菜,沈辰還沒嘗到倒是被一個親着親着就不滿足的人給嘗掉了。
昨晚睡前商量的要去山上的寺廟看看,沈辰本來以為去不成的。結果齊逸軒并沒有改變主意的意思。把沈辰喂飽洗幹淨打包上車,幹脆利落的跟計劃好的似的。
齊逸軒開車,沈辰坐在副駕駛蓋了一張毛毯,半眯着眼睛懶洋洋的看車外。
春天到了,喜慶的氣氛加上初春的微微暖意,給這個世界蒙上一層現世安好的朦胧面紗。
真好,沈辰想。
一年複一年,沈辰真想就這麽不管不顧的一直走下去。直到最後才發覺這只是一場美夢也不遲,至少他曾擁有過他最愛的人的回應和陪伴。
大概是齊逸軒察覺到沈辰一言不發,思緒飄的很遠,注意力根本不在窗外,一晃而過的山路旁的風景。
齊逸軒車開的不快,怕沈辰害怕。但好像最近出門的時候沈辰都是坐上他的車,他對馬路的陰影似乎已經不知不覺中消失了。齊逸軒注意到了不敢提,怕勾起沈辰不好的記憶。
察覺到搭在車座邊的手被溫暖的掌心握住。沈辰回頭跟臉上淡淡笑意的人對上眼神。
“想什麽?累了就睡會,還有半個小時,到了我叫你。”
“我在想你。”
齊逸軒轉回頭直視前方,但嘴邊的笑意掩不住,他被沈辰直白表達的情感擊中了心髒。
很高興。
“我就在你身邊,不用想。”
沈辰閉上眼睛,翻過被覆蓋的手掌回握。“還是想,一轉回頭閉上眼睛又想了。”語氣竟然有些委屈。
齊逸軒終于忍不住悶笑出聲。怎麽辦,以前怎麽沒發現這個人這麽會說情話。以前乖乖巧巧的小心翼翼,偶爾也會說着讨好的話,但是不像現在這樣,直白坦率的表達自己的心意。
齊逸軒有些欣慰,似乎又有些惱。惱這彼此坦誠的日子來的太遲,沒能早一點聽到沈辰的心聲。
讓他憋的太久了。他一句話砸過來,齊逸軒根本招架不住。
一路上,齊逸軒內心悸動發燙,好不容易才忍下想要停下車抱抱這個人的沖動。
來廟裏祈福的人很多,香火旺盛長相續。齊逸軒前幾年就聽周星揚說這裏菩薩靈驗,這次他帶沈辰來,一是有新的祈望,二是來還願的。
以前面臨生死走投無路的時候,齊逸軒才把這願景寄托于此。如今沈辰健康平安的在自己身邊,并且心意相通。
總算是得償所願了。把曾經的路再走一次,也求個心安。
沈辰沒來過,被這莊嚴肅穆又一派熱鬧景象吸引了。
回頭拍拍齊逸軒的手臂示意要進去。齊逸軒一把牽住他的手,大跨步走進去。
周圍的人多,沈辰有些不好意思。亦步亦趨的跟着他走。
沈辰突然覺得自己很渺小,跪在佛像面前,他只是菩薩眼裏普羅衆生中小小的一個生靈,他的心事煩惱根本不算什麽。失去記憶之後,沒有前塵往事,平日裏心思只圍着心上人轉,內心酸澀但也時常甜蜜的,只有夜裏惡夢纏繞,讓沈辰很想知道他失去記憶之前經歷的完整的一切。
齊逸軒一直牽着他的手直到走出來都沒放開,沈辰意識過來之後卻也不想放了。因為他看見前面兩個男人,一前一後的走着,跟在後面那個較高一點的男人快步走上前,在無人知曉的地方輕輕勾住前面男人的小拇指。
那男人側頭回望,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寵溺的看着那個笑得燦爛緊貼着他的男人。兩個人看起來歲數不大,穿着休閑的服飾更不顯年紀。并肩而行的兩個男人把心思藏在相勾住的小拇指上,默默守護只屬于他們兩個人的世界。向一棵枝幹龐大茂密長青的樹下走去。
兩個人在許願竹牌上寫了字,綁上紅繩帶挂在樹枝上,高個男人湊過去想要去看另一個男人的牌子,被他擋下來了。他的口型似乎在說,你寫你的,不給看。臉上帶着幾分得意。那男人也不惱,笑笑跟着把牌子挂上去。
挂完之後那高個男人似乎有什麽特別急切的事,拉起旁邊人的手,往角落跑去…之後的事,沈辰就無從得知了。
沈辰握着齊逸軒的手緊了緊。齊逸軒察覺到他的漸緊的力度,順着他的目光看去。
“小辰?想寫嗎?”
“想。”
兩個人走到剛才那兩個男人挂牌子的位置。沈辰擡頭看去,兩個新挂上去的竹牌被風揚起來挨在一起。上頭的字寫得漂亮,一個字跡剛勁灑脫,一個較為秀麗颀長,飄逸清新。
“要開心,要愛我。漾”
另一個沒有留名,上面寫到。
“願你一生平安喜樂,溫暖如春。”
作者有話說
有些詞句以後再修改。。。
《枯木逢春》陽光溫暖大狼狗攻季漾×淡漠堅強自立受冬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