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滿嘴胡說

花臂男被捂得滿臉通紅,肌肉虬結的手臂胡亂揮了幾下,卻沒敢打阮輕暮,一雙銅鈴般的大眼睛死死瞪着阮輕暮,嘴裏含糊地叫:“放開我!”

阮輕暮冷冷看着他,終于松開了手。

花臂男猛地坐起來,大聲地咳嗽,又羞又惱:“你個不懂事的小屁孩,要不是看在麗姐面子上,我這就能把你打出尿來!”

阮輕暮笑了笑,扔下毛巾,随手拉開床前的小抽屜,裏面放了些按摩用的消毒毛巾和一次性水杯。

他伸手把旁邊的一把小剪刀抓起來,掂了掂,反手一甩,剪刀閃着寒光,擦着花臂男的脖頸邊就飛了出去!

“噌”的一聲,剪刀狠狠紮在了後面的牆上,帶下來一片灰白的牆皮,粉屑紛紛下墜。

花臂男被驚得一個激靈,扭頭看看牆上顫巍巍紮着的剪刀,瞠目結舌地叫了一聲。

“卧槽!你小子可以啊!”

阮輕暮抱着胳膊,把臉靠近了,細細打量着他:“你都不怕的?你知不知道,我手再偏一點點,就能紮你個喉管子前後穿?”

花臂男這才後知後覺地一抹脖子,操,也沒覺得疼,怎麽有血珠子?

他呆呆地看着手上一抹血,忽然跳起來:“你小子瘋了?從哪兒學的這些歪門邪路?在外面這樣動刀子,萬一真傷了人怎麽辦?學什麽不好,學你那個死鬼爹!”

話一出口,他看見阮輕暮那面無表情的臉,忽然閉上了嘴,半晌才小心翼翼說:“我嘴瓢……你、你別當真。”

阮輕暮涼涼地看着他,好半天,才慢條斯理笑了笑:“對啊,我爸可是能捅死人的,應該會遺傳。”

花臂男急了:“你個渾小子別不識好歹,好好讀書是正經!你以後坐牢殺人,你叫你媽怎麽活?麗姐養活你容易麽,你他媽的跟人學壞,你想過你媽沒?!”

阮輕暮:“……”

見鬼了這是。

瞧這苦口婆心的德行,不知道的,還以為社區義工上門了呢。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想什麽。”阮輕暮不耐煩地耷拉着眼皮,“給我滾遠點,我媽不待見你。”

花臂男臉色漲紅了:“你懂個屁!要不是為了你,你媽早就嫁人了,我年紀輕輕的,身強體壯,又真心喜歡她,哪兒不好了?也就你沒成人,等你上大學了,你媽就不用再守活寡了,到時候,我就向你媽求婚。”

阮輕暮伸出腳沖着他就是一下,臉色冰冷:“我媽要嫁人也不會嫁你。”

伸手打開門鎖,他轉身往外走:“給我走,這兒以後不歡迎你。”

花臂男匆忙穿上鞋,就往外追:“你媽到哪兒找我這麽好的男人,我還小你媽八歲呢,我都不嫌棄!”

正嚷嚷着,迎面就看見穆婉麗滿臉怒氣,狠狠地瞪着他,吓得頓時聲音軟了:“哎,麗姐,別生氣別生氣,我和你兒子聊天呢。”

穆婉麗板着臉把他往外推:“滾滾滾,我兒子煩你,你就少在老娘面前晃悠。”

隔壁房間裏,兩個黃毛也蹿了出來,狼狽地跟着花臂男往外跑,花臂男被穆婉麗推出門,也不惱火,只是小聲嘀咕:“喂,麗姐,你兒子不太對勁!你盯着他點兒,別叫他學壞,真的……”

小客廳裏一片安靜,上門的客人全都不見了蹤跡,盲女小芸和技師小鄭摸索着出來,都有點茫然。

穆婉麗偷眼看看兒子,小心地問:“我去給你收拾一下住校用的行李?”

阮輕暮看着他媽去了裏面的屋子,伸手拉着小鄭坐下:“鄭哥,我要住校了,以後一星期才能回來一天。”

小鄭睜着白乎乎的瞳仁:“嗯啊,你好好學習,別叫你媽擔心。”

阮輕暮輕聲道:“我才擔心你們。以後我不在的日子,你幫我護着她倆。”

他嘆了口氣:“護不住的時候,也別逞強,記得回頭告訴我就行。”

……

穆婉麗親自打了車,把兒子送到了三中校門口。

晚上學校有門禁,不準外人進出,門衛看見阮輕暮真的腿腳不便,倒也通融,打了電話給男生宿舍樓,叫值班的男管理員來一下,幫着拿行李。

穆婉麗眼巴巴地站在校門口沒離開,碎花裙子飄在晚上的夜風裏,看着阮輕暮,眼眶紅了。

“注意身體。食堂有什麽好吃的,別省着,盡管買。”她叮囑,狠狠心,又低聲道,“這輩子……你老娘我都不再嫁人了,你別多想。”

阮輕暮定定地看着她,柔聲道:“媽,我不是那個意思。”

上輩子錦衣玉食,身邊随從甚衆,可是偏偏沒有親娘,打小身邊只有乳娘和侍女跟着。

唯一見過的娘親畫像,只有一幅工筆圖,眉目俏麗生動,挂在他爹的寝宮裏。

竟然和這個轉世而來的媽,有着七八分相似。

不管怎麽樣,既然用了這個身子,他就得認這個娘,也打算好好養她一輩子。

就在這時,校門口忽然駛來一輛車,無聲停下,裏面一個男生走了下來。

嚴叔跟着秦淵下了車,從後備箱裏幫着拿出行李,一擡眼,樂了:“哎呀這麽巧。這不是白天那個,瘸腿打不到車的學生?”

秦淵去接行李的手微微一僵。

他扭過頭,一眼就看見了校門口的那對母子。

校門口路燈很亮,正照在門衛室前的阮輕暮臉上,白熾燈的明亮燈光下,鼻梁秀挺,輪廓清晰。

和白天的挑釁嚣張完全不同,面對着親人的少年臉上帶着淺淺的笑意,鋒利的眉眼只顯得精致,沒了戾氣。

穆婉麗伸手幫兒子理了理衣領,小聲說:“和同學好好相處,好好學習。”

阮輕暮随口胡謅:“媽你放心,我可随和了,同學們都喜歡我。這學期,我考個高分給你看。”

身邊,忽然響起一聲淡淡的輕哼。

阮輕暮一擡頭,眼睛瞬間瞪大了。

雪白的白熾燈下,那張熟悉的臉正在不遠處,一雙黑琉璃般的眸子靜靜地看着他。

秦淵慢吞吞地拖着行李箱,走過來。

随和?同學們都喜歡他?考個高分?

睜着眼睛說謊的本領可真不小呢。

阮輕暮眼睜睜看着他走近,再在他面前停下,有點驚疑。他試探着沖着秦淵揮了揮手:“嗨——”

秦淵低垂着眉,沒回應。

路燈的光線打在他臉上,給挺直的鼻梁掃出一片陰影。他目光落在了阮輕暮腳邊的拐杖上,似乎猶豫了那麽幾秒,彎腰伸手,抓住了阮輕暮的行李箱拉杆。

阮輕暮目瞪口呆地看着他。

??

忽然,他精神抖擻地沖着穆婉麗揮手:“媽你回去吧!看,我同學來了。”

指了指伫立在一邊的秦淵,他的一雙桃花眼裏笑意依稀:“全年級第一,大班長,我好哥們!”

……

不到晚上九點,高三的教室裏依舊燈火通明。高三學生開學更早,已經提前進入了地獄模式。

高二今天是第一天返校,沒強制要求上晚自習,除了培優班的學生外,絕大多數學生都貓在宿舍的空調屋裏避暑。

現在沒到晚自習下課時間,通往男生宿舍的小道上綠樹茵茵,人影稀疏,沒有什麽風,只有聲聲細弱蟲鳴。

秦淵腰身挺直,不緊不慢,和拄着拐杖的阮輕暮并肩而行。

阮輕暮歪着頭看他:“秦同學,謝啦。”

秦淵面無表情,雙手分別拉着兩個行李箱的拉杆,默默向前。

“喂,你也趕來住校嗎?”阮輕暮也不氣餒,依舊笑嘻嘻地問

秦淵充耳不聞。

“對了,你是不是每門課都選了競賽班啊?”

“喂喂,不要不理人嘛——秦班長?秦大佬?秦學霸?”

秦淵微側過臉,清冷目光在他臉上停住:“不無聊嗎?”

阮輕暮眼神無辜:“當然不無聊啊。我就愛逗悶人說話。”

秦淵再也不開口了,自顧自地低頭向前。

下午做完題,他閑着心緒煩亂,在那個從不涉足的大群裏默默浏覽了一番,隐約拼湊出了這個人的大概畫像。

成績差,性格軟弱又內向。不愛和同學交往,上學期末出了車禍,這學期一來,就有點神經兮兮的。

不僅和他們1班的人發生了莫名其妙的沖突,回自己班後,還拖着殘疾的腿,和他們班霸劉鈞打架!

“喂,秦同學,問你件事啊,你真的那麽能打?”阮輕暮又在他身後喋喋不休,“你這輩子天天看書做題,哪兒學的打架啊?”

秦淵冷冷看了他一眼:“這輩子?”

“是啊,上輩子的事就不提了,我們就說現在嘛。”阮輕暮表情誠懇。

秦淵嘴裏冷冷吐出幾個字:“滿嘴胡說八道。”

阮輕暮揚揚眉,看着他,忽然笑了。

“我以前認識一個朋友,他和你一樣,總愛這麽罵我。”他道,“不過他罵得比你兇多了。”

“是嗎?”

阮輕暮慢悠悠地往前走,拐杖在小路上發出“篤篤”的聲響:“是啊,什麽詭計多端、心狠手辣、巧言令色、卑鄙無恥……都罵過。”

秦淵忍無可忍地停下腳。

“你是垃圾電視劇看多了嗎?”他眉宇輕鎖,冷淡地說,“都高二了,不如抓緊時間做點題。”

阮輕暮看着他,眸子裏似笑非笑:“好啊,可是我不會,不如你教我啊?——喂喂,開玩笑,不要生氣嘛!喂你走得太快了,我追不上……”

……

男生樓的門口,宿管周大爺扒拉着鑰匙串:“你就是阮輕暮啊,你們簡老師下班前專門來交代過。呦,這腿還真瘸的。”

阮輕暮沒個正行般,斜靠在宿管室的窗戶邊:“是啊,是我,哪兒簽名啊?”

他随手在登記表上龍飛鳳舞地簽了字,回頭沖着身後的秦淵揮揮手:“謝啦,您老回宿舍吧。”

秦淵站在走廊的暗影裏,沒理他,卻也沒有放開他的行李箱。

阮輕暮奇怪了:“哎呀,千裏送君還終須一別呢,還不走嗎?”

秦淵冷淡地看了看樓梯,吐出一句:“你們9班宿舍在四樓。”

阮輕暮看着他,終于恍然大悟:敢情要再幫他把箱子送上四樓?

——果然。

還是過去那個人啊。

宿管周大爺終于找出了門卡:“喏,這是門卡,刷了就能進去。這邊是宿舍管理手冊,拿一本回去好好看——不準用大功率電器、不準用任何明火、熄燈後不準玩手機看小說看漫畫——我們有備用門卡,随時進去查勤,看到就無條件沒收了。”

阮輕暮接過來:“好。”

“整個一樓沒有空房間了。這間房啊,裏面也有個高二的,不過他平時來住得少,你和他暫時湊合一下。”

一擡眼,他就看見了陰影裏的秦淵:“哎呀,你也在啊,正好正好。”

他沖着秦淵招招手:“來,這是你新室友,腿腳不方便,幫着照顧一下。”

秦淵:“……”

阮輕暮:“……”

周大爺看着秦淵木然的臉色,語重心長地開導:“我知道你愛清靜,這不是實在安排不過來嗎?放心,最多一兩個月,他腿就好了,到時候,再給他分回四樓去!”

作者有話要說: 秦大佬:白天被襲胸,晚上感覺也有點危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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