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領卻美意換鴛鴦
昭華三十一年二月八日,雍南王趁勢而入,攻入北面,銳不可當。僅在這一天之內,便拿下了兩座城池,停駐在膠原城外。
行軍打贏了勝仗,正在歡慶,十分熱鬧。
夜間有兩匹快馬連夜趕來了膠原。白色的駿馬上下來一白一紅的身影,奔入行軍營帳。
帳內傳來低低的咳嗽聲,雲澤只的眉一蹙,便和秦雁可進了帳去,“老遠都聽到你的咳嗽聲,你身體沒事吧?”
“你那日渾身是血,現在就好了?這麽着急地趕來。”攸泉有些訝異,便溫和笑着問。
“是嫂子讓我來看看的,”雲澤只勾了勾唇,笑如春風,便拉長聲音道:“哎呀,能得嫂子這樣賢惠的美嬌娘,表弟我可是羨慕得緊啊。”
身旁的雁可臉色一黑,便踩了踩他的腳,雲澤只不禁暗抽了一口氣。
攸泉怔了怔,“她給你們捎信了?”
“小姐是來信了,說他們已經攻破了懷州。”雁可搶先道。
攸泉勾唇笑了笑,墨色的眸子幽邃而明亮,“此番征戰接連獲勝,卻是喜事,我看你倆的事要不要也一起辦了,我可聽說你倆雪地定情的事了。”
“這你都知道?”雲澤只驚異一嘆,不禁覺得一陣冷風從身後刮過。
邊上的雁可臉上一紅,結結巴巴地道:“我···我可沒答應,我只是說等他立了大功我才考慮考慮的。”
攸泉的笑意忽遁了去,他從自己的案桌上拿出一個盒子,沉重地道:“修遠臨死的時候,讓我把這個給你倆。”
雲澤只和秦雁可的身子都忽然僵住,雁可不可置信地看着他,眸中淚光點點,“你···你說什麽?”
雲澤只的面色也沉峻如水,急問:“怎麽回事?”
攸泉面色深沉,沒有說話,只是将盒子遞到了兩人的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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雁可看了看這個墨色的木盒子,她不知道修遠哥會給他們什麽,但她卻已然想起他們三人在曲遙執行任務的場景,想起他和雲澤只拌嘴的場景,甚至想起他照顧和安慰他的場景,往事歷歷在目,可是···她有些恍惚,仿若自己經歷了一場夢一般。
她緩緩打開黑色的盒子,卻頓時愣住。裏面并不是什麽貴重的東西,只是一盤散沙墊底,白色的小石子散落在期間,星星點點,她仿佛憶起了那天晚上,她和他在屋頂上觀天上繁星的時候。
“修遠哥可知道哪顆是牛郎星哪顆是織女星啊?”
“當然,你看,那邊那相對的明亮的兩顆,中間還隔着銀白的天河。”修遠指着深藍色的天空道。
雁可望着那兩顆星星,眸子閃了閃,忽然嘆了口氣,“果然相隔甚遠,不能相守一世。”
“怎麽不是?”修遠卻獨自一笑,“永遠相望,期待每年乞巧的那一日,不是相守又是什麽?”
雁可抒了一口氣,勾唇笑了笑,“也是,今晚的夜色真的很漂亮,好久都未曾這樣仰望星空了。你看,好多人都嚷着人生來不公平,但我卻覺得每個人至少有一樣是公平的,那就是生長在同一片天空下。”
修遠的面容動了動,他一直覺得她果敢,沒想到心中還有這份豁達,便打趣道:“難為你看得這麽開。”
“不,”雁可的臉上劃過一抹滄桑和憂傷,睫毛微顫,淡淡的,但卻那麽牽引人心,“修遠哥,你不知道,我其實···”
那個女子仰卧在屋脊上,看着繁星點點,她的指尖捏起,平靜的淡淡道:“我的娘親以前是一名被賣到中域渠城青樓的妓女,後來她憑着美貌被一個大官贖了回去納為了妾氏,并且有了我,可是那人待她并不是真心,娘親被正室嫉妒,她又失了寵,并被陰毒的正室趕出了家,她後來生了我,為了養我長大,不得不又回到了青樓,可是到了十三歲的那一天···”
雁可的聲音頓了頓,指尖跟着顫抖了起來,“我不聽話,偷跑到青樓去看她,我這才知道平日裏為什麽人人都唾罵和看不起我和我娘,我憤怒地撞開門,那個欺侮我娘的人看到了我,便笑着抓住了我···”
“別說了。”修遠忽然握住她不停地顫抖的手,出聲打斷她,劍眉深深地皺起。
雁可的淚水忽然流了下來,“母親為了救我,被活活打死,我身上到處都留下了那個禽獸的印記,可是你知道嗎?我當時摸到了一把剪刀,我就那樣刺進了那個人的胸膛,哈哈哈,他面目扭曲猙獰,似乎沒想到,狠狠地用打母親的鞭子抽我,我掙紮着起來拿着剪刀不顧一切地又捅了好多下,呵呵呵,他終于還是比我先死了,可是···我卻轉頭就跑了,甚至丢下了我娘,因為那時我恨她,我恨她讓我成了那樣,可是我後來好後悔好後悔當時沒有好好地看她一眼,如今我都記不清她的樣子了。修遠哥,你覺得這世間公平麽?其實我并不覺得,并不覺得啊···”
修遠沉默地看着她留着淚,沉峻的臉上帶着些觸動和悲哀,但他卻不知道做什麽,“聽說人死了,都會化作成天上的一顆星星,你娘肯定也在天上看着你,她肯定希望你快樂地活着。”
“小姐救了東躲西竄的我,把我帶了回去,讓我習了劍術,不再受人欺負,所以我畢生感激她。娘親苦了一輩子,我不要她還化作星星來看我,我希望她來世投到一處好的人家。修遠哥,你說,會不會不能相守的人都會像牛郎和織女一樣有機會化作星星守望彼此?”雁可還含着淚水的眸子突然望向他問道。
“你一定會和相愛的人相守的。雁可,忘掉過去吧。”修遠仿佛看到她眸子後的落寞,拍拍她的手道。
雁可轉頭,嘴角無奈地揚了揚,“除非鬥轉星移,我如何忘得了。”
那一刻,修遠望着身旁看似強悍實則脆弱的女子,心中湧起一抹憐惜,或許是愛,或許是憐,也或許只是朋友的關懷,也或許是身世同樣飄零的感同身受。
那一晚,他陪着她看了一晚上的星星,直到星星都看不見了。他們一起談天說地,他說了好多以前開心有趣的事情讓她高興。後來,天亮了,她才回自己的房間去。
這個墨色的盒子裏就恍若星河,只是牛郎和織女星卻移到了一起。
“除非鬥轉星移,我如何忘得了?”
···
秦雁可忽然哭出聲來,修遠哥居然将那晚的話都一一記下了。她忽然緊緊地抱住了同樣悲傷的雲澤只,淚水掉落到他的肩上,浸染了他的衣裳。
“修遠是被廿桀手下的路無還所殺,而路無還也被我廢了關在了皇陵裏。”攸泉沉靜地道,“修遠說他遺憾沒來得及叫你聲哥。”
雲澤只身體頓了頓,他把秦雁可抱在懷裏。
“這姑娘有意思,如果成了我嫂子,我倒有意願叫你一聲哥。”
···
“雁可,不介意今晚就嫁給我吧?”他驀然思及修遠曾經的話,忽然對雁可輕輕道。
雁可愣了愣,在他肩頭擦了擦淚水,欣然點頭,“好,我嫁給你。”
上弦月早早地挂起,軍帳中,只是簡單地設了一個桌,上面有一個香爐。
一些将士湊着熱鬧圍着他倆,他們對着明月而拜,在爐上上了一柱香。
攸泉在一旁溫和地看着,目光溫柔,面目沉雅,他走上前去,看着這對簡潔着裝的新人,他嘆了嘆,一手按在了雲澤只的肩上,“表哥現如今兩手空空,也沒特別的東西贈你,但祝福你,澤只,人海茫茫,尋得良偶不易,好好珍惜。”
“還有你,她雖不在,肯定也是這般祝福你,等安定了就好好補辦一次吧。”
“王爺,那我那軍杖二十板就免了吧。”秦雁可忽然眨了眨眼,笑道。
一時,身邊的将士頓了頓,都哈哈地笑了起來。
“是啊,王爺,秦将軍大喜,就饒了那責罰吧!”旁邊有将士笑着勸道。
“今晚是新人的福,本王還能說什麽?大家今晚都好好高興高興,這幾日大家也辛苦了。”
“好,多謝王爺。”
月往西遷,衆将士都歇息了,雲澤只才有些醉意地拉起秦雁可,往臨時而設的營帳裏而去。
雁可也許是喝了酒的緣故,面上浮起淡淡的粉色,每每一笑都仿若桃花般燦爛。
“你今日看着越發的好看。”雲澤只忽然豎着抱起了她,走進了營帳。
秦雁可怔了怔,看着面前俊美的人,她低頭在他唇上一啄,淺笑道:“夫君才是···貌美如花。”
雲澤只略帶醉意的眼眸忽然朦胧,抱着她倒在了榻上,低頭看着她玩味笑道:“原來你早就觊觎我的美貌了。”
秦雁可含笑沒說話,眸子亮亮的看着他。
“那你今晚就好好驗證一下。”那人忽然勾唇一笑,便低頭含住了她的紅唇。
誰知秦雁可卻忽然點了他肩上的穴,她忐忑地看着他面上忽然僵硬地笑,“我···我還沒準備好,今日也晚了,明日吧。”
她便拉過了被子,褪去了兩人的外衣,擁着他沉沉地睡了去。
睡到後半夜的時候,她才隐隐覺得不對勁,想動卻渾身僵硬動不了,連眼睛也睜不開。她才想到,壞了,她的穴只能保兩個時辰,這笑面虎肯定要報仇了,心底不禁連連叫苦。
“夫人真是太任性了,”雲澤只優哉游哉地解開她的裏衣,“為夫也只有以眼還眼了。”
但他看到她原本勝雪的肌膚上的各種各樣的疤痕時,眸子裏的玩味才褪了去,他微微嘆了嘆,一一吻了上去,他似乎感受到了她肌膚的輕微顫動,他其實以前就已經猜到她有心結,只是他卻不好提起和追問,他輕聲道:“說不在乎肯定是假的,可是,我很幸運今後這一生你都會屬于我。”
他替她解開了穴,溫柔地看着她。
雁可忽然就環住了他的頸,“笑面虎,記住你此時的話。”
月色忽然迷離,一如帳內的沉醉。
作者有話要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