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何如當初莫相識
原來那女子攜的不是別的,而是郢都中賀雲天流雲莊一個分莊主送給賀雲天的賀禮,來自塞外的一雙月光琉璃杯,聽說用此杯盛酒喝,酒水不僅清如月光,更是美味,更有延年益壽的說法。而那個分莊主的屍首也被在府中的一個園子發現。一場好好的酒宴便被攪得不歡而散。
想來,流雲莊和朝廷都不會放過她。
夜間,行走在大街上的攸泉望着深藍的天際忽然小聲喃喃道:“不知逃出去了沒有。”
“公子,什麽逃出去?”
“沒事,回府。”
次日,攸泉和修遠向皇宮宮門前跑了一趟,将昨晚談好的貨物給了宮裏的人,然後便向攸泉府而去。
正騎着馬,望府裏走去時,便看到前面的一個白衣的女子騎馬而過,樣子雖平靜,可她一手卻蜷縮着抵在胸前,向都城外趕去。
身影熟悉,但換了模樣。如此高超的易容術,加上與他相差無幾的功力,不禁讓他對她的背景有了些好奇。看她昨夜的功力,如果他猜得沒錯,她的脈息大亂,應該不是什麽受傷,倒像是被自己的功力所致。她練的極寒的功法,據他所知,江湖上襲承的僅有兩脈,一人了無蹤跡,另一脈便是前幾年剛仙去的寒霜塵。
“修遠,你先回府幫我張羅張羅一下事,我要去一個地方。”
多少次,他都有勒馬返回的想法,但是憑着直覺,他還是隐隐覺得她不是那般簡單,所以他便一路騎馬跟到了中域的忘憂峰。
他看着眼前沉靜幽深的樹林和堆砌的詭異的亂石,一眼便看出其中是有心人布了什麽陣法,防止外人進入,頓時覺得自己來得值了。
這時,他倒有些感謝老頭子,讓他以前看了不少的奇陣兵書。
只是當他飛渡到了山間時,卻被眼前的奇景給震撼住了。怪不得要封鎖此地,這裏竟是如世外桃源一般。雪白夾着郁青色的花海,一路蔓延,如雙履泛海而行,腳下卷起白色的浪花,走到哪裏,便流動到哪裏。清風撩人,芬芳卷湧。
只是山崖上有一群兇惡的狼群正死死地盯着他。
“這倒大煞風景。”
等到他避開和擊退那些狼,進入山間一處削地很完整利落的石洞裏時,那些狼才沒有追過來,他也就舒了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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攸泉向裏面走去,石壁裏做了裝飾,挂了輕紗,有檀木桌椅,也鋪了錦,俨然看着和普通的房間沒什麽區別,但陰涼些。再往裏走,映入眼簾的便是幾盆花草,花草對着的一邊,有一近似橢圓形的石床,紅色的輕紗掩映着。
床上的人似乎有些不省人事,連他進來她都沒發現。他微微走了過去,卻發現那人蜷縮着,身上的被褥有些輕顫,臉色蒼白,眉頭緊皺着,樣子顯然十分難受。
忽然,被褥裏便跳出兩只龇牙的白狼,惡狠狠地對着他,令他微微一愣。身邊的白狼一空床上的人才微動了動,虛弱地道:“你們去哪兒……”
陌拟的眸子落在那邊上白色身影上時,顯然愣了愣,她便咬着牙冷聲道:“你……跟蹤我?”
“應該說我是來救你的才對。”
“哼,”陌拟知道這人既然上得山來,必定不簡單,眸子微微凝住在他俊美不凡的面容上,“無事殷勤,非奸即盜,你是誰?”
“郢都攸泉府當家。”攸泉自報家門,笑了笑,“我只是見你這一身功夫也學來不易,如果這般廢了,也就可惜了。”
“攸泉?”陌拟面上疑了疑,神色忽的有些溫和下來,對着那兩只雪白的狼道:“兩小只,你們乖乖出去吧。”
她覆着較薄的衾被勉強地支撐着坐起,“好,你說的要救我,我的淩寒心法本來到了瓶頸之處,可是卻缺最後兩式,導致我先前練的不能貫通而經脈全亂,你用內力幫我打開。”
攸泉怔了怔,勾唇笑道:“你倒是不客氣。”
“是你說要救我的。”陌拟漠然地看着他,面容十分蒼白,但眸子晶亮如星。
攸泉看着她床邊褪下的衣物,彎了彎唇,便悠然地坐到了她的床邊,“哦,那我也就不客氣了。”
陌拟看着忽然坐過來的人,警惕地冷冷道:“男女有別,不準過來!!”
他看着那烏發披散的女子微微愣了愣,然後不禁溫和一笑,“不過來又怎麽給你打通經脈?”
她摸了摸身上薄薄的衾被,“你先閉上眼,我今日因為身發寒氣才脫了衣物,我要先穿上。”
攸泉有些詫異,原來剛才那兩只狼是幫她驅寒的,一個人住在這山上,應該會很孤單才是,他有些打趣地道:“你确定你有力氣在短時間內穿好,我怕我會睡過去。”
陌拟猶疑地看了看他,不說話,将薄被緩緩攏緊了緊,“好吧,這樣。”
攸泉的眸光閃了閃,便執起她的手,可手剛拉起,被子便滑了一大截,她立馬要去攏,肩頭就被那人按住,一股真氣便貫入體內,震得她也無暇顧及其它。
攸泉的眸子阖着,從她的肩一直到手掌,真氣如溫暖的水一般霎時将她包裹,體內也真氣流竄,脹熱的氣流讓那股讓人痙攣的逆氣才慢慢散了去,約莫一刻鐘,她體內的不适才淡淡消失,但短時間突然貫通的真氣積聚在體內,沖擊着她昏睡了過去。
“好了。”攸泉睜了睜眸,看着面前安靜地的女子愣了愣,手腕一揚,衾被再次便淺淺落上她雪白的肩頭,慢慢覆住,在她頸邊硬是打了個死死的結。
他淡淡地望着緩緩靠倒在他肩頭的腦袋,面上忽然有些動容,她的經脈雖然被他打通了,但以前阻在身體裏的寒氣也要全部宣洩出來。
外面,天色漸漸暗沉下來,他略略思索了一番,便就和衣緊緊地擁着裹着被子的她,躺到了床上。半夜的時候,她身上的寒氣果然更加嚴重,整個人都在被子裏顫抖。
他看了看她那張假的面目,只要他一伸手便能揭去女子的假面呢,但他最終卻沒有,他微微嘆了嘆道:“但願我這次相救是值得的。”
他褪去了身上的衣物,忍了忍,便解開她頸邊的結,将她拉向了他,覆緊了身上的被子。一晚上的寒氣逼得他微微輕咳,根本無暇多想,他手上還用了幾層功力在她背後護她。
那于他确實是一宿折磨,而他卻是她被窩中唯一的熱源。
天邊漸亮,她身上的寒氣才終于散了去。
陌拟醒之後,眸子清明,整整一刻都呆愣地看着面前他雲淡風輕的面容。
那終于醒過神的女子,望着那悠悠自床上穿衣而起的人忽然破口怒道:“我今日便殺了你!”
“生龍活虎起來便要殺人,你師父就是這樣教你感謝恩人的?”攸泉的眸子睨了睨她,淡淡道。
陌拟緊緊地抓了抓衾被護在身上,臉上一會兒紅一會兒白,一掌便向他掃來,“道貌岸然的登徒子!”
“你見過我這樣禮待你的登徒子嗎?”攸泉蹙了蹙眉,微微不悅,一手便擒住了她的藕色的手臂,往胸前帶了帶,勾勾唇漫聲道:“真正的登徒子軟玉溫香在懷,便……”攸泉忽然向她低下頭。
陌拟被帶着撞到他的肩上,暖被滑落,看着那人忽然低下頭來,面容貼到眼前,她的身子不由滞住,但他又把握得極好地停在了她約一寸的眼前。
“還會像我這般什麽都不做地看着你?”他的眼睛也跟着一彎,笑道。
陌拟抽開手,隔開了距離,撇開微熱的臉頰,看向他處,“今日之事,我就當沒發生!你走吧。”
“從未見過你這麽着急趕客人走的主人,總不能不讓我知道我到底救了一個什麽樣的人吧。”那人起身,四處環看着她屋中的布置。
陌拟看着那人慢悠悠的樣子,眸子一沉,也不再怕他偷看,便拿過身旁的衣物,快速地一一地套在了身上。
“我是陌拟,喜歡收集各色各樣的寶貝,也殺奸佞邪惡之徒,這樣可算清楚?”
攸泉墨眸幽邃,他搖搖頭,“我想知道你為什麽要殺流雲莊的分莊主王天乾。”
陌拟怔了怔,眼光有些閃爍道:“他用了不該用的手段奪了人家的寶貝,當然該殺!”
“只是這樣?”攸泉的眸子定定地看這她的臉頰。
陌拟點點頭,聲音清麗,“對,就是這樣。”
“他是昔日害死寒霜塵的其中之一。”
一陣涼風仿佛自腦後襲來,她驀地擡了擡頭,眸子疑惑地睨向他,“你到底是誰?”
“你如此易容,你又是誰?”攸泉的眸子也淡淡地看着她,同樣問道。
兩人都足足沉默了半晌,攸泉便向洞外走去,“你這山上雖然是個好地方,可惜一個人太孤單了,你不妨找兩個人幫你打理一下,我先走了。”
“對了,你那樣的報仇,活得也太單一和無趣了,日後不如到我府上做做客。”他忽然側頭笑着說道,身影便緩緩離去。
陌拟緩緩走到自己的桌前,望着銅鏡中的自己,微微發愣。
她取下了臉上的面具,只手輕輕撫了撫自己微熱的臉頰,對着銅鏡中的自己喃語,“師父,我似乎發現了比搜集寶貝更有趣的事情和……人呢。”
從此,攸泉便再不能安心了。
總會有那麽幾日,他府上的稍微神奇一點的東西,便會不翼而飛。
也總會有那麽幾日,他府上剛要就餐的時候,一個人影便突然落了下來,旁邊的忍冬就默默地拿出每次在用餐的時候多準備的一副餐具。
久而久之,她便慢慢地發現了這個人的秘密。她看見過他和宮中的人來往過,也知道他似乎掌握着江湖的一些情報。陌拟很聰明,她十分以及肯定地認為這人不簡單,他所圖的可能并不是郢都的半壁財富。而她去郢都也不再頻繁,反而也暗中布置着些什麽。
兩年後,攸泉府終于取代了流雲莊,他則成為了郢都的又一巨頭。
期間有一日,陌拟的心終于寒透,之後将近一年,她都未踏入他的府邸半步,直到她聽到消息說欲血門和廿桀都準備滅掉攸泉府。
那些日子,她已經在江湖上落了個千面玉女的名號,其實當時,她想的是叫“千面魔女”的名號更響亮些,但攸泉卻阻了阻,說那不吉利,所以後來人們懼怕的便是千面玉女了。
那一日,她落在他的窗邊,潛進了他的房間,本想呆在裏面,好等他回房,告訴他她要去蘆城,她找到了一個好目标。
但樓道裏,卻傳來步子的聲音和他的聲音。
“那千手佛可輾轉到了盧向傑的手裏?”
“據那邊的來信,說是已經到了。”修遠緩緩道。
“那便好。”
屋中的陌拟眸子霎時冰寒,一個翻身,便從窗外而去。沒錯,這兩年,她除去的人,幾乎都是他的目标。
她依然去了蘆城,殺了盧向傑,但之後将近一年,她都未再去郢都。只是她也不知道,那一年內,攸泉也擔憂她,曾暗讓無痕閣打探過她的消息,知道她沒事,便也沒做什麽行動。
作者言:
如此,若再倒翻回去,去看有些朦胧和大氣的第一卷、第一章,今日的看客你才會明白,陌拟很早的時候便喜歡了攸泉,所以她才會針對望仙子将攸泉從浴血門手中救出,又以千面玉女的身份押走攸泉讓攸泉徹底的遁去,免去了朝廷和浴血門的追殺,忘憂峰上她才如此執着攸泉和玉笛身份的矛盾,然而她的這份衷腸她自己開始時卻看不到,她的愛正如她所說他一直在她心上的那樣一直存在,但是她有時卻不明白,她畢生所求其實很簡單,只要一個傾心陪伴自己的人,所以她最後才不敢拔下那金針,寧願選擇和他長眠,這其實是他們最好的結局。攸泉的愛也簡單可人有點複雜,他幼年的番外我沒補出來,他要逆轉命運,可是他的命運卻既系在千秋功業上,也系在紅顏身上。他喜歡上陌拟恰恰是因為只有她時時敢撥動他的心弦,和她身上那股吸引着他的恣意、神秘以及時有時無對他依存的心緒,三杯穿腸酒,他皆為她而喝,千載功名績,他又為天下而毀,他其實已扭轉了命運,他奪了江山也活過了二五,有雄志也有丹心,有柔情也有悲壯,胸懷紅顏但又心系旁人,這才是我想寫的風華。“未浼”二字恰是我對兩者的緬懷之意。
作者有話要說: 對我來說,風華就是一個搭起的框架,算是我小說夢的一個開端,當時受傾泠月的影響想的一個故事,幾年之後才寫出來,不是多好的故事,所以我也沒寫多複雜,沒寫多少情敵和糾葛,只是将這麽一群人集合起來,演繹了一場生死絕戀,但是我卻最重視和喜愛這個簡單的故事。關于廿桀和連翹,牧雪和清禾,也還有好多故事沒補出來,我也想補寫成一個系列,當然這還只是一個想法,是否真的付諸筆尖還不一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