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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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樓嗎？”304想了想，“我也沒有正式見過，不過上面住的人應該是醫生吧？”

尹宗佑：“醫生？！”

304：“我猜的，有幾次出門的時候，看到一個穿白大褂的人走出去，他走的挺快的，我出門就沒看到了，應該是四樓吧。”304補充了一句，“畢竟這裏考試院也只有我們兩個人嘛。”

尹宗佑若有所思，304好奇道：“哥你認識那個人？”

“不，不認識。”尹宗佑搖搖頭，“回去睡吧，晚安。”

他正要關門，304忽然道：“那個，哥。”

尹宗佑看過去。

304指了指他的右手，右手手腕上帶着一串手鏈，上面挂着的是牙齒，這是尹宗佑入住考試院後重新戴上的，在家的時候因為母親不喜歡，所以他是一直裝在身上。

“牙齒手鏈，”他擡手晃了一下，頓時叮鈴作響，“怎麽了？是不是有點吵？”

“不不不，”304擺手，“就，我第一次看到這種款式，很新奇。可以問一下在哪裏買的嗎？”

尹宗佑笑了：“不是買的，是我的……有人送給我的。”

304恍然大悟，便沒有再說什麽，道了晚安後回房間了。

尹宗佑坐在書桌前，打開電腦，打字的時候手鏈随着他的動作輕晃，和304交談之後他忽然有了靈感。

而電腦文檔裏緩緩浮現出一行字——

伊甸考試院·第二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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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樓果然有人住了。

門不像之前那樣誰都可以進去，尹宗佑擰了擰，沒擰開。

也不知道住在這裏的是誰，他連續好幾天在這裏蹲點，都沒有看到任何人進出，或許是對方總會選在他不在的時候出現。

今天也一無所獲，尹宗佑嘆了口氣，他走到樓下，準備去買幾瓶啤酒，正好看見了304。

304正在和一個女生争吵，女生指責他沒有出息，304垂在身側的手緊握，壓抑着巨大的憤怒，尹宗佑看了會兒，在兩人休戰的間隙裝作剛下來的模樣走過去，無視了女生，對304道：“剛下班？”

304微訝，尹宗佑不等他回答，繼續道：“要去喝一杯嗎？”

304看了眼女生，抱歉的笑了笑：“對不起哥，我還有點事。”

尹宗佑這才輕飄飄的看了一眼女生，點了點頭：“恩，回見。”

他爽快走開，還能聽見女生問304那是誰的聲音。

他忽然之間驚覺這個場景仿佛似曾相識，他方才對304的一舉一動，對女生的漠視，說“要不要喝一杯”的口吻，說“回見”時的點頭，都在一瞬間和另一個人重合了。

他垂頭看了眼右手腕上的牙齒手鏈。

擡眸時，路對面，賣啤酒的商店裏，走出來一個高瘦的黑衣男人，在炎熱的夏天也穿着長袖，恰好和他對視。

——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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尹宗佑很多次做夢，夢裏是逼仄的考試院，像棺材一樣的房間，散發着腐爛的血氣。

有人在他耳邊呢喃，像是情人的耳語：“親愛的……”

醒來那呢喃都還在耳畔徘徊，尹宗佑擡手搭在額頭上，浮在光線裏的塵埃起起伏伏，他想起那天在商店門口看見的男人，在一輛車駛過後就消失無蹤，但是尹宗佑很确定，那不是他的幻覺。

那個男人還在這裏。

确認了這一點，好像平淡的生活都有了波瀾壯闊的味道。

尹宗佑起床，肚子餓得有點疼，昨晚上寫文寫到了淩晨，白天就睡了一天，小說家的日子也并不好過，作息紊亂是正常的。

尹宗佑去廚房的路上遇見怒氣沖沖回來的304，大嬸跟在304身後喊：“喂！你幹什麽啊！好不容易清理好的垃圾都被弄灑了！”

304甚至都沒有看一眼尹宗佑，和尹宗佑撞了一下肩膀回到自己房間，尹宗佑安撫了大嬸幾句，先去廚房找了吃的，回到房間之後聽見隔壁一聲砰響。

尹宗佑遲疑了一下，去敲了敲門。

304開門，一副氣到發瘋的樣子，在他身後，手機砸在地上，屏幕碎裂。

尹宗佑笑了聲：“很生氣啊。”

304見尹宗佑，激烈起伏的胸膛稍稍平緩：“宗佑哥。”

“要不要去天臺喝一杯？”

304跟在尹宗佑身後，兩人去了天臺，夜幕降臨，從天臺看去城市一片張燈結彩繁華熱鬧，考試院就像被隔絕開的世界。

冰啤酒很能讓人鎮定，而酒精又能讓人傾訴，304捏着易拉罐，滿心悶燥：“哥，我覺得有人跟蹤我。”

“哦？”尹宗佑饒有興趣。

304：“其實從住在這裏之後我就有這種感覺，但是我女朋友、同事都說是我太敏感了，但是哥，我說的是真的！”

尹宗佑看着304,304年輕稚嫩的面容和三年前的他重合了，熟悉的情節讓尹宗佑忍俊不禁，304見了：“哥你也不相信我？！”

“不，”尹宗佑拿起啤酒掩飾了自己嘴角抑制不住的笑，“我相信你。”

304抿了抿嘴，很感動：“謝謝哥……”

“然後呢？”

304面露害怕：“大概是一個星期前，就、就我女朋友也來考試院那天，我收到了一條陌生短信，問我是不是很想殺了他，之後，每天都有這種短信！我回複了也沒回應，就總是說些想殺就殺的話。”他咬着牙，面容抽搐，“今天、今天我上司刁難我的時候，該死的短信又來了！我、我沒忍住，揍了我上司。”

尹宗佑看着他：“感覺怎麽樣？”

304低頭看着自己的手：“我、我很害怕。”

他沒有發現尹宗佑眼底閃過了一絲失望。

304繼續道：“我要報警，那個跟蹤狂，我要——”

“我知道他是誰。”

304詫異的擡頭看着尹宗佑，遠處的燈光淺淺的落在尹宗佑臉上。

尹宗佑說：“需不需要我帶你去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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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的四樓沒有鎖門。

304見他自然而然的打開門，有點不敢置信：“這裏？”

尹宗佑側身，示意他先進，同時面不改色說道：“是，其實有一次我看見了，他跟蹤你。”

304已經走進去了，黑暗中看不太清，聞言愕然回頭，尹宗佑正好關上門。

黑暗中他也看不清尹宗佑的表情，只聽尹宗佑說：“還是你今天說了我才想起來，當時我以為你們只是恰好出現在同一個地方。”

304眯着眼看路往前走：“正常人都會這樣想的，謝謝哥。”

結果四樓和以前一樣啊。

尹宗佑環顧周圍，淩亂的環境，雜物堆積，牆上地上有不知名的污漬，空氣也不流通，古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304捂住鼻子，不小心踢到了什麽東西，發出一聲響，在寂靜的空間裏吓了304一跳。

尹宗佑安撫他：“沒事。”

304拍了拍胸口：“吓死了。”

尹宗佑示意他繼續走：“你住在這裏，應該有聽說過三年前的殺人案吧。”

“恩，聽說過。”304回答，“好像殺人犯到現在都還沒有抓到吧？”

“那你為什麽還要住這裏？”

“沒錢啊哥，”304嘆氣，“這裏發生過案子，租金很低。”

尹宗佑停下了腳步：“那你不怕遇見那個殺人犯嗎？”

304左右看旁邊的房間，裏面沒有人，随口回答：“不會這麽倒黴吧。”他說着自己也笑了笑，回頭看尹宗佑。

尹宗佑同樣笑：“會。”

304笑容一僵：“什麽？”

靜谧的黑暗中，忽然傳來了砰的聲音，304下意識回頭，原本空無一人的走廊不知道何時出現了一個男人，正在抛網球，在地上彈起的網球被男人精準地抓在手裏，男人擡眸，臉上浮現出一抹笑。

尹宗佑也看着男人，卻在回答304的話：“因為，我才是那個殺人犯。”

304驚悚的望着尹宗佑，而在他身後，男人快步沖他走來，揚起斧子重重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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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4被綁在椅子上動彈不得，他渾身是傷，在痛，在流血。

他面前，尹宗佑和那個玩斧子的男人面對面凝視對方。

“沒想到親愛的你還會回來。”黑衣男人笑着說，聲音有種詭異的溫柔，他撩了一下頭發，四下看了看，在這個房間的角落裏，還有一具新鮮的屍體，他嘆息道：“讓我做了這麽沒意思的事。”

說完他探身湊到尹宗佑面前，兩人離得非常近，呼吸交錯，溫熱和濕冷的氣息交融，男人看着他深邃的眼睛，目露迷戀：“親愛的，你果然是我最棒的作品。”

尹宗佑輕哼一聲，手一翻，掌心裏便出現一把刀，在304還沒反應的時候直接捅進了他的心髒。

男人“哇哦”一聲，挑了挑眉。

尹宗佑放開刀柄，垂頭看着自己的手，手上濺了血跡，甚至濺到了牙齒手鏈上，他嫌棄的退開一步，掏出紙巾擦了擦手。

“你就只有這種目标嗎？”

男人笑了：“這些人都太差勁了，完全比不上你。”他走到尹宗佑面前，靠的很近，伸手擡起尹宗佑的下巴，在他唇角輕輕一抹，“有親愛的，我想以後會過的很幸福。”

尹宗佑直直的看進他帶笑的眼睛裏。

這次的笑，和三年前，男人捂着脖子躺在地上任他砍傷時的笑一樣。

下一刻，男人輕輕拿起他的右手，放在自己唇邊。

尹宗佑感覺到了濕熱的氣息——

在他們身後，304的血緩緩流在了他們腳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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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歡迎回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