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官道上的落難父女
夕陽西下，在麻城二十裏外的官道上有一個草棚搭建的簡陋茶館，茶館後面是兩間矮小的屋子。這個時間官道上已經鮮少有人，只有六七個客人坐在茶館中歇息。
靠門那桌的三個大漢一口氣喝了兩壺茶水，放下銅板就背着包袱匆匆離開。開茶館的老漢拿着抹布過去收拾桌子，剛準備往後廚走，卻聽到有個稚嫩的聲音在不遠處響起：“爺爺，求求你救救我爹吧”。
茶館裏其他客人都被這聲音吸引，望過來，竟是個六七歲模樣的小姑娘，兩條細長的小辮子一左一右自耳邊垂到衣領，身上精致的小衣服有幾分民族風味，渾身上下染了一層塵土，臉也花花的，再看腳上，竟是少了一只鞋子，正深一腳淺一腳緩緩走進茶館。
“小姑娘，你這是怎麽了？”
小女孩一下就哭了：“爺爺，我爹爹他病得好嚴重，你救救他吧！”
“小姑娘，老漢我只是個賣茶的，治病救人還是要找大夫啊，這方圓五十裏也只有麻城裏有醫館，讓你爹趕緊帶着你進城吧，再過一會兒城門就要關了。”
“我爹他病得厲害，動不了了，求求您幫幫我們。”小女孩哭着懇求。
“老漢我老了，又不是大夫，幫不上你的忙啊。小姑娘，要不然你問問那邊幾位客人，看他們能不能幫你吧。唉，可憐的孩子啊。”說完老漢端起茶具去了後廚。
“伯伯，你救救我爹吧。”
“小娃兒，俺不是大夫，救不了你爹的，你還是找別人吧。”中年大漢往摸摸她的頭，然後背起自己的包袱走了。
小女孩轉頭看向不遠的那桌一對小夫妻，那夫妻中的女人一臉着急，立刻拉着丈夫出了茶館，那男人回頭看小姑娘，臉上表情不忍，卻被那女人訓斥：“看什麽看，少管閑事！”
看着那對男女離開，小女孩只好走到最後一個客人面前，剛開口喊了叔叔二字，那年輕男子就打斷道：“小姑娘，叔叔還要去趕路，再不走進不了城，就要在這荒郊野外露宿了。”說着放下錢背起包袱就往外走。
小女孩看這是最後的希望，不願放棄，光着一只腳追了出去，抓住那男子的衣袖，哭道：“叔叔，叔叔，求求你了，救救我爹吧，求求你。”
“小姑娘你放手啊，你爹生病關我什麽事，我還着急趕路呢。這附近有個村莊全都得了瘟疫，萬一我好心幫你，你爹得的是瘟疫，把我傳染了怎麽辦？快放手。你放手！”說到後面，男子索性不管不顧，直接推開了小女孩。小女孩一個踉跄摔倒在地，男子立刻幾步沖了出去，順着官道走了，留小女孩一個人倒在茶館外哭泣。
哭了許久，小女孩感覺到自己面前的光線被遮擋住，是有人來到她的面前，她看到了那人的鞋。小女孩擡頭看到了那個人，一個好高的人，那個人逆光站立讓她看不清他的臉，只看到他的額頭上綁着一條淡藍色的布帶，布帶的尾端從他左側耳後垂下，随風飄動，在他幹淨整齊的灰色長衫上一下下掃過。那人身上還背着一個長方形竹筐，慢慢蹲下，她才看清他的模樣，比寨子裏所有的哥哥都好看。她望着他停止了哭泣，但臉上還挂着淚滴。
他開口，聲音似男似女，五分磁性三分溫柔兩分低沉：“小妹妹，我不是大夫，如果信得過我，就帶我去吧，也許我能幫得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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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起她，給她擦了眼淚又拍拍小女孩滿是灰塵的衣服，問她：“你爹在哪裏？我來幫你。”
小女孩這才好像回了神，立刻答道：“我帶你去。”
他單手抱起她，輕聲說：“好，我們走吧，你來指路。”
小女孩趴在他肩頭，看着他背後的竹筐覺得好奇，小手撥弄着竹筐頂蓋的扣子。
“小妹妹，你爹生了什麽病？”
“我也不曉得，只知道爹爹很難受，躺在地上動不了，還一直喊痛，流了好多汗。”
他重複小女孩提供的信息“動不了，痛，流汗……你爹是胖是瘦？”
“爹爹很瘦。”
“最近吃飯吃的多還是少？”
“爹爹最近都不怎麽吃飯，說是吃不下。”
黃昏的餘晖灑在空蕩蕩的官道上，那個灰色的身影披着陽光抱着孩子背着竹筐，慢慢走着，由遠及近又由近及遠，兩個人在一問一答中不知不覺來到小女孩父親所在的地方時他早已滿頭大汗，胳膊酸麻。
小女孩看到自己的父親，就想立刻沖過去。他感覺到懷中小人兒的意願，腳下加快幾步，到跟前把小女孩放了下來。
“爹爹~爹爹~”
小女孩的父親躺在地上，眼睛緊閉，五官擰作一團，嘴唇慘白，還微微顫抖，臉上也沒了血色，豆大的汗珠從額頭和脖頸滑落，打濕了頭發和衣領。男人聽到女兒的聲音，勉強睜眼看到了小女孩，好不容易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央兒~央兒~”。
“爹爹，我找來大哥哥幫你了。”
“這位大哥，你那裏不舒服？”
小女孩的父親看了他一眼，捂着腹部的左手使了使勁兒，那人會意地點點頭。
“這位大哥，我并不是大夫，我這裏有一味藥，也許能治好你，即使治不好你，也能幫你止痛，我現在就給你服藥，你同意嗎？”
“嗯~”那聲音依舊微弱。
那人放下竹箱，打開頂蓋，從裏面拿出一根植物根莖模樣的東西，掰下兩節讓小女孩拿好，又在竹箱翻翻找找竟拿出了不屬于這個時代的東西：一把美工刀和兩張卡片！其中一張分明就是中國的二代身份證！另一張則是某銀行的□□！在小女孩充滿不解和好奇的目光中，那人笑笑，用幹淨的布子擦了擦兩張卡，又将兩節根莖切小後用兩張卡夾住，拿到小女孩父親身邊，示意他張嘴，然後對着他的嘴擠壓卡片，從而讓根莖的汁水流入他的口中。那人吃奶的勁兒都使上了，直到再也沒有水分流出為止才放下卡片，甩甩自己酸痛的胳膊和手。
“大哥，你休息會兒吧，看待會兒會不會好轉一些。剛才來的時候我看到不遠處有條小溪，我現在帶小妹妹過去給她處理一下腳上的傷。”
小女孩的父親輕輕點頭，然後閉上了眼睛。那人簡單收拾一番，背起竹箱抱着小女孩往小溪走去。
到溪邊，那人仔細一看，小女孩柔軟粉嫩的左腳上有好幾道口子，腳底也被石子紮破多處，甚至還有好幾顆石子仍嵌在皮肉裏，看着叫人好是心疼。
“疼嗎？”
“不疼”小女孩搖搖頭。
“待會兒可能會有點疼，忍一忍。”
“嗯。”
他細心地為小女孩一一挑去腳底的石子，又把她的小腳放在溪水裏認真清洗，然後拿出之前剩下的植物根莖，取三節，一節一節分別嚼碎後塗到小女孩傷口上，接着他又從竹箱中翻出一條淺藍色的布帶給她把傷口纏好。
做完這些，他擡頭看到小女孩皺着眉毛強忍疼痛的樣子，摸摸她的頭，柔聲安慰道：“過會兒就不疼了。”
“嗯。謝謝哥哥。”
“不客氣。”
當他又背上竹箱抱起小女孩走回去時，發現小女孩的父親已經睡着了，臉色比之前好了一些，表情不再扭曲，嘴唇也恢複了血色，是好的兆頭。
“看來我的藥起作用了，小妹妹，你爹明天也就好了。”
“真的嗎？”
“嗯，真的。”那人把小女孩放在樹下“你乖乖坐着，我給你拿些吃的和水來。”
他的竹箱就像個百寶箱一樣，什麽都有，有神奇的藥，奇怪的刀，不知名的小木片，布帶，現在他又從竹箱裏拿出了油紙包和牛皮水袋遞給小女孩。
“餓了吧，快吃。”
小女孩打開油紙包，拿起點心立刻吃了起來，吃了幾口又把手上的油紙包伸向那人。
“哥哥，你也吃。”
“好。”那人微笑着接過點心。
兩個人吃飽喝足後，靠在大樹下坐在一起。
“天快黑了，你害怕嗎？”
“不怕，有爹爹和哥哥在！”
“真乖”那人眉眼彎彎，摸摸她的頭。“那我們今晚就在這荒郊野外睡喽！”
“好。”
他起身在周圍撿了些枯枝，用打火機點燃了篝火。然後又從竹箱拿出一個小被子和一件寬大的外衣，被子給小女孩的父親蓋上，他則抱着小女孩背靠樹幹坐着，外衣蓋在兩個人身上。
“睡吧。”那人抱着小女孩說完這句便閉上了眼睛。過了一會兒感覺到懷中人有些動靜，又睜開眼問她：“怎麽了？睡不着？很疼嗎？”
“嗯……”
他的手臂往裏收了些：“忍一忍，過會兒就好了。我來陪你聊會兒天吧。”
“好。”
“你叫什麽名字啊？”
“洛央。”
“會寫自己名字嗎？”
“會的。”
他伸出手示意洛央寫給他看。洛央會意，小手一筆一劃在他手掌寫下自己的名字。
“原來是這兩個字。”
“哥哥叫什麽名字呢？”
“孟寒。”洛央也學孟寒，伸手過去讓他在她手掌寫下名字，孟寒笑笑，輕輕寫下孟寒二字。
“小洛央，你幾歲了呀？”
“六歲了，哥哥你呢？”
“哥哥都十九了。”
“孟寒哥哥。”
“嗯？”
“你頭上這個是什麽啊？”
“這個啊？”孟寒指着自己額頭的淡藍色布帶，洛央點點頭。
“這個叫額帶，哥哥很喜歡的。洛央以前沒見過嗎？”
洛央搖搖頭，卻突然想起什麽：“那我腳上纏的也是哥哥的額帶嗎？”
“是啊。”
“啊？那這條不能戴了呀…”洛央語氣中帶着些失落。
“沒關系啊，哥哥還有別的額帶。”
“不行，等我回家，一定要送哥哥一條世上最好的額帶。”
“哈哈，好啊，那我等着小洛央送我世上最好的額帶。”
“哥哥你好神奇啊”
“怎麽這麽說？”
“哥哥說自己不是大夫卻能治好我爹爹。還有，哥哥有好多我從沒見過的東西。哥哥的額帶、筐子，還有筐子裏神奇的藥，小刀，小板子，能噴火的鐵塊兒。”
“哈哈，你還真有觀察力，這竹筐和額帶都是哥哥自己設計的，所以你沒見過也很正常，其他的東西嘛，都是哥哥家鄉的東西。至于治你父親呢，這是個巧合，恰好是對症下藥了。”
“哥哥的家鄉在哪裏呀？”
“在很遠很遠的地方……”
兩人不遠處的火堆越燒越旺，然後又漸漸弱了火勢，直到熄滅。這時一大一小早已靠在一起熟睡多時。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一個關于成長的故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