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雲玦一個人在房間中坐着, 長夜下起了雨,點點滴滴響了不知多久, 院中神龍樹的葉子無聲地飄散在風中。

雲玦狀似随意地拿起了手中吃剩下的半串冰糖葫蘆打量, 晶瑩溫潤的紅色光澤慢慢地轉動着,他盯着看了會兒,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他又想起了仙射鏡預示的那副天地為爐的恐怖景象,所謂的龍珠出世, 恐怕正是一切開始的征兆, 道門中人誰也逃不了, 天衡宗弟子也不例外。

聯系到那個夢, 或許,他是應該去一趟天衡宗。

少年低下頭繼續看手中的半串冰糖葫蘆,窗外,夜雨無聲地下着。

鐘清也沒有想到, 雲玦忽然轉變了心意,同意與他一起回天衡。鐘清聽了自然是很高興,他原本就是想要雲玦與他一起走,如今雲玦主動說了,他正好順水推舟一口應下。

雲玦原本似乎想要與他說句什麽,在看見他這麽高興後, 莫名又住了口,沒有再說。

一行人離開夏狩城前, 那妓院老板忽然托人送了樣東西來, 說是她們家姑娘們送給祝霜的禮物, 打開一看全是些荷包香囊等信物,那送東西的少女伶牙俐齒,把祝霜說的面紅耳赤愣是說不出一句話。

祝霜扭頭想走,被鐘清一把攬住,他樂得跟外人一起逗祝霜,道:“三師弟啊,你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人家小姑娘喜歡你才送你東西,你就收下吧,都是一片心意。你看看這個荷包,這上面的兩只……”鐘清望着荷包上面粗制濫造的圖案頓了下,“這兩只鴨子長得多秀氣啊!”

祝霜被鐘清拽的動彈不得,“你要是喜歡你拿走好了!”

“我怎麽能拿?又不是送給我的。”

那名喚綠蘿的少女又從袖中拿出一串珍珠手鏈遞給了鐘清,道:“我家夫人說,她與公子投緣,這串手鏈是她的心愛之物,贈與公子留個念想,還望公子不要厭棄。”

鐘清聞聲回頭看去,“送我?你家夫人沒搞錯吧?”

綠蘿道:“錯不了。”忽然她湊過來低聲道:“我家夫人說,送給那位最器宇軒昂、最風流倜傥的。”

鐘清很輕地抽了下眉頭,他看向了一旁的雲玦,少年似乎并不關心這邊的事情,也沒朝這邊看一眼,鐘清半晌才道:“東西太貴重了,還是算了吧,好意我領了,你回去轉告你家夫人,就說她也是我見過的最獨具慧眼、風華絕代的人,我祝她容顏永駐、心想事成啊。”

綠蘿見狀也沒有勉強,“那好吧,我定會将公子這話轉告給我家夫人。”

鐘清走到雲玦身邊,擡手一把攬住他往外走,少年這才擡頭看了他一眼,鐘清推着他往前走,跟上了祝霜。

名喚綠蘿的少女手中捧着空匣子站在原地望着漸漸那群消失的背影,街角有個黑影一閃而過,少女瞥了一眼,卻像是什麽也沒有看見似的,轉身自顧自抱着匣子回去複命。

一個月後,鐘清一行人回到了天衡宗。

聽門中弟子說,妙妙真人這兩日正在重新裝修清妙閣,買了許多的琉璃珠子,山路上洋洋灑灑堆了二十幾箱,看樣子這是和珠子較上勁了。

鐘清帶着雲玦去了自己的住處,将人安頓好了。然後他與祝霜兩人去清妙閣,剛一進去發現所有人都在,唐皎、葉夔、林一道、李碧、雲霞道人、妙妙真人一個也沒少,或是站着或是坐着。

衆人聽見聲音回頭看去,妙妙真人一看見鐘清與祝霜,原本沉着的臉亮了亮,“回來了啊?坐吧。”

鐘清在自己位置上坐下了,“怎麽大家全都在這兒啊,商量什麽呢?”

雲霞道人道:“還能是為了什麽呀?又為了那顆龍珠罷了。”

原來就在鐘清與祝霜趕回天衡宗的途中,道門中又出了件事,消息也是剛到的天衡。衆所周知,天都府舉辦金丹大會,邀請了大半個道門前去參加,這本是萬衆矚目的一樁盛事,可誰料的到,就在所有人都到齊打算一睹龍珠真容的時候,天都府的人忽然說:龍珠被盜了。

鐘清錯愕道:“龍珠被偷了?”

妙妙真人點了下頭,“是啊,匪夷所思。”

道門如今正為此議論紛紛,說什麽的都有,整件事情變得越來越妖了。消息傳到天衡宗後,妙妙真人召集所有人一起商量,大家都一致認為,此事古怪,恐怕不久之後将有大事要發生。幸虧當初天衡宗借口說要祭祖沒去那什麽金丹大會,無論天都府想做什麽,這火應該暫時還燒不到天衡宗頭上。

妙妙真人見鐘清回來,有意想和他單獨聊兩句,反正事情也商量得差不多了,他讓衆人各自回去了。

兩人在房間中坐下,妙妙真人給鐘清倒了杯茶,道:“這麽久不回來,我還說你晃蕩丢了。”

鐘清道:“我前一陣子都在荒山野嶺裏面,完全不知道外面發生什麽事兒了,這不是一知道我就立刻回來了。”

“你受傷了?”妙妙真人看出了鐘清伸手接杯子的時候動作有些很輕微的異樣。

“沒什麽大礙,我從天都府離開,在他們家外面那條江裏遇到一條蛟,打鬥時碰到了幾下。”

“讓我看看。”

“沒事沒事,已經好得差不多了。”鐘清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從袖中掏出了那一日程大夫交給他的那幅春山問道圖,“對了,我受傷後被一個姓程的老大夫給救了,他似乎與天衡宗有些淵源,我離開那一日,他給了我這幅畫,說讓我轉交給他的朋友陸玄真,陸玄真啊!我看了一眼這畫我就傻了,你也看看。”

妙妙真人伸出手接過那張畫,只看了一眼頓時愣住,“這不是?”

鐘清看着他道:“不可思議吧?這就是咱們山上挂着的那副春山問道圖,我懷疑救我的那個人是藥聖程景頤,細想想,那他今年都該三千五百多歲了!”

妙妙真人用手很輕地撫着那張畫,“确實是真跡!”他回頭看鐘清,“那他人在何處啊?”

“不見了。”鐘清喝着茶望着妙妙真人道,“我當時沒反應過來,等我再回頭去找人的時候,整個村莊都不見了,來來去去再也找不到。”

“世上竟是還有這種離奇怪誕的事?”妙妙真人低頭又去看那副春山問道圖,回想到近日祭拜道祖的事情,良久他才低聲道:“此人與天衡師祖淵源頗深,難道真是天衡宗将有大禍臨頭,先祖的魂靈在示意庇佑我們?只是這副畫又有何解?”

鐘清搖頭,你們這個世界離奇的事情太多,我實在搞不明白。

妙妙真人對着鐘清道:“你這是吉人自有天相,先祖都在庇佑你呢!”他又是感慨了一番。

妙妙真人将那副春山問道圖收了起來,“對了,我還有件事想問你,那一日你留在天都府見到了那位夏夫人?她與那龍珠到底是怎麽回事?”

“龍珠我不知道,但是那個夏夫人讓我印象很深刻,她是個鲛人。”

妙妙真人難掩臉上的驚詫之色,“鲛人?”

鐘清點頭道,“我就知道你不信。”他從袖中摸了下,掏出一小塊藍色的鲛人鱗片放在了案上。

妙妙真人伸手拿起那鲛人鱗片仔細端詳。

鐘清似乎在回憶着什麽,道:“她真的讓人印象深刻……只要一見過那張臉就很難忘記。”

“有古怪嗎?”

“她很漂亮。”

妙妙真人:“……”

鐘清擡起一只手描述道:“特別漂亮,特別溫柔,就跟個喝露水的仙女一樣,坐在那裏不說話,讓人看見了腦子會忽然一懵的那種漂亮,她的聲音也特別的好聽,你聽着聽着就聽不懂她在說什麽,只想點頭說‘好好好,好好好,我都答應你’,然後眼前一道白光,你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妙妙真人:“……”他伸手拍了下鐘清的肩膀。

鐘清回過神來望着妙妙真人,道:“反正就是無論男人女人都很難拒絕的那種又溫柔又漂亮的鲛人。”

“我大概懂了,別的呢?”

鐘清道:“之後我就被天都府趕下山了,龍珠是在我離開之後才出現的。”

“也就是說你也不清楚。”

“嗯。”鐘清把自己所有知道的事情都詳細地又同他說了一遍,包括鲛人報恩以及鲛人與夏嘲風的事情。

聽完後,妙妙真人低聲念道:“這事兒确實古怪啊。”

實在沒有什麽頭緒,妙妙真人道:“罷了,再看看吧。”

妙妙真人又望向鐘清道:“看樣子你這陣子在山下也經歷了很多事啊,累不累呀?”

“還行,”鐘清道:“對了,我有個事兒和你說,我在山下認識了一個修為很高的朋友,我把他帶回天衡了,我是想将他認作師弟,讓他在天衡修行。”

妙妙真人一聽頓時道:“哦我知道!祝霜寫信時已經同我都說了!我聽說他幫了你不少,我當時心說那我還要謝謝他呢。留不留天衡宗這些事情你自己想好了便好,只是有一件事我要問問,這人的來歷是什麽?這你可要問清楚了。”

鐘清道:“他在南海那一帶修行,感覺一直生活在荒山野嶺裏吧,與人世有些脫節,別的倒是還好。我挺喜歡他的。”鐘清最後一句話說完笑了下,“特別有意思。”

妙妙真人道:“他現在人在何處啊?”

鐘清道:“在我那兒,你想見嗎?”

妙妙真人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見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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