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墨菲在床上度過了兩天。
陷在柔軟的被窩裏的時候, 他根本想不到自己居然還有能這樣安靜的度過一天的時候。
沒有任何的娛樂設備，沒有任何的消遣方式，沒有任何的美味珍馐，除了幾位大主教過來時聊了會, 其餘時間全都是癱瘓狀态, 全靠發呆和兩小只費盡心力的逗他開心, 只是墨菲尚未從那種魔力枯竭的狀态中恢複過來，依然只能做一個病殃殃的仙男。
說起來他其實已經在這個世界待了将近一年了, 這樣漫長的時間裏他都過着和曾經完全不同的生活，又為着既定的未來擔驚受怕, 戰戰兢兢的做另一個人。
唯一能讓他稍微放松些的在聖地度過的時間裏, 他漸漸付出全部真的感情，但在對方的眼裏他大概也只是個玩笑話。
然後他就從可能會死走到了一定會死的地步，可笑他還以為自己已經逃出生天。
在發現自己改變不了一切以後, 墨菲突然覺得有些委屈, 他那麽努力的去當一個聖子, 去适應這個世界的生活, 到底是為了什麽。
突然竄上他心頭的委屈和難過讓墨菲變得情緒化，他明明已經忍了很久了，幾乎都要适應這種仙男的生活, 卻還是沒忍住在聞到啾啾夥食的香氣時偷偷摸摸躲在被子裏流眼淚。
只是再想他也不能吃，他還是得好好的裝作光明聖子的樣子，這樣還能安全的度過他剩下那一個月的生命。
至于那個欺騙他感情的大□□子, 更是被墨菲在心底打上了醒目的紅叉。
但不管墨菲如何隐藏，他的不對勁還是被發現了。
約書亞小心翼翼的爬到墨菲的身邊，滿臉憂色，伸手去摸他的臉頰：“哥哥, 是不舒服嗎？”
同樣擔憂墨菲的啾啾也湊過去舔他的臉頰，嘴裏“啾啾”的叫着。
墨菲：“沒事，就有一點不舒服。”
啾啾的大頭湊在墨菲的身邊，一股一股濃郁的肉香氣從啾啾身上傳到墨菲的鼻尖。
從沒有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會為一只大貓嘴裏的香氣沉醉的墨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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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菲：“啾啾，讓我抱一下。”
他克制着自己的情緒把啾啾扒拉到懷裏，然後發現啾啾毛發上的香氣更重。
怎麽辦，突然間更想哭了……
憑什麽啾啾都這麽胖了還有肉吃，他高高瘦瘦的一個聖子只能吃空氣喝露水，墨菲眨了眨眼，把眼中的水汽憋回去，但身體又抑制不住本能深深地吸了一口。
真香。
片刻後，剛剛享受了主人溫暖懷抱的啾啾一臉茫然的被扔到了一邊，乖巧依靠着墨菲的約書亞頂替了他的位置。
啾啾：“？？？”
它迷惑又委屈的叫了兩聲，這才安分的趴到了墨菲身邊。
聽着啾啾的叫聲，墨菲心裏沒有半點負罪感，甚至盤算起一個念頭來。
等他繼位大典舉行的那一天，他就把啾啾那天的夥食偷吃掉，不管是什麽肉，反正都要死了，不如在他死之前好好吃一頓，反正也沒人會查到他頭上。
聞起來那麽香，一定很好吃。
啾啾：“？？？”
這麽想着心裏舒服不少的墨菲抱着香香軟軟的小孩又睡了過去。
悄聲進來的尤妮絲收拾了殘局，看了眼墨菲确認他沒事這才安心的退了出去。
夜更深，墨菲朦胧中有了些知覺，自己身邊又少了些東西，就好像一天前的那個夜晚。
墨菲瞬間清醒許多，伸手往旁邊摸去，沒有啾啾也沒有約書亞，又隐約聽到旁邊輕微的動靜，嗅到那股熟悉的微涼的味道，他便知道到底是誰來了。
他其實也不知道自己心裏到底是怎麽想的。
他是光明聖子，而塞西爾是黑暗神，雙方是完全對立的存在，再加上塞西爾曾經欺騙過他，利用過他，墨菲甚至一想到他就怒火上湧，但到底沒有真的在這種時候叫來房外的守衛，直接暴露塞西爾在此的事實。
“你到底要幹什麽？”墨菲質問道，他聲音壓得低，不至于讓外面的人發現，但其中的怒火沒有半分掩飾。
堂堂黑暗神，夜半闖進光明聖子的房間，是嫌他這個聖子之位坐的太長了，準備再送他一程麽？
但就好像是他的錯覺一樣，墨菲并沒有得到回應，房間裏安靜的只剩下他自己呼吸的聲音。
這讓墨菲越發的惱火。
塞西爾分明就在這個房間裏，只是欺負他看不見罷了，不作聲難道就能掩蓋他在這裏的事實？
對方依舊沉默。
這麽久以來，人家知道他的一切，除了另一個世界的事情外幾乎已經把他的老底掏了個幹淨，他卻連對方到底長什麽樣都不知道。
墨菲冷笑了一聲，直接伸手摸向自己的腦後，毫不猶豫的将自己眼睛上的白金緞帶摘了下來。
長久沒有視物，摘下緞帶的第一瞬間墨菲什麽都看不清。
不過此時是黑夜，他早就習慣了這種漆黑的環境，只眨了眨眼，夜色中的一切便漸漸落入他的眼中。
但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心底其實已經組織好語言痛罵對方一頓的墨菲：“......”
“你到底......要幹什麽？”他聲音微微軟化，其中帶上了難以釋懷的疑惑。
墨菲只能看到塞西爾的背影，輪廓和他曾經看過的沒什麽差別，一頭及地的烏黑的長發，漆黑的袍子裹着他高大的身軀，若不是窗外照進來的月光墨菲還看不清他，以及他手裏的東西。
站在房間角落裏的塞西爾低頭看了眼自己左手的榮光獅子和右手的黑發小孩：“......”
我不是，我沒有，你聽我解釋！
“墨菲，我只是想把位置騰出來。”騰出來好讓我自己上床。
墨菲深吸了口氣，努力讓自己保持平靜：“你先把他們放下。”
塞西爾如釋重負，非常自然的當着墨菲的面把兩小只往角落裏一放，這才回身像墨菲走來。
墨菲看着交疊着躺在一處四仰八叉的啾啾和約書亞：“......”我有一句罵人的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他正想讓塞西爾把人抱回來的時候，未出口的話卻突然沒能輕易的吐出。
塞西爾靠的越近，墨菲便看的越清楚。
月色照進來，光暈染在墨菲的床前，塞西爾坐在墨菲的床邊，整個人便露在微亮的月光下。
他臉色蒼白，看起來比墨菲自己還要脆弱，神色間有些哀傷。
墨菲其實稍稍有些顏控，塞西爾的長相很符合他的審美，只是這時候，顏控什麽的都要靠邊站。
在墨菲看來逃出聖地又向光明教會出兵的黑暗神應該過的惬意、如魚得水，才能在這個時候依舊有那個閑心來他的身邊找存在感，但此刻他突然就不那麽相信自己的猜測了。
墨菲的目光落在他的額頭上，那處蒼白的肌膚一如幹涸裂開的土地，皮肉綻開幾乎覆蓋了他半張臉，只是神明的臉極為俊美，那剩下的一半讓他看起來沒有那麽可怖，反倒多了幾分異樣的美感。
而他的胸口也是一樣，從微微敞開的衣襟中延伸出來的漆黑的裂縫，有如在白雪上築起的蛛網，足以窺探出黑袍下的傷口如何。
墨菲：“......”明明已經逃出聖地那麽久了，召集了一大批他的信徒，為什麽這個神好像過的比他還凄慘？
“你怎麽了？”墨菲心底的那份怒火突然就消失了，他有一種眼前的黑暗神下一秒就會突然死去的感覺。
塞西爾看着墨菲的眼睛，那本該是純粹的金色的瞳孔中綻放出的漆黑的花朵，硬生生破壞了他身上的聖潔，多了幾分妖異。
若不是他那時候一時沖動，墨菲也就不會這樣了，但凡他再多問一句，也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
塞西爾牽住了墨菲的手，緩緩低下頭去，将手貼在了他尚且完好的臉頰上，黑色的發從耳後滑落，軟軟的落在墨菲的手臂上，和他金色的長發交疊在一起。
“對不起，墨菲。”他低低的說着。
他貼着墨菲的手冰涼，墨菲能感覺到他呼出的氣中微帶涼意，又有些急促，似乎在忍耐着什麽痛苦。
墨菲看着他伏在旁邊的身影，忍不住皺起了眉頭。
他本該毫不猶豫的将對方甩開，但此刻那悄然升起的同情心又讓他沒在第一時間掙開手。
墨菲狀似不在意的問道：“你怎麽又受傷了？你走的時候，傷口都快好了不是嗎？”
塞西爾擡頭微愣，似乎沒想到這時候墨菲還會在乎他的傷勢，有些刻意的撥弄了下頭發，将額角的傷口遮住了大半：“我想幫你恢複你的眼睛。”
他聲音壓得低，語氣中隐約有些被認可了的興奮。
恢複眼睛......
墨菲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心中那股微微波動的情緒又冷了下來，在塞西爾的詫異中将自己的手抽了出來。
他的沉默代表着他的态度，現在的他并不如以前那樣相信塞西爾了。
他因為塞西爾受傷而短暫的放下了對他的意見，卻不代表一切都回到了從前。
墨菲曾經有機會的，有機會活下去。
不管聖地裏的是黑暗神還是光明神，只要沒有後來發生的事情，單是和對方打好關系，他就能從那場戰争中活下來，躲過屬于“墨菲”的那個必死結局。
所以那時候聖地裏的那個神明塞西爾，是墨菲唯一的希望。
但他也因此毀了眼睛，走上了另一條絕路。
從希望走到絕望。
墨菲眨了眨眼，心頭酸澀。
他認真的看着塞西爾，直視着他的眼睛，暫時抛卻了他們之間的紛争，輕聲說道：“塞西爾，別再給我希望了。”
作者有話要說： 菲菲：我委屈的很厲害！
這種香氣對于菲菲來說，大概就像是減肥的時候炸雞和奶茶放在我面前讓我瘋狂的那種味道。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