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睚眦篇(2)

二哥恢複意識醒過來時,天色已經變得很黑了。淩顏姑娘正拿着一條溫熱的毛巾替他擦拭掉額頭上的汗珠。他就那樣躺在床上看着。我不知他在那一刻是怎樣的一種心情。可是我想,他在之後為了淩顏姑娘所做的一切,應該就是從那一刻開始注定了的。

淩顏姑娘見他醒了過來,便稍稍松了一口氣。她将下人剛熬好的湯藥端到二哥的跟前,她告訴他:“若是你的家人知道你受了傷卻不肯吃藥,那他們一定會很是擔心的。”

她不知道,二哥的生母早就已經去世了,而父王,也在三百年前将他逐出了東海龍宮。于二哥而言,這世上已無一個與他有關的親人了。

她見二哥不說話便又繼續勸道:“你若是嫌這藥苦,那這邊有蜜餞。你喝完藥以後立馬吃幾個便不會覺得藥苦了。”她像哄騙小孩似得哄騙着二哥。

二哥還是沒有說話。他在那一刻想些什麽,沒有人知道。

那淩顏姑娘終于還是放棄了。她将藥碗放在二哥的床邊說道:“你既然不肯吃藥,那我也就不勉強你了。只是這身體是你的,要怎樣,還需你自己好好注意才是。”

她說完便起身離去了。二哥還坐在床上。他依舊是一臉冷傲的神情,只是他的目光,卻在這之後落在了那碗溫熱的湯藥之上。

又過了幾日,二哥的身體逐漸好轉了一些。淩府的下人們還是會每天都為他送吃食和湯藥進來,只是他卻再也沒有見過那位淩顏姑娘。

不過每到夜幕時分,他總是能夠從淩顏姑娘房中傳來的琴聲。那琴聲似乎具有一種特別的力量。二哥每每在運功之時聽到這陣琴聲時,他胸口那股亂竄的真氣總能慢慢平穩下來。

一天夜裏,淩顏姑娘的房中如同往常一般傳來了琴聲。只是這琴聲沒有持續多久便停了下來。而後,庭院外的落葉被一陣狂風突然的卷了起來。二哥那時正在運功療傷,他的玄青劍在這時散發出了深藍色的光芒。二哥,慢慢地睜開了他的眼睛。

青州城外有一座青禾上,山上,原本長滿了郁郁蔥蔥的樹木。我聽龜丞相說,淩顏的父親淩嘯天曾在兩年前回鄉祭祖時與城郊外青風觀的黎風道長一起放火燒了青禾山。

我問龜丞相他們為何要放火燒山?龜丞相告訴我說那青禾上有一黑蛇妖。他在淩顏父親回鄉祭祖的前一年來到了青禾山上。他生性殘暴,在将山中所有生物殺盡以後又将手伸向了山腳下那些無辜的平民百姓。青禾山下的居民死傷無數,淩顏的父親在兩年前回鄉祭祖時聽聞了此事,他遂請來了青風觀的黎風道長。他們用玄冥真火将青禾山燒了整整兩天兩夜。當他們以為那黑蛇妖必死無疑時,那黑蛇妖竟僥幸從玄冥真火中逃脫了出來。雖然功力嚴重受損,可起碼小命是保住了。而後,他更是在機緣巧合之下奪得了女娲補天之時落下的碎石。他在憑借着女娲碎石之力提高了自己的修為和功力以後又返回到了青禾山上。

然後他在那一日潛入了淩府擄走了淩顏。他一開始想要報複的人應該是淩顏的父親淩嘯天。只是那一年淩嘯天剛好沒有來,所以他便将他的女兒擄了去。

淩顏姑娘醒過來時,她已經身處于青禾山上的黑蛇洞裏。她的面前,是已經死去多日的黎風道長。

我聽龜丞相說,黎風道長是在淩顏進城前一日被黑蛇妖殺死的。他的死相極其恐怖,一條胳膊被硬生生的砍了下來,剩餘的一條胳膊則是血肉模糊。他的腿和腳已經扭曲得不成人形,可是他的臉上卻依舊是一臉的正氣。

他是被黑蛇妖虐殺而死的。可憐這位黎風道長一生除魔衛道,卻最終敗在了擁有女娲碎石的黑蛇妖手上。更是害的清風觀的其他道士在一夜之間全被黑蛇妖放火燒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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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龜丞相說到這裏時只覺得那黑蛇妖實在是殘忍極了。龜丞相卻只是笑了笑,他随後便跟我說,那黑蛇妖确實殘忍,可是,他的運氣也不大好。

我聽聞立馬明白了他的意思。

是的,那黑蛇妖的運氣确實是不大好。因為他在劫走淩顏那日偏偏遇上了我的二哥——睚眦。

就在他的利爪即将打碎淩顏姑娘的天靈蓋時,我的二哥及時的趕到了。

他的玄青劍直抵那黑蛇妖的喉口。在即使已經身受重傷的情況下他也依舊是一臉無所畏懼的神情。

那黑蛇妖顯然不知道我二哥的身份,他在之後便對着我二哥展開了攻擊。

那時候,我二哥的功力已經嚴重受損,而黑蛇妖又恰巧得到了女娲碎石。

所以那一戰,我二哥打的甚是吃力。他的額頭上甚至滲出了細小的汗珠來。

不過,他到底是東海龍宮的二皇子。那黑蛇妖即使得到了女娲碎石又能怎樣?他的道行,在我二哥面前實在是不值一提。

我二哥在交戰了幾個回合以後拔出了自己手中的玄青劍。那是一把刻着青花龍紋的寶劍,裏面蘊藏着巨大的龍族之力。他一揮玄青劍,那黑蛇妖頓時口吐鮮血倒在了地上。

直到那一刻,那黑蛇妖終于明白此刻站在他面前的是東海龍宮的二皇子。

他倒在地上苦苦求饒,卻不知自己那一句“原來是東海龍宮的二皇子。”已經戳到了二哥的痛處。所以他毫不留情的向他第二次揮去了玄青劍。

至此,黑蛇妖死。他的元神化作一團黑煙徹底消失在了黑蛇洞中。

二哥收起劍時,他的身體已經變得非常吃力了。那股在體內亂竄的真氣,像是要将他吞噬了一般。

他轉身去看向那位淩顏姑娘時,那位淩顏姑娘的面色早已變得一片慘白。也不知是被這黑蛇妖吓到得,還是被二哥的真實身份給驚訝的...

二哥沒有去向她解釋些什麽。因為他在之後就失去意識昏迷了過去。那淩顏姑娘本來就被吓得不輕,如今看二哥昏迷了過去,她更是感到不安了。不過她雖然害怕,可是她卻在之後上前去扶住了我二哥的身體。

我會喜歡那位淩顏姑娘,就是她在這之後的表現。

那一夜,黑蛇洞中除了黎風道長的屍體和遍地的白骨殘骸以外就只有她和我二哥兩個活着的生靈了。

之所以要用生靈這個詞,是因為我二哥是龍,而她是人。我實在是想不出用什麽其他形容詞來形容他們兩個了。

那一夜,淩顏姑娘明明是怕極了。可是,她卻強忍着內心的恐懼悉心的照顧着我的二哥。

她洞裏的樹枝升起了一個小小的火堆,然後用她的那方錦怕輕輕地替我二哥拭去額頭上的汗珠。她溫柔體貼的照顧着我的二哥,一直到他的氣息稍稍平穩下來時她才讓自己的身體放松下來。

天快要亮的時候,我二哥睜開了眼睛。他從地上坐起身來時,卻見那淩顏姑娘正蜷縮在一旁的角落裏。

許是因為生火的關系,她白皙的臉頰上有着幾抹煙熏的痕跡。雖然看着有些狼狽,可又因為幾縷青絲落在她兩側面頰上的關系,所以她的模樣又看起來甚是惹人憐愛。

二哥看着她,他忽然察覺到她的手中正緊緊攥着他衣服的一角。

這一夜,對于那位淩顏姑娘實在是過于恐懼。她雖在照顧我二哥時強壓下了內心的恐懼,可是當夜深人靜之時,她的內心還是極度害怕的。她靠在牆邊,是因為男女有別,且她又有婚約在身,所以她才與我二哥保持着一定的距離。可是她又實在是太害怕了,所以她才會想到用手緊攥着我二哥衣服的一角。她是在用這樣的方式,來給自己那麽一點的勇氣。不然漫漫長夜,她怕是要被內心的恐懼給吞噬掉的。

二哥看着,他一時間竟停下了自己原本要起身的動作。

可是淩顏姑娘還是醒了過來。她本來就睡得不是很深,而我二哥方才起身的動作又稍稍大了一些。

所以那一刻,她與我二哥的目光緊緊相對着。當她意識到她的手上還緊緊攥着我二哥的衣角時,她立馬慌亂的松開了自己的手。

“對不起啊。”她低着頭向着我二哥說道。

我二哥卻是什麽話也不說,他從地上站起了身來,然後才丢給她簡單的兩個字:“走吧。”

那淩顏姑娘在這之後便站起了身來。只是她在這牆邊蜷縮了整整一夜,所以當她站起身來時,她的雙腿突然就一個無力。

當她險些跌倒在地上時,我的二哥扶住了她。她的面頰一時緊貼着我二哥的胸膛,透過我二哥那身藏青色的束腰長袍,她可以清楚的聽到他胸膛上傳來的心跳聲。

二哥在那時想了些什麽我不知道,只是他一直到那淩顏姑娘站穩了身子欲要離開他的懷抱時,他才松開了自己的手。

“謝謝。”淩顏姑娘向他道了聲謝。她的臉頰在這時變得異常通紅。

二哥也不說話,他只是徑直轉過了身去。當他開始向着洞口走去時,那淩顏姑娘忽然就叫住了他。

“黎風道長曾與我有過一面之緣,如今他慘死在黑蛇妖的手上,我想先安葬了他的遺體再下山去。”她向着我二哥說道。随後,她便又向着我二哥提了不情之請——

“你,可以幫我一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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