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睚眦篇（3）
我原以為按照二哥的性子一定是會拒絕了她的。但是龜丞相卻跟我說二哥并沒有拒絕她。我一時間聽了很是吃驚。
二哥和淩顏姑娘在青禾山上埋葬了黎風道長。他們走下山時，一抹旭日正從東方冉冉升起。
他們一前一後的走下了山去。淩顏姑娘走的很慢，二哥就把自己的腳步放慢了一些。我之所以說的那麽肯定，是因為以二哥的功力完全不需要用走的方式回淩府。
他會這麽做，完全是為了陪在那位淩顏的姑娘身邊。
他們回到青州城裏時，街邊的商販們早已開門迎客。買賣聲在兩邊吆喝着，淩顏姑娘卻在這時詢問了我哥哥的身份。
我二哥不語，但神情卻說明了一切。
淩顏姑娘這才明白了我二哥為何不吃她命人送去的湯藥和食物。因為對我們龍族來說，這些跟本就是無關緊要的東西。
她暗暗嘆了口氣，随後便向着我二哥介紹了她自己。她告訴我二哥，若是不介意的話，可以和她的爹爹兄長一樣稱呼她為顏兒。
我二哥還是沒有說話，淩顏姑娘也不介意。她生在将門之家，自然不會有那些世家小姐的扭捏作态。
她笑了笑，随後便詢問了我二哥的名字。
我二哥将視線對向了遠方，他随後便向着淩顏姑娘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睚眦。”
睚眦必報，睚眦之怒，睚眦之隙的睚眦。
我相信淩顏姑娘一定聽過有關我二哥的傳說。因為從周文王時期就已經流傳着我二哥的故事了。可是她竟然一點也不害怕。
“原來你就是東海龍宮的二皇子啊。我小時候，聽說書先生說過你的故事。”她燦爛的笑着，眼睛裏似乎閃爍着別樣的光輝。
二哥看着，他什麽話也不說。但是他的目光，卻好像被定住了一般怎麽也無法從淩顏姑娘的身上移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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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的身旁，是一家露天的染坊。兩個工人抱着一些要染的布匹走了過來，其中一個不知怎的就被腳下的石頭絆住了腳，他在這之後便向着前方用來晾曬布匹的架子上撞去。
一個架子被撞倒了，其他的架子也就紛紛向着地上倒去。其中一個架子要向着淩顏身上砸去時，二哥一把抱住了她。
那些架子就這樣倒在了淩顏姑娘的身旁。淩顏姑娘還沒有反應過來時，一塊紅色的琉璃紗就在這時被微風吹了過來。
它緩緩地，落在了淩顏姑娘的頭上。
就像是一個即将要出嫁的新娘，淩顏姑娘的面色在那一刻被映襯的甚是好看。
二哥看着，看着。他的目光透過那塊紅色的琉璃紗與淩顏姑娘的目光緊緊相對着。
天地萬物仿佛都在那時靜止了下來。二哥和淩顏姑娘的眼中，似乎都只容得下彼此的存在。
二哥看着淩顏姑娘，他的眼中有着一種淩顏姑娘看不懂的寂寥。
一直到許久以後，二哥才松開了自己的手。
淩顏姑娘回過神來時，她的臉頰已經是變得異常滾燙。她用手撩開了落在她頭上的那塊紅色琉璃紗，然後便是怎麽也不敢再去看向二哥了。
淩府的管家忠叔在這時帶着侍從們匆匆趕到。他在今天清晨時聽淩顏的侍女阿青說淩顏不在房中，于是他立馬帶了大隊人馬在青州城中尋找淩顏姑娘的蹤跡。當他看到淩顏就站在染坊外面時，他便立馬跑上了前去。他見淩顏姑娘的模樣甚是狼狽，而我二哥又恰巧站在她的身旁。他的目光立馬變得不友善起來。
幸好淩顏姑娘及時跟他道明了昨天晚上發生的一切事情，并且還告訴他是我二哥救了她。那名叫忠叔的人聽了很是震驚，他愣在原地詢問淩顏姑娘有沒有受傷時，淩顏姑娘卻只道了一句回府再說。
她實在是太累了。所以她在回去以後便立馬睡下了。一直到傍晚的時候，她才睜開了眼睛。她在之後變向着忠叔仔仔細細說明了昨天晚上的情況。當聽說那黑蛇妖險些殺了她時，忠叔的神情立馬變得很是自責。他大概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奉命要保護的小姐,昨晚險些就要被前來報複的黑蛇妖給殺害了。他一時間很是自責。可是淩顏卻說此事與他無關。畢竟誰也沒有想到那黑蛇妖會在兩年前的那場玄冥真火中逃出來。忠叔在停了她的話以後沒有說話，可是他面上的神情卻在這時稍稍寬慰了些。
淩顏姑娘随後便讓他找些人去安葬了青風觀的其他道士。畢竟，他們都是黎風道長的徒弟。淩顏姑娘不想讓黎風道長走的死不瞑目，所以便令忠叔去厚葬了他們。
我聽龜丞相說到這裏時，只覺得那位淩顏姑娘當真是心善極了。
龜丞相随後便又跟我說了之後的事情——大概又過了三日，淩顏姑娘代付祭祖的事情也結束了。忠叔詢問了她好幾次回京的事宜，可是她卻一直說不出一個具體的日子。
我知道，她是在擔心我二哥的傷勢。雖然知道了我二哥的身份，可是她也在那時知道了我二哥受的傷要比她想象中還要嚴重。所以她便想讓我二哥在她府中多休養幾日。
一日晌午，她坐在池塘的涼亭上彈琴時，我二哥就站在遠處的長廊時。
她那一日穿了一件鵝黃色的衣裳，模樣，看起來極為的惹人憐愛。
我二哥看着，看着。
荷花池裏忽然刮起了一陣猛烈的強風，我二哥的目光就在那時收緊了起來。
淩顏姑娘随後便停止了自己彈琴的動作。她向着那荷花池望去時，荷花池裏早已恢複了平靜。
她不知道，就在荷花池旁的那座假山之後，我二哥的玄青劍正直抵龜丞相的喉嚨口。
龜丞相在跟我說起那日的事情時露出了極其辛酸的神情來。他說那一日着實是委屈了，因為自蟠桃盛宴我二哥前往龍宮盜取東海龍珠以後，他便再也沒有了我二哥的消息。這些日子一來，他一直在尋找着我二哥的身影。眼下好不容易找到了，他卻被二哥的玄青劍直抵自己的命門。稍稍一個不注意，他便會元神具毀。
二哥在看清來的人是一直追随着他的龜丞相以後便立馬收回了自己的玄青劍。龜丞相于是立馬上前去向着他哭訴道：“二殿下，你可知這段時間來老臣找你找得好苦啊。”他将這段時間來的艱辛全都說給了我二哥聽。
卻不想我二哥只是淡淡的道了一句他這些日子受了傷，所以一直在這宅院裏面養傷。
聽聞我二哥受了傷，龜丞相立馬露出了擔憂的神情來。他仔細詢問着我二哥的傷勢，我二哥便将自己功力嚴重受損的事情告訴了他。
龜丞相聽了以後便立馬安慰我二哥不用擔心。因為他在尋找我二哥的這些日子裏聽聞有一塊女娲碎石落在了青州城外的妖怪手上。
聽聞那女娲碎石是女娲補天時掉落在凡間的四塊靈石。其擁有巨大無比的力量。凡人用了可以延年益壽，神仙用了更是可以提高自己的修為與功力。
二哥聽後便立刻問龜丞相那妖怪是否就是青禾山上的黑蛇妖。
龜丞相聽聞以後很是吃驚。
二哥便在這是告訴他黑蛇妖早已死在他的玄青劍下。
龜丞相當時只覺得天都要塌了。因為在他看來黑蛇妖已死的話，那女娲碎石怕是也已經不複存在了。
二哥卻是一臉的鎮定。他在之後便化作一道深藍色的光芒消失了。龜丞相只聽得他對自己說了“走吧。”兩個字，卻不知他在這時要去哪裏。不過他雖然不知，可是在這之後他還是跟上了我二哥的腳步。
黑蛇洞中，龜丞相與我二哥一并向前行走着。直到這一刻，龜丞相才知道我二哥要來的地方是黑蛇洞。
可是黑蛇妖已死，我二哥來這黑蛇洞中又是要做什麽呢？龜丞相頗為不解，于是他向着我二哥問道。
我二哥在這之後告訴他，那黑蛇妖雖然得到了女娲碎石，可他的道行終究還是太淺，想要完全的将女娲碎石的力量占為己有那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他斷定女娲碎石還在這黑蛇洞中。
果然，當他們走到洞裏的最深處時，他們就看到女娲碎石懸浮在半空之中。
聽聞于此時，我覺得我那二哥着實是聰明極了。
龜丞相笑了笑說，我二哥不僅聰明，他還非常的勇敢。
女娲石周圍布置着一道黑色的結界。那是黑蛇妖用極陰極惡之術布置而成的。莫說是一般的小神靈了，就算是龜丞相這種活了上萬年的老神仙進去了也是要嚴重影響到修為的。
可是我二哥卻是毫不畏懼。他持着玄青劍走進了那道結界中時，那些黑氣頓時如同魑魅魍魉一半向着他襲了過來。我二哥一臉的從容，他抽出自己手中的玄青劍便是向那些黑氣砍去。
龜丞相說，他當時只聽的一陣巨響。然後便看見數十道如同閃電一般的光芒在那道結界中沙沙作響。他被眼前的情景吓得連大氣都不敢出時，我二哥卻依舊是一臉的平靜。他再次揮動自己手中的玄青劍時，那道黑氣頓時在他眼前消散了開來。
黑蛇洞恢複了平靜。那塊女娲碎石緩緩地落入了我二哥的手中。當他合起自己的掌心時，一道白光忽然從他掌心竄出将他的整個身體包圍了起來。
龜丞相一時間被吓得愣在了原地。而我二哥只是沉着的站在那裏。他也不掙紮，只是任由那道白光将他包圍着。
而他手中的玄青劍，也在這時散發出了幽暗的光芒來。
片刻以後，玄青劍恢複了平靜。那道彌漫在我二哥周圍的白光也逐漸散去。我二哥就在這時緩緩地睜開了眼睛。
他再張開掌心時，那塊原本潔白通透的女娲碎石竟變成了一塊普普通通的石頭。原來就在方才的那道光芒中，他已将女娲碎石的力量全都占為了己有。
那女娲碎石當真具有無比強大的靈力，我二哥在那一刻不僅傷勢痊愈，就連功力也增加了好幾成。
龜丞相見此情景立馬上前去向我二哥恭喜道。
我二哥卻只是淡淡一笑，他随後便将手中的女娲石丢在了地上。
之後，他便帶着龜丞相向着洞口走去。走到那晚淩顏姑娘用來生火的地方時，二哥忽見地面上有一只彼岸花式樣的發釵。
他的目光頓時收緊了起來。龜丞相說，他當時只見二哥彎下身撿起了這支落在地上的發釵。他覺得很是奇怪，但卻沒有去詢問為什麽。
青禾山上恢複了寧靜。他在之後便跟着我二哥一并離開了青禾山。當他們離去時，他看到黎風道長的墓碑前已經長出了兩朵白色的小野花。一陣風吹過，那兩朵小野花就在風中輕輕搖曳着。幾抹新生的綠色也在青禾山上蔓延了開來。很快，這裏便會又長滿了郁郁蔥蔥的樹木。
只是這一切與我二哥，再也沒有了任何關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