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睚眦篇（8）

半個月後，非太子齊宣被姜帝賜死于天牢中。同年八月，姜帝病逝，睿王齊昕登基為帝。這場持續了三個多月的姜國動亂，也在這時終于走到了尾聲。

而淩顏姑娘，她在之後便被我二哥帶到了一個小漁村裏。那裏民風淳樸，村民們個個都是樸實本分之人。經歷了家破人亡的淩顏姑娘，在那裏終于逐漸找回了久違的笑容。只是自那之後，她再也沒有見過我的二哥。

我以為故事到這裏算是結束了，可是龜丞相卻告訴我這還僅僅只是一個開始。

是的，這還只是一場悲劇的開始。

我二哥以施雲布雨之術水淹姜國的事情終究還是被玉帝知道了。玉帝震怒,欲罰我父王去看守蠻荒山。蠻荒山乃三界最陰寒之地，裏面彙集了三界之中各種各樣的邪惡之靈。歷年來但凡是被罰去看守蠻荒山的神仙，就沒有一個是可以功成身退的。

我大哥囚牛不忍讓我父王遭此劫難，于是便主動請纓代父看守蠻荒山。玉帝起先不允，但好在有太上老君為我東海龍宮求情，所以玉帝便罰我大哥囚牛去看守蠻荒山百年。

而後，玉帝命二郎真君帶天兵天将下凡去捉拿我二哥睚眦。不料我二哥拼死抵抗，在以女娲碎石和玄青劍的力量打倒一衆天兵天将後又以混元之術逃脫了二郎真君的追捕。玉帝大怒，遂決定于七日後以天雷之訣嚴懲我二哥。

天雷之訣，乃是天界最嚴厲的刑罰。所有要承受天雷之訣的神仙，不管修為有多高，在天雷之訣降下的那一刻便會神形俱滅。若是用人世間的話來說的話，那這天雷之訣，便是世人口中常說的——天譴。

玉帝旨意降下的那一刻，我父王面如土色的坐在東海龍宮裏。我知他是不忍我二哥受此嚴厲的懲罰，可眼下，他已無任何一個可以就他的方法。大哥囚牛已經被罰去看守蠻荒山，我父王若是在這個時候還要為我二哥求情，那麽莫說是他自己了，整個東海都會因此帶來傾覆的災難。

所以他縱使不忍，卻也無可奈何。

龜丞相幾次勸說我二哥上天庭去向玉帝認罪，可我二哥都沒有答應。他的性子太倔強了，所以他寧可拼死一搏，也絕不願意低頭認罪。

可是這天雷之訣實在是太厲害了。莫說是我二哥，就算是上古元神在這天雷訣中也無法逃脫。我二哥想要在這天雷之訣中拼上一拼，那他的結局就只有死路一條。

龜丞相不忍心。他在無奈之下只好去找了淩顏姑娘。

那個時候，淩顏姑娘已于小漁村中做了一名教書先生。龜丞相找到她時，她顯得很是意外。在聽了龜丞相的來意以後，她問龜丞相：“何為天雷之訣？”

龜丞相告訴她：“若是以你們凡人的話來說的話，那便是天譴。”

淩顏姑娘在聽了龜丞相的話以後沉默了下來。她的臉上在那一刻沒有任何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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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處的山頂之巅忽然傳來了一陣巨響，只見天空霎時間變得昏暗了起來。那時候距離天雷之訣落下，還有三天的時間。

龜丞相希望淩顏姑娘可以去勸服我二哥。但是淩顏姑娘卻向着他問道：“你跟随了他三百年。難道你覺得以他的性格，是我說幾句話就可以有用的嗎？”

龜丞相沉默了下來。他在那時根本就想不出任何的話來反駁淩顏姑娘。

淩顏姑娘卻在這之後又開口問道：“這天雷之訣，當真逃脫不了嗎？”

龜丞相搖了搖頭。他在這一刻已然沒有了任何的希望。

“東海龍王呢？”淩顏姑娘卻問：“他是睚眦的父親，他難道，就沒有想過要幫他一下嗎？”

“老龍王如今是自身難保，他又怎麽可能還有能力去救睚眦殿下呢？”龜丞相回答道。

淩顏姑娘沉默了下來。她的眼中，也在這一刻失去了最後一絲的神采。許久以後，她将自己忽然變得堅定的目光對向了龜丞相：“龜丞相，麻煩你帶我去見東海龍王。”

淩顏姑娘的神情是那樣篤定，龜丞相在那一刻被深深地震撼着。他在跟我說起此事時，我才想起有一日我曾在東海龍宮裏見到過一個凡間女子。只是那時候，我并不知道她就是淩顏姑娘，我更不知，她與我二哥發生的那些事情。

我唯一知道的，是在當時只覺得那凡間女子長得着實漂亮極了。我偷偷地躲在假山靈石的後面，然後只聽得她問我父王有什麽辦法可以躲過天雷之訣。

我父王搖了搖頭，他告訴淩顏姑娘，天雷之訣一旦降下就不會收回。

因為是背對着的關系，我在那一刻看不到淩顏姑娘臉上的神情。

我只聽見我父王在這之後告訴淩顏姑娘，要想救我二哥，就需得有人在天雷之訣落下時替他承受這一劫。

他說罷便将一方靈石與一瓶神水遞到了淩顏姑娘的跟前。

我在後來才知道，那方靈石是我東海龍宮的彙龍石。裏面蘊藏着強烈的龍族之氣。而那瓶聖水，則是消神水。但凡我東海龍宮之人服用了此水，便會在短時間內消除自己身上的龍族之氣且與凡人看起來無異。

原來我父王，早已做好了安排。他要淩顏姑娘以消神水除去我二哥身上的龍族之氣，然後以彙龍石在天雷之訣落下時替我二哥承受這一劫。

我不知淩顏姑娘在那時想了些什麽，但是，我卻在片刻以後看到她伸手接過了我父王手中的彙龍石和消神水。

而後，她便被龜丞相帶出了東海龍宮。

這是我唯一一次見到淩顏姑娘。我在之後便沒有了她的消息。

我聽龜丞相說，她在離開東海龍宮以後便去了觀音寺。她在觀音菩薩面前跪了整整一天一夜。當日出的一抹晨曦開始照亮神州大地時，淩顏姑娘這才慢慢的起身離開了觀音寺。

她在之後便去找了我二哥。

那個時候，距離天雷之訣落下還有一天的時間。

淩顏姑娘找到我二哥時，我二哥正在赤殷殿的山林內修煉混元之術。他想在明日天雷之訣落下時以結合了女娲碎石之力的混元之術來抵擋這一劫。

可是那時候，我二哥其實已經受了很嚴重的傷。與二郎真君的那一戰，他雖然憑借女娲碎石之力僥幸戰勝了二郎真君。可是他的修為以及功力卻是嚴重受損。此刻他強行運功，雖可以暫時提高他的功力。可是長此以往，他的修為終将會因為他體內的那股混沌之氣而盡數散去。

淩顏姑娘出現的那一刻，玄青劍正因我二哥體內那股亂竄的真氣而散發着幽暗的光芒。淩顏姑娘用手輕輕地握住了玄青劍。

我二哥在這時擡起頭去看着她。兩人目光相對的那一刻，天地萬物仿佛都成為了他們的陪襯。

淩顏姑娘淺淺的笑着，我二哥就在那靜靜地看着。兩人的眼中，似乎只容得下彼此的存在。

玄青劍沉寂了下來，我二哥體內那股亂竄的真氣也逐漸平靜了下來。

我二哥在這之後開口問道：“你來這裏做什麽？”

“我來找你啊。”淩顏姑娘微笑着回答道。她的笑容是那樣燦爛，以至于我二哥在這之後看的有些出神。

但是很快他便又對着淩顏姑娘冷冷的說道：“你不在小漁村裏待着，來這裏找我做什麽？”那時候，我二哥自知自己無法再保護淩顏姑娘，所以他便希望淩顏姑娘能夠在小漁村裏好好生活下去。

可是淩顏姑娘卻在之後對他說：“因為，我想你。”

我相信淩顏姑娘在那時候是真心的。因為她沒有理由在這個時候還去欺騙我二哥。

我二哥愣在了原地，他完全沒有想到淩顏姑娘會這樣回答他。

他看着淩顏姑娘，像是要努力分辨她眼中的虛情假意一般。可是淩顏卻只是微笑着。她的笑容是那樣美，那樣動人。我二哥終于放下了防備。

淩顏姑娘在這之後問道：“我聽龜丞相說，你前幾日受了傷，現在可還要緊？”

“一些小傷而已，還要不了我的命。”我二哥在說這話時轉過了身去。他不讓淩顏姑娘在這時看到他變得微微有些蒼白的臉色。

淩顏姑娘卻在這之後走到了他的跟前。她跟着我二哥說道：“睚眦，讓我留下來照顧你好不好？”

我二哥在當時只覺得淩顏姑娘與過去有些不一樣，可是，他又說不出是哪裏不一樣。

淩顏姑娘繼續說道：“在小漁村這幾日，我雖然過得自在，可心裏總覺得缺少了些什麽。直到龜丞相告訴我你受了傷，我才發現你在我心裏竟是那麽重要。睚眦，你若是不嫌棄我在過去曾與他人有過婚約，就請讓我留在你的身邊好不好？”

淩顏姑娘看着我二哥問道。但是我二哥卻在之後什麽話也不說話。

淩顏姑娘見我二哥沉默便以為他是嫌棄自己曾與他人有過婚約。于是她有些無奈的說道：“既然你嫌棄我與他人有過婚約，那我也不勉強你。”她說完便轉過了身去。

正當她欲要離開之際，我二哥伸手抓住了她。

他将淩顏姑娘緊緊地抱在自己的懷中，然後用一種非常低沉的聲音告訴她：“你若做了我的妻子，那你這一世都沒有再後悔的餘地。”

淩顏姑娘沒有說話，她只是靠在我二哥的懷裏用力地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