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霸下篇（2）
當我們在蘭陵王府內看到蘭陵王妃鄭婧依時，我忽然舉得這世上很多的事情不是用命運兩個字可以說的清的。它就像是一個結，不知不覺就把我們全都繞了進去。
雖然相隔了三年，可我只一眼便能認出那位蘭陵王妃鄭婧依便是那日在陸地上幫了我六哥的人。雖說她的眉眼間在這時多了幾分女人的溫柔，可是她的笑容，卻依舊如同春風般溫暖和煦。
我一時間愣在了原地。我不知我六哥在那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我只知道，他在這之後很長一段時間裏都沒有說話。
蘭陵王高長恭沒有察覺到我們兄妹二人臉上的異樣，他在之後溫柔的開口對着蘭陵王妃鄭婧依說道：“婧依，我來介紹一下，這兩位是龍公子和龍姑娘。我方才在緣定村外遇到刺客追殺，幸得龍公子相助才逃過了一劫。”
“徐放将軍剛才來通報我的時候都已經跟我說了。”鄭婧依緩緩地開口。她的聲音恰如三年前那般清脆動聽。她在說完這句話後以後便走到了我六哥的面前：“多謝龍公子出手救了我的夫君。此恩此德，婧依将一生一世銘記于心。”
她在說完話以後便擡頭看向了我的六哥。我六哥卻是什麽話也沒有說。我知道，他還沒有從眼前的沖擊中回過身來。
氣氛變得略微有些尴尬。
“六哥。”我在這時小聲的叫道。
“龍兄？”蘭陵王高長恭也沉聲喚道。
我六哥這才稍稍回過了神來，他看着蘭陵王妃鄭婧依道了句：“區區小事，王妃又何必放在心上。”
蘭陵王妃鄭婧依微微的笑了笑，她随後便将目光對向了她的夫君蘭陵王。
蘭陵王高長恭在這時又說道：“對了婧依，龍兄他今日去緣定村，是為了尋找一位姑娘的下落的。你正好是這緣定村的人，不知是否會知道些什麽消息。”
“一位姑娘？”蘭陵王妃鄭婧依問了句。
“是啊。”蘭陵王高長恭點了點頭。
鄭婧依這才回過頭來看向了我的六哥,“不知龍公子想要尋找的那位姑娘叫什麽名字，婧依若是認識的話，必定會幫你想辦法找到她。”
“不用了。”我六哥回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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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用了？”蘭陵王高長恭顯得頗為詫異，鄭婧依也在這時不解的看着他。
我六哥在這之後繼續說道：“不好意思，高兄。我剛剛突然想起來，那位姑娘好像并不住在緣定村。可能時間過去的太久，我在方才記錯了地點。”
蘭陵王高長恭似乎還想要說些什麽，可是他見我六哥臉上的神情那般坦然，所以一下子也就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麽了。
我六哥在這時将雙手抱拳放在胸前說道：“我兄妹二人還有其他的事情,就不在王府多做打擾了。告辭。”他在話落以後便帶着我離開了蘭陵王府。
當我們走到一處僻靜的地方時，我終于忍不住向着他開口說道：“你若想哭的話，我今日就接你臂膀一用。”
“我為何想哭？”我六哥轉過身來，他的發絲在微風中輕輕飛舞着。
“堂堂東海龍宮六皇子，千百年來好不容易對一個女子動心了，結果，她卻偏偏做了別人的妻子。這種事情，又怎會不傷心難過呢？”我裝作一臉正經的樣子說道。
我六哥随即便用手指彈了彈我的額頭，我痛得呱呱大叫時，我六哥卻轉身向着蓬萊島的方向向走去。
我突然就有些着急的向着他開口問道：“六哥，我們這是去哪啊？回上饒殿的話，我們不是應該往這邊走嗎？”我指了指面前舟山群島的方向說道。
六哥轉過了身來，他看着反問道：“你說我往這個方向去的話，還能去哪裏？”
我不語，但心中卻已經有了答案。
“自然是去五哥的雲霧宮了。”他說完便繼續向着蓬萊島的方向走去。
我的五哥便是世人口中常說的狻猊。他在我的印象中大約就是屬于那種極其無趣的人。由于喜煙好坐，他平日裏最常坐的事情便是坐在香爐前靜心打坐。我幼時還喜歡去他那裏走動走動，可是時間久了，我便覺得甚是無趣。再長大一些，我便連去都不想去了。
正當我站在原地一動不動時，我六哥的聲音從前方遠遠地傳了過來——
“你若嫌他那裏無趣，就不妨先回龍宮裏去吧。”
我不語，卻在心裏尋思着現在回去又要跟着海星嬷嬷學習繁文缛節。五哥那裏雖然無趣，但起碼也樂得個自在。左右思量之下，我選擇跟在了六哥的身後。
我們到達雲霧宮時，五哥狻猊正如我預想的那樣坐在香爐前靜心打坐。他見我來了，便用幾分譏笑的口吻問道：“今兒個吹得是什麽風，竟然把我們東海龍宮的十公主吹倒我這裏來了？不是一直嫌我這雲霧宮無聊，打死也不肯過來的嗎？”
我聽聞沒有說話，只是将頭轉到了別處去。
我六哥看了我一眼，他随後便對着我五哥說道：“你就莫要嘲笑她了。她來這裏還能有什麽原因？肯定是不想跟海星嬷嬷學習那些三綱五常，所以才偷偷跑了出來。”
六哥一語道出了我的心思，我心中甚感不滿時，五哥狻猊卻坐在香爐前笑出了聲來。
我又羞又惱，遂對着他們恐吓到：“你們盡管嘲笑便是，待我回去告訴了父王你們是如何欺負我的，他定不會輕饒了你們。”
我說罷便轉過了身去。我的本意只是想讓他們在這之後跟我服個軟，可是當我轉身向着門口走去時，我只聽到他們兩人傳來的嗤笑聲。
我繼續向前走去。在走到雲霧宮門口時，我見他們還沒有要留我下來的意思，于是我只好委屈的回過身去說道：“若是七哥在，他定不會像你們這樣欺負我。”
話落的一霎那，我便立馬後悔了。
而這個時候，我五哥和六哥已經全都變了臉色。
“50年前東海龍宮那一戰，老七雖然拼死守住了龍珠。可是自那時起他就和禦龍劍一起沒有了蹤影，也不知道這些年他到底去了哪裏？”我六哥眉心緊蹙着說道。
“神龍殿裏的長生燭還亮着，那就證明老七現在應該平安無事。所以你我也不必太過擔心。”五哥安慰道。他雖然這樣說着，可是他的神情卻很嚴肅。
我看着他們，然後不由自主的就道了一句：“可是七哥，他到底去了哪裏？”
我的疑惑得到不到他們任何一個人的回答。在他們的心中，或許也在跟我想着一樣的事情。五十年前東海龍宮那一戰以後，我的二哥睚眦已經被囚于空虛之海。可是我的七哥狴犴，他到底去了哪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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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又過了幾天，一日，我一邊坐在雲霧宮裏看我五哥六哥下棋對弈一邊吃着紫晶葡萄時，神龍鼎忽然傳來了悲鳴之聲。
神龍鼎是我龍族連接人界的一間寶器。千百年來，但凡人間要有任何冤案産生時，神龍鼎就會傳來一陣異響。五十年前，姜國将軍淩嘯天慘死前神龍鼎就發出過悲鳴之聲。
我五哥手持棋子望了一眼遠處的神龍鼎，他随後淡淡的道了一句：“神龍鼎再度傳來了悲鳴之聲，也不知人間哪位忠貞義士要含冤而死了。”
他說完便落下了手中的黑色棋子。
該輪到我六哥下棋了，他卻在這時愣在了原地。
我看向他時，只見他的神情變得很是嚴重。我以為他只是在思考如何走好這下一步棋子，可是他卻在這之後突然的站起了身來。
我還沒有反應來，他便已經向着雲霧宮門口走去。
“六哥。”我叫道。
他沒有給我任何的回應。當他的身影徹底離去時，我忽然想起了那日蘭陵王高長恭與徐放将軍的談話——
【想不到那宇文邕這麽厲害，竟然把殺手安排到了北齊境內。
就怕這些，并不是宇文邕派來的人。
王爺的意思是，這些都是皇上派來的人。
是與不是，你我心中自然清楚。】
我的臉色忽然變得很是慘白。當神龍鼎上的悲鳴之聲再次響起來時，我立馬放下手中的紫晶葡萄向着陸地上走去。
我尋着我六哥的蹤跡來到了北齊境內的一處小樹林裏，當我趕到時，蘭陵王高長恭已經奄奄一息的靠在我六哥的懷中。
他于今天一早被齊後主高緯單獨招進了宮中。在出宮的時候，他忽然遭人暗算。原本憑借着他的武藝是可以打敗那些人的，可是他在宮中的時候，飲下了一杯高緯賜給他的毒酒。當他離開皇宮時，他其實已經身中劇毒。而那些埋伏于宮外的殺手，又全都是一等一的高手。當我六哥趕到這時，他已經身重數刀。
我看着那奄奄一息的蘭陵王知道他今日難逃此劫時，我六哥卻對着他說道：“高兄，你堅持一會，我現在就馬上找人來救你。”
他心中明明知道蘭陵王高長恭其實已經藥石無醫，可是他卻依舊這樣安慰道。
蘭陵王高長恭靠在他的懷中搖了搖頭。“我怕是不行了。”他虛弱的說道：“只是有一件事，我實在是放心不下。”他目光緊緊地盯着我的六哥。
“你說。”我六哥在這時問道。
“我與婧依，在成親那日曾許下過生死之約。我怕她在我死後，會追随我而去。”蘭陵王高長恭在說這話時目光已經變得飄渺起來，他看着我六哥，然後用盡自己全身的力氣說道：“我希望龍兄，可以幫我好好照顧她。千萬不要，讓她知道我已不在這個世上是的事情。”
他說完便在我六哥的懷中閉上了眼睛。我看到我六哥的眼眶在那一刻變得通紅。他試圖用他東海龍宮六皇子的身份去救他，可是斯人已去，他縱使心有餘也力不足了。
蘭陵王死了，他就這樣死在我的面前。
為了殺他，齊後主高緯真是無所不用其極。
我心中暗嘆這人世間的争權奪勢太過兇殘時，前方突然傳來了鄭婧依的聲音。
我不知鄭婧依為何會在那時突然的出現，可是眼下我也沒有了思考這個問題的時間。
我看向了我的六哥，我不知他要如何完成蘭陵王臨終前的囑托時，他卻只是一言不發的沉默着。
鄭婧依越跑越近，我的眉心越蹙越緊。
千鈞一發之際，我六哥的身旁竟升出一道道紫色的光芒來。
當我意識到我六哥是要以附身術附身到蘭陵王高長恭的身上時，我立馬想要上前去阻止他。
可是那道紫色的光芒實在是太強烈了，且我的修為又遠在六哥之下，所以我只能遠遠的站在結界之外。
當那道紫色的光芒散去，我六哥霸下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蹤影。而原本已經死去的蘭陵王高長恭，卻在這時睜開了眼睛。
我的眉心緊蹙着，我問我六哥何苦要如此。可是我的六哥卻什麽話也不說。他以蘭陵王高長恭的樣子站在我的面前，那種感覺既陌生又熟悉。
鄭婧依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我們的身後，為了不引起她的懷疑，我不得已用隐身術隐藏了自己的蹤跡。
當僻靜的小路上只剩下我六哥，不，是只剩下蘭陵王高長恭一個人的身影時，鄭婧依也在徐放将軍的保護下跑了過來。
“王爺。”徐放将軍看着滿是傷痕的蘭陵王高長恭叫道。
我六哥沒有說話，他的目光在這時全都落在了蘭陵王妃鄭婧依的身上。
我順着他的視線望去，只見鄭婧依的眼睛在這一刻噙滿了淚花。
我知道，她是被蘭陵王高長恭身上那些觸目驚心的血跡給吓到了。可是她不知道，她的夫君蘭陵王其實已經死去了。此刻站在她面前的，其實是東海龍宮的六皇子霸下。
她走到了我六哥的面前，然後看着他哽咽的叫了一聲“王爺。”
我六哥在這時學着蘭陵王高長恭的語氣問道：“婧依，你怎麽來了？”
鄭婧依沒有說話，徐放将軍卻在這時回答道：“宮裏來人通報說皇上要對你不利，王妃聽聞以後便一定要跟我們一起來救你。”
我聽着徐放将軍的話，只覺得鄭婧依對蘭陵王的感情真的是如蘭陵王所說的那樣是生死相随。
我六哥的臉上沒有任何的神情，他的眼中也在這時沒有任何的神采。
徐放将軍在這時看着他問道：“王爺，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六哥搖了搖頭回答道。
“你都留了這麽多血，你還跟我說你沒有事情？”明明是稍帶責怪之意的話，可是鄭婧依的眼中卻只有心疼之色。
我六哥以高長恭的模樣用力擠出一抹笑容來，他的這抹笑容在我看來着實苦澀極了。可即使是這樣，我六哥還是在這之後對着鄭婧依安慰道：“一點小傷而已，不礙事。”
鄭婧依沒有說話，我六哥便又繼續說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回王府再說吧。”
徐放将軍點了點頭，鄭婧依這才有了些許的反應。他們随後便帶着蘭陵王的一幹侍從向着前面走去。
我站在原地不知自己是否該跟上去時，我五哥的聲音忽然從背後傳了過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我轉過了身去，只見我的五哥狻猊已經不知何時站在了我的身後。
我看着他，然後替我六哥頗為不值的說了一句：“可是這情，卻是蘭陵王高長恭和鄭婧依的。”
“你以為老六不知道嗎？”我五哥轉過頭來看着我說道。
我不語，我五哥便又直接說了句：“這是老六他自己選擇的道，你莫要插手。”
他說完便轉過了身去。
我還站在原地，我五哥卻在這時又對我說了句：“走吧。”
我知道他是要我跟他一起回去，可是我卻無論如何也擡不起腳步來。
我又向着我六哥的方向看去，卻發現他在這時早已沒有了任何的蹤影。我不知我六哥在那時是怎麽樣的一種心情，我也不知他從此以後要如何以蘭陵王高長恭的身份活下去，我更不知，他在三年前返回龍宮時看向鄭婧依的那一眼，竟是萬年。
我只知道，我六哥在這之後選擇了一條非常艱辛的道路。而我，并不贊成他去走這條道路。
但是不管我願不願意，從那一日開始，我六哥便成了蘭陵王高長恭。他将要以這個身份，開啓一個只屬于蘭陵王高長恭的戰神時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