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霸下篇（3）

在那之後，我六哥便以蘭陵王高長恭的身份在王府中休養了幾日。齊後主高緯在這期間曾派人假意來看望過。他雖對刺殺失敗一事心有不甘，可眼下他也只能暫時擱淺了鏟除蘭陵王高長恭的計劃。

鄭婧依一直溫柔體貼的照顧着他。她對蘭陵王的情誼只是從這裏便可以看得出來。

我也是在那時才知道，鄭婧依與蘭陵王高長恭相識于一年前緣定村的那次人口遷移上。那個時候，北周的一支軍隊突襲了緣定村。正當領軍的首領欲對長相漂亮的鄭婧依圖謀不軌時,蘭陵王高長恭帶兵趕到。他救下了鄭婧依，自此便跟她展開了一段命中注定的情緣。

我常常在想，若是那日救下鄭婧依的是我的六哥，那麽事情是不是就不會發展成現在這個樣子了？只可惜，那一日，我六哥偏偏在上饒殿中閉關養傷。而于危難時刻救下鄭婧依的，偏偏是蘭陵王高長恭。

我六哥錯過了，就是錯過了。他在這之後只能以蘭陵王高長恭的身份去照顧，守護着鄭婧依。

我在這之後便跟着五哥一起回到了雲霧宮。我知道只帶五哥他并不想我去插手六哥的事情，可我心裏總是放心不下。

一日，我趁我五哥沒有注意偷偷溜去蘭陵王府時，我六哥正以蘭陵王的模樣坐在書房裏看着兵書。

自從我六哥附身在蘭陵王的身上以後，他便努力扮演着蘭陵王高長恭這個角色。

我到達之時，鄭婧依剛好端着烏雞玉蘭湯走了進來。我以隐身之術躲在一旁，所以她并未注意到我的存在。

她将自己親自炖好的烏雞玉蘭湯放到了桌案上。然後叮囑我六哥，哦不，是叮囑她的夫君蘭陵王不要太過操勞。

我六哥點了點頭，他随後便讓鄭婧依早些回房休息。

自那日我六哥以蘭陵王的身份回府以後，他便一直與鄭婧依分房而睡。王府中的下人開始議論紛紛，我六哥心裏雖然知道，可他畢竟是個君子。他雖在三年前的那回眸一眼對鄭婧依心生了愛意，可是他絕不會在這個時候趁人之危。

鄭婧依的目光在這時暗變得頗為暗淡，可是她卻沒有說些什麽。她在之後便離開了書房。

在她走後，我便立馬現出了身來。當我走到我六哥跟前時，我發現他的目光一直對着方才鄭婧依離去的方向。

我輕輕喚了一聲“六哥”，他這才回過了神來。

“怎麽？五哥今日倒是沒有看住你？”他也不看我，只是這樣望着前方那扇緊閉的書房門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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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明明知道，五哥他心裏也放心不下你。”我看着他說道。

我六哥沒有說話，我便在這之後走上前去繼續說道：“六哥，你到底打算在這裏待多久？”

我六哥不語，我卻在這時變得異常激動。“六哥，我知曉你這麽做是為了完成蘭陵王臨終前的囑托，可是眼下蘭陵王已死，你也是時候找個時間離開這裏了。”

“你要我如何離開這裏？”在我話落以後，我六哥竟然這樣開口問道。

我一時間愣在了原地。許久以後，我才開口對着他回答道：“蘭陵王臨終前拜托你的，是不讓鄭婧依知道他的死訊。既然你現在已經是蘭陵王高長恭了，那你就以這個身份寫一封休書給她。然後，你再令人将她送去別處。待到她離開邺城以後，你再找個适當的時機讓蘭陵王這個身份死去。這樣，你便可以離開這裏了。”

我知道我的法子并不好，可是眼下我只想讓我的六哥盡快離開這裏。

我六哥在這之後看着我問道：“若是在我離開以後，鄭婧依聽說了蘭陵王的死訊又該怎麽辦？”

“她既然已經拿到了蘭陵王的休書，那就不會再為了蘭陵王自殺殉情。後面的事情，六哥也就無需操心了。”我甚是認真的看着我六哥說道。

我六哥的視線在這時盡數落在了我的身上，他看着我道了一句：“十妹，你想的太過簡單了。”

“不然你還想怎樣？難不成，你要陪她到終老嗎？”他話落，我便立馬激動的向着他質問道。

我六哥不語，但他的神情已然說明了一切。

我在那一刻徹底慌亂了。“六哥，你清醒一點好不好？”我看着他問道。“你可知道，你以法術附身在蘭陵王的身上會有什麽下場？！”

天地人三界向來就有約束。神仙不得幹預人間的事情。21世紀很多神話電視中都會上演神仙附身在凡人身上的橋段，雖然看起來簡單，但其實這是一個非常冒險的行為。且不說玉帝知道了會嚴懲我我們，就說的修為，若是長期附身在一介凡人身上的話，那也是會嚴重受到影響的。想我二哥睚眦當初用真氣灌輸到淩顏姑娘身上都會受到影響，更不要說我六哥現在是直接附身在蘭陵王高長恭的身上了。

而且蘭陵王高長恭已死，他的這具軀體應該早日入土為安。我六哥強留他的軀體在這世上，那樣只會讓他的魂魄無法進入輪回之道。

我将這幾點通通說給了我六哥聽，他卻是什麽話也不說。

我知道，他心裏其實都明了。只是為了鄭婧依，他心甘情願去做這一切。

我見他這般固執，便知道自己是勸服不了他的了。無奈之下，我只好獨自返回了雲霧宮。就在我離去以後，我怎麽也想不到我六哥竟然去了閻羅殿。

他到達地府之時，蘭陵王高長恭正在輪回之道徘徊着。他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裳，烏黑的發絲全部披散在了腦後。他的長相是那樣絕美，即便是在這充滿魑魅魍魉的地府之中，他的相貌也美得讓人驚嘆。

我六哥穿着一身紫衣走了過去，他輕輕喚了一聲“高兄。”

蘭陵王高長恭在這時轉過了身來，他先是看着我六哥道了句：“龍兄。”然後話還沒有落下，他便又繼續說道：“不對。我現在，怕是應該稱呼你為東海龍宮的六皇子。”

我六哥的眼神中在這時劃過一絲詫異，他看着蘭陵王高長恭問道：“你都知道了？”

蘭陵王高長恭點了點頭：“在地府游蕩了多日，我若是還不知道你的身份，豈不有負了蘭陵王高長恭這個名字。”

我六哥沉默了下來，他在許久以後才開口問道：“你可曾怨我？若不是我強占了你在人間的身軀，你現在，怕是已經進入了輪回之道。”

“輪回轉世，固然可以讓我了卻了這一世所有的痛苦。但我和婧依的緣分，也就要因此徹底斷掉了。我現在雖然在地府裏不斷徘徊着，但起碼，我還能記得與婧依之間發生的一切。而且當日，也是我拜托你不要讓婧依知道我的死訊。你現在這麽做，也只是在完成我當日對你的囑托而已。我又怎麽可能會你？”蘭陵王高長恭在這之後對着我六哥這樣說道。

我六哥什麽話也沒有說，他只是靜靜地看着蘭陵王。

蘭陵王高長恭在這之後又開口問道：“只是有一事，我希望龍兄可以如實相告。”

我六哥依舊沉默着，但他的心裏已經隐約猜到蘭陵王高長恭要問什麽了。

果然，蘭陵王高長恭在這之後開口問道：“當日龍兄跟我說，你來緣定村是為了尋找三年前救過你的一位姑娘。那位姑娘，是否就是婧依？”

“是。”我六哥回答道。

高長恭點了點頭，他似乎一點也不詫異我六哥的這個回答。片刻以後,蘭陵王高長恭輕輕的道了句：“如此，我便放心了。”

他在話落以後便立馬朝着我六哥鞠了個躬：“從此以後，還望龍兄，可以替我好好照顧婧依。”

他的聲音并不大，但卻直直地穿透進了我六哥的心裏。我知道，從那一刻開始，我六哥再也不會丢下鄭婧依了。

我六哥從地府返回人間時，天已經蒙蒙亮了。他以蘭陵王高長恭的模樣從書房裏走出來時，齊後主高緯已經派人來召見他了。

這是我六哥自扮演高長恭這個角色以來第一次要進宮去見齊後主高緯。他的目光當下便收緊了起來。

鄭婧依和徐放将軍露出了擔憂的神情來，我六哥卻在這時顯得很坦然。他在對着鄭婧依和徐放将軍道了句：“你們無需擔心，我去去就回。”以後便跟着宮裏派來的內監們一起去了宮中。

當他來到皇宮時，齊後主高緯正在射箭場上射箭玩了。

我六哥走過去時，齊後主高緯竟将箭頭對向了他。

我六哥毫不畏懼，他步履平穩的向着齊後主高緯的方向一步一步慢慢走去。

齊後主高緯的眼在這時中露出了嗜血的殺意，在這個荒唐的年代，我毫不懷疑他在這之後會向蘭陵王高長恭射出手中那一箭。

果然，他在這之後便松開了手中的弓弦。那支箭嗖的一聲便向着我六哥所在的方位飛去。我六哥也不閃躲，他只是用目光緊對着那支向他疾馳而來的利箭。

在那支利箭距離他大約只有一米左右的距離時，他的身上忽然散發出一股冷冽的氣息來。随後，那支利箭便在他的腳邊徑直掉落了下來。

齊後主高緯的眼中在這時劃過一絲憤恨之色，我六哥卻在這時平靜的走到了他的跟前。

“皇上。”他學着蘭陵王高長恭的樣子微微鞠了個躬。

齊後主高緯在這時假意笑了笑，他先是贊嘆了句好膽識。而後，他便與身旁的一幹親近官員交談了起來。

他這麽做自然是為了給蘭陵王高長恭難堪，可是他不知道，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其實是東海龍宮的六皇子霸下。

我六哥何曾受過這樣的氣，他欲與法術好好懲戒他們一番時，他卻忽然想起來他現在的身份是蘭陵王高長恭。

真正的蘭陵王高長恭早知齊後主高緯要除去他的心思，可是為國為民，他都選擇了隐忍。如果他在這個時候做出任何有違君臣之禮的舉動來的話，那便是要敗壞了蘭陵王高長恭忠肝義膽的名聲。

想到這裏，我六哥不得不壓下了心中的怒火。

齊後主高緯還在和那些王公大臣交談着。我六哥便以蘭陵王的姿态站在原地等待着。

許久以後，齊後主高緯才将視線對向了我的六哥。他假意詢問了幾句我六哥的傷勢如何，在聽到我六哥說已無大礙以後，他便令人端上了一杯禦酒。

我六哥看着那杯禦酒，他知道這杯酒中并沒有毒。可是，他的思緒卻回到了半個月前蘭陵王高長恭飲下毒酒的那一刻。

故技重施這種事情，齊後主高緯自然不會去做。他現在再次讓人呈上禦酒目的，不過是為了試探蘭陵王高長恭是否了謀逆之心。

我六哥看着那杯禦酒，他的目光在這之後透過蘭陵王的眼睛與齊後主高緯相對着。

片刻以後，我六哥拿起跟前的那杯禦酒并将它盡數飲了下去。

在他放下酒杯時，齊後主高緯的臉上露出一抹得意的笑容來。

我六哥随後便離開了皇宮。他在走出那道宮牆之門時轉身望了一眼身後的天空，只見一團詭異的雲彩正在北齊的上空漂浮着。

我六哥知道，北齊的氣數已盡。未來，将會有一位賢君明主一統這紛亂的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