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二十一支
孟阮腳踩風火輪,越走越快。
現在的她, 沒腦容量去捋捋事情的來龍去脈, 就是生氣。
半路,手機嗡嗡作響。
孟阮以為是蘇巫婆又來點卯, 掏出手機就要按斷,結果看見來電顯——瞬間萎了。
她哥, 傅贏川。
孟阮掐指一算,她現在應該跟着交流團到羅馬了, 羅馬這時候應該是……早上七點。
老狐貍!
這個時間她不可能不接電話。
孟阮趕緊找一個僻靜的角落, 清清嗓子, 影後附身。
“喂……”
傅贏川絲毫沒覺得這聲無力的“喂”有什麽含義,他做事一向雷厲風行, 直擊要害。
“前天下午,你的信用卡在S市的商場消費一千四。你不是應該在國外交流嗎?這是從國外魂穿了?”
一句話, 孟阮手機差點掉了。
心髒噗通噗通狂跳。
這當口, 要是認了, 回去不死也得脫一層皮, 光是傅女士那關就夠她受的。
要是不認……就是不認,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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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傅贏川這種老狐貍玩的就是心跳。
“什麽什麽啊?啊——”孟阮打個哈欠, “你知道羅馬現在剛早上嗎?沒事挂了啊。”
傅贏川頓了頓,“你在羅馬?”
孟阮反問:“不然呢?哦,你剛才說什麽信用卡,哪張信用卡?我就帶了那張有visa的,剩下的放家裏了。”
“是嗎?”傅贏川語調很輕, “我讓阿姨去你房間看看。”
孟阮又打了個哈欠,“随你便,挂了。”
“等等。”傅贏川說,“你不擔心是盜刷?”
孟阮急了,語氣煩躁,“我卡沒丢怕什麽怕?你到底讓不讓人睡覺了啊?我……诶,我有張信用卡好像借給了妙妙。”
傅贏川挂了電話。
孟阮攥着手機,敲鍵盤的手指直抖,給蘇巫婆連環微信:別接我哥電話!
發了幾十條吧。
蘇妙言發來語音,怒吼:“你瘋了是嗎?還是手有帕金森!我手機要炸了,你賠!”
孟阮立刻回複語音:“我賠!我賠!我哥肯定現在要給你打電話,你先別接,裝作沒聽到,過會兒再打過去。然後跟他說你前兩天在S市拍廣告,在恒隆刷了我的信用卡,花了一千四,買的兒童玩具和洗腳盆。知道了嗎?給我重複一邊。”
蘇妙言:“……”
膽戰心驚了十五分鐘,孟阮收到微信。
一共兩條。
大壯:[任務結束,求絕交/菜刀/]
哥哥:[好好交流,別做沒意義的事。]
唔——
孟阮舒了口大氣,精疲力盡地癱靠在牆上。
今天太不順了。
連傅贏川這只老狐貍都來欺負她。
可細想想,這樣欺騙全家人,放棄出國交流的機會到底是為了什麽?
孟阮竟有些回答不上來,只是心裏翻騰起更大的委屈,以及無處蔓延的孤獨感。
她呆呆地站着,徹底放空。
身後,有人在向她偷偷摸摸地靠近。
孟阮絲毫沒有察覺,直到……
她的包帶啪嗒斷了。
挎包掉落,一個人秒接,随即抱着她的包火速逃竄。
“……”
孟阮眨眨眼,她的身份證貌似在挎包裏。
身份證?
“抓小偷!”孟阮大喊,“抓小偷啊!”
這個缺德小偷,就認準她一個人了嗎?
她那個新身份證還沒捂熱乎呢!
孟阮追出巷子。
剛出巷口,和人撞個正着。
那人身體硬的像鐵,震得她骨頭疼。
“你怎麽走……”
“出什麽事了?”
孟阮擡頭一看,沈奪近在眼前。
他的額頭罩着一層薄汗,皺着眉頭,神情透出焦急和擔憂。
孟阮莫名有些鼻酸,指着前面,跟小孩告狀似的,喊道:“他偷我包!”
相對于不熟悉地形的孟阮,沈奪思路清晰。
沒花費多少功夫,他就把小偷堵在一個死胡同裏,連翻牆逃跑的機會都不留給小偷。
“交出來。”
沈奪嗓音低沉清冷,氣勢銳不可當。
小偷吞口口水,眼珠子四下亂轉,突然一定,将包丢了出去。
沈奪過去撿。
趁着這個功夫,小偷抓起角落裏的木板,用力向沈奪砸去。
“小心!”
剛追過來的孟阮心髒瞬間揪了起來。
沈奪其實已經看到小偷靠近的影子,只不過距離不對,不方便他擒拿。
現在,時機剛剛好。
沈奪靈活躲開木板的襲擊,側身的同時,擡手扣住小偷的手腕一扯,手臂和肩部協調用力……一個漂亮标準的過肩摔。
小偷疼得吱哇亂叫。
沈奪神情淡漠地整理了下微亂的襯衣,過去拿起孟阮的包,拍拍上面的土。
孟阮捂着胸口,急促的呼吸還沒能調整過來。
剛要說什麽,旁邊的岔口又冒出來兩個人。
他們一前一後圍住沈奪,當即亮出了小刀,是小偷的同夥。
“奪哥是吧?”其中一個小偷冷笑,“咱們一直都是井水不犯河水,你怎麽不給兄弟們留口飯吃呢?不地道啊。”
沈奪睥睨這二人一眼,望向孟阮。
孟阮已經在掏手機準備報警了,見他忽然看着自己,停下了動作。
“接住。”沈奪将包扔出去。
孟阮跑了兩步接住包,有種不好的預感,“沈奪,你千萬……”
“走。”
口吻強硬。
“不行,你不能……”
話沒說完,沈奪和小偷同時出手。
沈奪目光淩厲,動作爽利,上來就是一個力道不輕的推踢,小偷狼狽倒地。
另一個小偷見了,舉起小刀沖了過去。
孟阮心髒提到嗓子眼兒。
她不敢喊,怕這樣會讓沈奪分神,于是再次拿起手機報警。
而最開始倒下的小偷這時候緩過了勁兒來,見孟阮打電話,蹿起來猛推了她一把。
“你報警試試!”
孟阮踉跄好幾步,差點摔個狗吃屎。
可她目标明确,就是報警,所以不吭聲追着甩出去的手機又跑了過去。
“操!”小偷啐了一口,“你他媽挺執着!”
孟阮彎腰撿起手機。
餘光瞥見小偷追過來要出手,她深吸一口氣,決定有必要展示一下她的三腳貓功夫。
吸氣、呼氣、再吸氣。
提膝預備橫踢,眼前多了堵“藏青色人牆”。
沈奪掃過她的長裙,語氣裏帶着點兒不明的小情緒,“不許擡腿。”
伴随這句話,他直拳出擊。
比起剛才的淩厲,現在的沈奪更添狠厲,出手毫不留情,一拳就把追着孟阮的這個小偷打得趴在地上。
孟阮愣在原地,定定地望着男人的背影。
有那麽一瞬,男人的背影和少年的背影重疊在一起。
那是她第一次看他出拳。
出手快準狠,引來圍觀的人一片叫好,大家都誇這人的跆拳道好厲害,不知道還會有什麽動作。
果不其然。
又是一個帥氣的後旋踢,強悍飒爽。
就像現在一樣……
孟阮剝離出剛剛飄遠的思緒,再一次望向男人的背影。
這一刻,所有的害怕不見了,她懸着的心也慢慢歸位,不用再強撐鎮定。
前前後後不到五分鐘,三個小偷躺在地上哭爹叫娘。
“你有沒有受傷?”孟阮細細打量着沈奪,“小刀有沒有劃到你?”
沈奪搖頭,“看看包裏的東西少沒少。”
孟阮不看。
她要是知道這幫小偷會和沈奪亮刀,管包裏裝的是什麽,她都不要了。
“這些人……”孟阮指了一下,手臂頓時傳來酸痛。
“怎麽了?”沈奪立刻問,“哪裏痛?”
孟阮稍稍活動了下肩膀,回答:“應該是剛才推的那一下,搓到了。沒什麽大礙。”
沈奪雙唇緊繃,扭頭鎖定推孟阮的那個小偷。
小偷被打的渾身都快散架了,接收到這波眼神殺,倒抽口氣,咬着牙往後縮。
明明三個小偷都有份兒挨打,為什麽就屬他被打的最慘?
小偷欲哭無淚。
這輩子幹得最後悔的一件事,就是偷了這位祖宗的包!
“去醫院。”沈奪說。
孟阮擺手,給他做了手臂伸展運動,“你看,沒事,就是抻到了吧。我們還是想想怎麽處理這三個人,現在報警嗎?”
“你們敢!”一個小偷喊,“我們都是龍哥罩着的,我看你們……哎呦喂!我的腰啊。”
沈奪不做理會,只盯着孟阮。
孟阮不好意思,也不知道自己出了汗,臉上的妝花沒花。
她低下頭躲避着他的視線,軟聲道:“真沒事,你別大驚小怪的。他們說的什麽龍哥……”
這時,路過的鎮民聽到動靜趕了過來。
人越聚越多。
有位老婆婆拍着退,大喊:“就是他們偷了我的錢!可抓到了,還我錢!”
“這些人最近太猖狂了!”一個大爺接話,“不能再姑息!”
大家義憤填膺,孟阮便建議将小偷們送到派出所。
“你看這樣行嗎?”孟阮和沈奪小聲商量,“犯法的事就是得用法律解決。”
沈奪點頭,“好。”
做為受害者之一,孟阮要接受一定的問詢,還要填寫一系列表格。
沈奪比她的程序複雜得多,到底是出手了,總得看看小偷們有沒有被打壞,不然真有什麽好歹,也是麻煩。
一通折騰。
從派出所出來時,已經是日落黃昏。
送他們出來的警察大叔對沈奪贊不絕口,直說:“小沈,就你這身手啊,一點兒不比那些接受過專業格鬥訓練的小夥子們差!從小就練吧?跆拳道還是什麽?”
沈奪垂下眼眸,搖搖頭,“僥幸罷了。”
站在一旁的孟阮聽到這話,低着頭沒有言語。
沈奪明明十六歲時就是跆拳道黑帶三段……
***
B市那年的冬天,很冷。
孟阮不想去練跆拳道,比練芭蕾還不願意。
可長到這麽大,孟阮的爸爸孟偉平同志對她沒有任何要求,就是希望她能練練跆拳道。
為此,傅岚還和孟偉平大吵一架。
理由是:“我女兒是淑女啊,你讓她去打打殺殺的,傳出去像什麽話!”
傅岚當時态度很堅決。
可沒過幾天,孟偉平就通知孟阮可以去練跆拳道了。
孟阮不知道老爸是怎麽說服的傅女士。
但事實就是她得去練,而且是去B市北區的一家道館練,她家住在南區,坐地鐵過去都要一個小時。
某個周末,孟阮萬般不願地來到道館。
她的教練姓蘇,是位中年女教練,人很和氣。
練了兩個多小時,孟阮離開私人練習場,換好衣服來到大廳。
大廳正對面有一間展示練習場,牆面采用的落地玻璃,可以讓路過的人看見裏面的練習過程,招攬客人。
眼下,一群少男少女圍在玻璃前看裏面的某個人練習。
“那個男生好帥啊!還這麽會打!”
“你看他出腳了!漂亮!這個側踢太漂亮了!”
“快看!他又出了後旋踢!”
大家議論的熱火朝天。
孟阮好奇地看過去,當場愣住——大家議論的高手居然是沈奪!
“你認識這孩子?”蘇教練問。
孟阮點頭。
蘇教練擦擦脖頸上的汗,說:“是個好苗子。小小年紀就是黑帶三段,要是肯一直練下去,搞不好能到九段。”
黑帶三段?!
孟阮這種菜鳥水平的選手只能仰視。
“他跟的館裏哪位教練?”孟阮問,“張館長親自教嗎?”
蘇教練說:“他不是館裏的學員啊,是雇來的陪練。”
沈奪在道館已經陪練了一個多月。
起初,他負責陪新手練習,大多都是些半大的孩子,水平和段位很低。
後來,有些過來減壓的高手們注意到了沈奪,指名要他來陪練。
張館長想着沈奪才十六歲,雖然出來工作是合法的,但到底不是成年人,別回來出什麽意外,便婉言拒絕。
可這件事被沈奪知道後,他第一時間告訴館長他可以陪練。
“再這麽着也是個孩子啊。”蘇教練嘆口氣,“跟着那些三四十歲,練了十幾年的人切磋,哪有那麽輕松?瞧瞧,那手臂上都是傷。”
孟阮心頭一跳。
原來,他身上的傷是因為陪練。
“他将來想幹這一行嗎?”孟阮問,“怎麽這麽拼?”
蘇教練笑着搖搖頭,“他這個年齡,又不是參加國家隊,怎麽會半路出家幹這行啊?這麽拼,估計是因為做成人陪練的價格高。這孩子家裏挺缺錢的,我看……”
話說一半,有同事叫走蘇教練。
孟阮躲在柱子後面,默默注視着場裏揮汗如雨的少年。
少年的身高相對同齡人要高些。
眉宇英挺,雙眸深邃。
哪怕臉上還保留着這個年紀該有的稚嫩,眼神卻透着剛毅的果敢,散發出冷硬的成熟與穩重。
孟阮沒有過去打招呼,蹑手蹑腳地離開。
回家的路上,她給蘇教練發短信,詢問有沒有沈奪在道館陪練的時間表?
蘇教練給她發了張彩信照片,問她是想叫沈奪陪練嗎?
孟阮直接打過去電話。
“蘇教練,麻煩您別和沈奪說我今天看見了他,就、就根本別提我就行,千萬別提。”她頓了頓,“而且我想調整我的練習時間,以後不在這時候練了。”
蘇教練問她為什麽,她答得含糊。
其實,孟阮就是不想和沈奪同一個時間練習。
因為不管沈奪是沒錢也好,勤工儉學也罷,肯定是不希望別人知道他的隐私。
否則在初次見面時,他也不會見她發現自己的傷就急急忙忙地躲閃。
孟阮裝作不知道,或許就是對沈奪的尊重……
不知不覺間,孟阮走到家門口。
她停下腳步看向沈奪,發現他也在看着自己,心跳漏掉了一拍。
“我到家了,謝謝。”
沈奪插在口袋裏的手猛地握緊成拳。
說好不再說謝謝的……
沈奪心口悶悶的,憋了一路的話,本想全部說給她聽,可真的到了嘴邊卻依舊是無法言說。只有一句掩蓋着滿腹心事的——
“你不去豆子家了?”
作者:我:奪哥,你這樣真的不怕給自己憋出來內傷嗎?
奪哥:我不怕,我可以忍。
我:您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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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進入收費章節的小夥伴,後面還有一章,呆木頭奪哥終于說了一句對的話,和軟妹撒糖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