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我是妖22
京都,羅府。
已經做了都察院一把手左都禦史的羅明早已非昔日窮小子,其人簡在帝心,見人三分笑,笑容爽朗開懷,卻讓知道他事跡的人脊背生寒。
書房內,下屬來報皇商沈家近況,“沈家三房添了一女,此女似有些神異之處,未誕下時,大雨傾盆,生母性命垂危,卯時有一女至,入産房,一刻後,雨止雲散,取名晴。”
坐在書案後剛過而立的青年眉目英挺,氣度沉穩,長久以來高居上位使他氣勢迫人。
沈夫人治家雖嚴謹,然而商不如官,利誘不成還有威逼,怎麽都逃脫不得都察院的手掌心。
因此哪怕沈夫人再三下了封口令,不得将當日之事外傳,隔了不過幾個時辰,羅明還是得知了此事。
“神異?”羅明屈指敲了敲膝蓋,眼神有一瞬放空,沉聲問:“可知那女子來歷?”
下屬低頭,“慚愧,我等未能探明。”不止是收買的人地位太低的緣故,他甚至懷疑連沈夫人都不知道那人來歷。
“罷了,”羅明心道不急于一時,“記錄在冊,再探。”
“是!”
下人退了出去,屏風後忽有清朗男聲傳出,來人轉了出來,廣袖寬袍,眉目皎皎如籠月華,是一位極俊美的青年。
“人家不過得了個孫女,何處惹着了你?”
“五郎,”見到他,羅明神情一松,又聞他言語,道:“沈家并未惹着我。”
淩五郎不客氣地在他對面尋了個位置坐下,明明看着像是清風朗月般的美好人物,舉止卻頗為粗俗,坐不像坐,躺又不肯徹底躺下,一條腿翹起,懶散随意。
“既未惹着你,那就是犯事了?”他挑眉好奇追問。
“也不是。”羅明含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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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為何?”淩五郎歪頭緩聲猜測:“不是惹到了你,也沒犯事,難道你是要對商戶下手?因而關注起皇商沈家?”
羅明笑吟吟道:“五郎無愧淩家玉郎之稱。”
淩五郎立刻露出惡寒的神色,連連擺手,“可別在我面前提起那個稱呼。”
羅明搖頭,“別人當它是盛名,偏你不屑。”
淩五郎撇嘴,“誰愛要誰要,反正我不喜歡。”
但誰讓他生了一副好相貌呢,玉郎之稱換了別人總是欠缺了些,又加上他不肯自污,頂着一張恍若天人的神顏招搖過市,可不就得了個玉郎的稱呼,捧他為京都第一公子。
要讓淩五郎來說,他自己長得好,為什麽要遮掩,讓他去扮醜,他是絕不肯的。
但他偏又不喜玉郎的稱呼,也是矛盾。
羅明不再去招他,正經解釋道:“我确是有些事情要落在商戶之上,沈家是天下數一數二的巨賈,又是皇商,總繞不過去的。”
“沈家……”淩五郎喃喃自語,他安靜下來時如畫般的眉眼更顯動人,不沾凡塵恍若谪仙。
擡眸道:“沈家一向謹慎,人丁單薄,幾代以來都廣撒銀錢,行善積德,算是難得的良善巨富之家。”
羅明點頭,“我明白你的意思,只要他們接下來不犯傻,聰明一些,不會受到太大影響。”
淩五郎也不再多說,沈家本與他無甚關系,不過是看沈家行事還不錯,所以說了兩句好話,再多的,他就不能說了。
眼前的人不再是十一二年前入京一窮二白的年輕舉子,拿着一封家中老人盼了多年的書信敲開淩府大門。
十多年過去,他已經成了朝上的頂梁柱,皇帝心腹重臣,淩家反而多次受他照拂。
淩五郎沒有久留,沒過多久就告了辭,羅明安靜發了會兒呆,又拿起一旁的文書處理。
十年時間,足夠他将都察院緊握在手中,建立起獨忠于他的暗探網絡,為帝王手中刀,鏟除朝中隐患。
也不是沒有艱難的時候,剛入都察院不久,當時的都察院一把手就察覺出新帝的打算,為自己屁股底下的位置着想,左都禦史先是暗地裏授意打擊,見效果不大,後來被逼急了直接撕破臉皮。
羅明剛入官場不久,雖有新帝信任,但若自己能力不足,這份信任很快就會收回去,他那些日子廢寝忘食,小心謹慎,常與老師通訊,請教疑難,慢慢鍛煉出自己的手段。
如今他已經是手握權柄的重臣,令百官聞風喪膽,每每連與他對視都要提起十二分的慎重,提心吊膽他是否知道自家什麽**把柄,若無必要,非躲着他走不可。
但這并不是他想要的,羅明從未忘記自己最初想要為官是為了什麽。
是為了給自己老師和外祖家申冤翻案。
帝王的信任有利有弊,利處自不必多說,弊端在于他不可能丢開都察院,他肯,皇帝也不會放心。
因此羅明打算換一種方式來實現自己的初衷。
他欲變法。
大理寺,淩五郎那張皎如明月的盛世美顏從堆得半人高的卷宗裏掙紮着露出來,滿是駭然。
“我沒聽錯吧?”
“沒,”羅明淡定地點了點頭,又重複一遍:“我欲變法。”
有幾本卷宗骨碌碌掉了下來,淩五郎卻沒管,他站起身在房間內來回踱步,“羅兄!祖宗!我叫你祖宗行不行?你能不能別那麽吓人!變法?你知道會有什麽後果嗎?!”
羅明當然知道,他史記當年背得很牢。
“那你還敢說!”淩五郎變了臉色,“你本來就夠得罪人了,再鬧這一出,連陛下都保不住你!”
都察院本就是得罪人的地方,羅明想幹好,不僅要得罪人,還要往死裏去得罪,滿朝上下,與他有仇的不計其數。
另外,嘴上說着羅大人無私為公在下佩服,實際暗地裏恨得牙癢就等着羅明落難好踩上一腳的,連羅明都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有誰。
而往往變法,無論目的是什麽,政策好壞,都要觸及一大批人的利益,淩五郎可以百分百肯定其中會有羅明的仇人。
先有舊恨,又添新仇,那些人不把羅明往死裏怼就可以改姓羅了。
便是不提羅明以往的仇恨值,自古以來,無論變法成功與否,提出者往往都沒有好下場。
在友人的立場上,淩五郎不希望羅明落得凄涼下場。站在利益方面,淩家和羅明糾纏不淺,羅明的利益一定程度上也等同于淩家的利益。
“我希望你只是心血來潮。”淩五郎負手而立,語氣沉重。
但這種可能性不高。
羅明輕笑了笑,彈一彈衣袖,挑眉間英氣十足,霸道天成,從懷裏取出一個冊子扔了過去。
淩五郎咬牙狠狠瞪了他一眼,接過冊子用力翻開。
“律法。”
淩五郎松了口氣,還好還好,只是律法的話觸及的利益不算多,頂多判決嚴苛一些。
他剛升起這個念頭,就被下一頁的內容噎住了,“別鬧!你這上來就要廢除一十三條律法,不怕被噴死!”
羅明瞥了他一眼。
“好吧,”淩五郎一口氣險些沒上來,沒好氣道:“忘了你就是都察院的,整個朝廷上下最能噴的人都是你的下屬。”
“風險太大。”
淩五郎粗略翻了翻,也不再直白勸說羅明放棄了,羅明顯然付出了很多心血,方方面面都有涉及,直接放棄太過可惜。
他沉吟片刻,“本朝延續的是前朝律法,修改之處不多,我在大理寺當差,也确實覺得有些地方不太适用。”
他一連舉出三個例子,道明其中的不妥之處。
他與羅明談了片刻,竟也隐隐動了心思,不由狐疑看了眼羅明,“我怎麽覺得你來找我不懷好意啊?”
羅明笑而不語。
他掌都察院,縱覽全局,固然站得高看得遠,但律法不僅針對官員,更多的是平民百姓,他真正想造福的也是平民百姓。
哪怕羅明深入研究過律法,但還是沒有真正的經歷過,不曾親歷,那便是紙上談兵。
淩五郎幾年前入了大理寺,從底層開始磨練,恰是他尋出來的最好幫手,不僅有能力,還與他關系親近,出賣他的可能性不高。
淩五郎想了一會兒也有些明白了,當即翻了他一個白眼,“我算是知道了,那些大人們對你的評價還真沒錯。”
心髒的家夥!
羅明笑吟吟渾不在意,怎麽想不重要,重要的是上了船就別想下來。
目送身着一身常服,身姿挺拔如松的羅明離開有些昏暗壓抑的大理寺,淩五郎氣咻咻地喊來下屬,“去給林大人傳話,請他打開卷宗庫房,我有些東西要查!”
他憤憤踢了一腳桌子,口中低聲罵着羅明,下屬習以為常,轉身出門去了。
暗處一只幽綠的眸子盯着淩五郎,尖尖的爪子緩緩伸出。
一柄白玉骨扇抵在尖利的爪子中,輕輕用力,從左至右依次劃過,一片片月牙形狀的指甲紛紛揚揚落下。
孟雪球呆住了。
她低頭看了看自己光禿禿的爪子,又順着白玉骨扇看到來人笑吟吟的臉,毛發受驚地炸起。
“喵嗚——”
穆清拿着白玉骨扇順着她的爪子劃過她的手臂,抵在她的脖頸上,輕輕敲了敲。
明明沒有多用力,孟雪球卻更僵硬了,毛發服帖地垂落下來,收斂了眼神裏的兇光。
貓兒雪團一般,賣相極佳,穆清看得手癢,伸指撓了撓她的下巴。
“喵嗚~”孟雪球讨好地嬌嬌喚了一聲。
穆清含笑看着這只膽大包天的小貓妖,“你方才在做什麽?”
作者有話要說: 晚安,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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