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和離攻略
因為楚婕妤遇喜,衆妃嫔說了許多吉祥話,又是恭喜皇帝,又是請楚婕妤好生安胎,當然,還有不少賀喜梓玉的。
梓玉起初覺得奇怪,但轉念一想,也對,只要她在皇後這個位置上一天,那他們的孩子都是她的,反正她始終能占個嫡母的位份。所以,也不管那些人真心還是假意,梓玉笑盈盈接過話茬,又通通賞了一遍。
妃嫔們都是人精,一個個心裏不痛快,但仍舊在帝後面前做足面子才依次告退。顧及到楚婕妤剛有身孕,原本來找梓玉的皇帝便親自陪着她回了淑景宮。鹹安宮徹底安靜下來,梓玉才覺得清閑。
晚膳時分,王守福道:“娘娘,禦前伺候的錢公公來了,說是陛下有賞。”
梓玉一怔,無端端賞我做什麽?又不是我有喜!
她只覺得皇帝此舉實在莫名其妙,後來,梓玉想,有可能這人就是吃多了撐得慌。
錢串兒被梓玉宣進次間,行了禮,喜笑顏開道:“皇後娘娘,陛下在淑景宮惦記着娘娘呢,說快過年了鹹安宮怪冷清的,讓奴才送些天蔥來應應年景。”他一撩佛塵,進來若幹小太監,一水捧着碧綠的天蔥,蒼翠的秧苗筆挺而立,有些含着花苞,羞羞答答,有些已經開了,像把撐開的紙傘。
不大的次間內頓時香氣四溢,梓玉輕輕一嗅,便覺得這味兒實在太濃,她素來不喜。用絹子掩面,梓玉蹙眉:“本宮用不着,錢串兒你再搬回去。”
“這……”錢串兒從沒遇到過皇帝賞賜被退回去的情況,他央道,“還請娘娘別為難奴才們。”
梓玉嘆氣,勉強點頭:“行吧,将那些通通放到殿外下風處,本宮聞着難受。”
等秋衡晚膳後過來,就看到鹹安宮外除了杵着個“門神”六福外,還有幾盆他賞給齊梓玉玩賞的水仙。那些嬌弱的秧苗在瑟瑟寒風中來回抖動,模樣着實可憐,又好像在打他的臉,火辣辣的疼。
皇帝不太高興,他賞出去的東西,就算是破銅爛鐵,誰不是燒着高香好好供着,就齊梓玉會這樣糟踐他的心意!
這個時辰齊梓玉一般都在書房,秋衡沒讓人通傳,他氣勢洶洶殺過去,果然将這人逮個正着。熟料那人跟沒事人一樣,見着他來,神色淡然,敷衍地福了身,沒提外面那些受苦受難的水仙,更沒謝恩!
皇帝心裏更不樂意了。他坐在一旁,撇撇嘴,哼道:“你就這麽瞧不上朕賞的東西?”
“不瞞陛下,我自小受不住天蔥的香氣,實在太沖!”
聽她這麽解釋,秋衡心裏舒坦許多,他讓錢串兒趕緊将那些水仙撤走,一回頭又見這人垂着眼看書。燭火下,她的側臉很好看,眉目如畫,實在勾人。皇帝故意湊過去,問:“你在看什麽?”說着,又惡作劇般将書抽過來,念道:“蓋說夫妻之緣,恩深義重……願妻娘子相離之後,重梳蟬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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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衡越瞧越不對勁,越讀越心驚,他訝然:“這是什麽?”
“你不都念出來了麽?”梓玉輕笑,只覺得他傻。
翻到書頁,秋衡不禁愣住,只見上面赫然寫了幾個龍飛鳳舞的大字——小娘子和離攻略。
那兩個字格外紮眼,他的面色瞬間不太妙了:“好好地,你看這些做什麽?”
“要你管。”梓玉從他手裏搶回來,又接着剛才被打斷的那處看下去。
秋衡忽然有個不太好的念頭,他挑眉道:“你不會想要與朕和離吧?”
梓玉擡起頭翻了個白眼,酸溜溜道:“只有陛下廢了我的份,我哪有和離那個福氣?”不知想到什麽,她哧哧笑了。梓玉笑起來很好看,格外的明豔照人,尤其燭火映照下,她的眸子裏閃着兩團簇簇的光,襯得那雙烏黑的眼眸越發的亮,亮的就像是世間最珍貴最難尋的寶石。眼波流轉之間,秋衡便有些看癡了。
“你笑什麽?”
梓玉坦然回道:“我在想,若有朝一日陛下開恩準我出宮再嫁,到時候你也另覓良配,豈不兩全其美?”
出宮再嫁?
作為個皇帝,哪兒受得住這樣的挑釁。秋衡臉上就挂不住了,又有些莫名的氣憤,這人到底在想什麽?
可只要一想到她再嫁給旁人,沖着別人笑語晏晏,在旁人身下……他的心裏便愈發不舒服,像是有無數個小針圍着他的心尖狠狠地紮,很是難受。這四個字他根本不敢想。
“朕的女人誰敢碰?”他睨了一眼,又将那書搶回來,丢給錢串兒讓他去燒了。
梓玉氣急:“我還沒看完呢!”
“以後不許看這些!”秋衡也沒什麽好氣。
一言不合,梓玉只能趕人了,“陛下不去陪楚婕妤?”
秋衡難得局促,他道:“吃多了,過來消消食,待會就去。”——其實,從下午楚婕妤被診出有身孕、被皇後質問的那一刻起,皇帝心裏就一直有一股淡淡的心虛,所以,就來了這兒。
梓玉“嗯”了一聲,繼續趕人:“女人懷了身子,總是需要人多陪着些,陛下趕緊去吧……”
這人什麽時候這麽賢惠了?皇帝一時有些詫異,心底裏忽然又冒出一絲被這人忽視的埋怨,她就不想要朕陪着麽?
梓玉起身去書架重新找書看,秋衡卻沒動,只是目光追着她走。到了夜裏,梓玉已經卸去胭脂水粉,發間只留着幾個花钿固定,松松盤着,露出修長的脖頸還有粉嫩的耳垂,讓人很有*咬上一口。
梓玉并未佩戴耳飾,秋衡見了,忽然想到他撿到的那只金摺絲葫蘆耳環,正好随身帶着,他拿出來,拈在指尖,走到梓玉跟前,獻寶似地搖了搖,“你瞧,上回你掉在禦花園裏的,被朕撿到了,一直忘了給你。”說着,又指着一處很小的痕跡,小心解釋道:“這兒當時被磕掉一處,朕找人去補一下?”
梓玉很是驚訝。
這一對金摺絲葫蘆耳環,式樣雖普通,但一直是她的心頭好,這只不知所蹤之後,湊不成對,還心疼了一會。可梓玉雖心疼,卻根本不想再見到。因為,只要見着它,她就會想到那天之事,就會想起皇帝曾說過的那些話,實在是羞辱又傷人……
梓玉尴尬笑了笑:“我以為丢了呢,沒想到被陛下撿了去。”
秋衡一丁點都沒察覺出眼前這人的不快,他興沖沖道:“還有一只呢?朕給你戴上……”頓了頓,他支支吾吾道:“你戴很好看。”皇帝雖然沒什麽節操,可從來沒當面誇過哪個女人好看。說完這話,他一貫白皙的臉上就有些紅了,連耳根子都有些燙。
兩人挨得很近,那人身上有股香,許是別的女人的胭脂味,梓玉往後避了避,不大自在道:“陛下,先擱着吧,夜深了,還是早些去,省得楚婕妤盼着。”
這話的抗拒很明顯,秋衡只當她不好意思,也就不再逗她。将那枚耳環擱在她手裏,他微微低頭,在梓玉發間輕啄了一口。她身上有一股子幹淨清爽的味道,讓他莫名貪戀,又舍不得放手。
梓玉身子僵着,忍不住推了他一下,皇帝這才道:“朕走了,外頭涼,你別送駕了。”走出去沒幾步,又不忘回頭威脅一句“以後不許看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
待聽見外頭的小太監高喊一聲“皇上起駕”,梓玉連忙喚錦瀾進來,将耳環遞給她,冷冷吩咐道:“趕緊将這只和匣子裏那個,一起扔出去。”面上很是嫌棄。
錦瀾心裏雖是不解,卻又不敢問緣故。她應了一聲,不敢遲疑,趕緊去辦。
可這一對好東西該扔哪兒呢?
錦瀾出了鹹安宮,正東張西望之際,剛剛離開的皇帝一行轉頭又回來了。
皇帝剛出來就後悔了。他根本不想去旁處,今夜只想守着那人,好好疼她一回,讓她知道他的好。可楚婕妤到底有了身孕,還是他第一個子嗣,不該怠慢的……
皇帝正糾結之際,禦前察言觀色第一人錢串兒又跳出來了,“陛下,皇後娘娘自上回昏迷之後,身子似乎一直沒怎麽好呢……”
秋衡瞪了他一眼,嘴角微翹,“就你多事!”
如此這樣,皇帝一行便又回來了。
秋衡坐在肩輿上,遠遠地就看見了探頭探腦的錦瀾,待到跟前,狐疑道:“你不在皇後跟前伺候,出來做什麽?”又見她鬼鬼祟祟的,喝道:“手裏攥着什麽?”
錦瀾這才攤開手。
哪怕已經夜深了,秋衡也認出來她手裏是一對金摺絲葫蘆耳環。錢串兒接過來,遞到皇帝跟前。秋衡撿起一個端詳,只見上面有個微不可見的摔痕,他曾經無數次用指尖觸碰過,再熟悉不過,秋衡心念一動。
“這是皇後的東西,你做什麽?”
“娘娘讓奴婢去扔了。”
“扔了?”秋衡不可置信,喃喃問道,“為什麽?”
“娘娘沒說。”
想到方才那人的敷衍,再看着眼前這對耳環,秋衡心底漸涼,那一團火徹頭徹尾被澆熄了。他将那一對耳環收進手裏,緊緊攥着,紮着掌心有些疼了,才緩緩道:“你去回了她,就說已經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