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借刀殺人

單憑娴妃的一張嘴,梓玉自然不信楚婕妤和別的男人勾搭還有了身孕的事——因為,這實在太勁爆又太不可思議了。

在皇帝眼皮子底下玩火,穢亂後宮,這是不要命、求速死的節奏?

簡直就在打皇帝的臉啊!

不過,男女之事總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梓玉默默嘆了一聲。那些男女互相傾慕白頭偕老的故事,總是活在話本子中,在這深宮之中,始終只有一個皇帝,哪兒夠可憐又孤寂的女人們分?難不成讓她們去喜歡那些殘了的太監?

這樣一想,這件荒唐的事似乎又有些可能了……

旁邊的小皇帝一直緘默不言,好似整樁事情都跟他無關。梓玉也想像他一樣做個甩手掌櫃,可作為皇後,她怎麽都逃避不掉職責。因為此事若不嚴查清楚,她就有可能被扣上個管理不明的大帽子,說不定又得牽扯回齊府……

梓玉皺眉,偏偏還得板着臉,問:“娴妃,你可有什麽證據?”

娴妃早就說得口幹舌燥了,就等着皇後問這一句呢。她趕緊回道:“臣妾自然是證人的。”見皇後點頭示意,她努努嘴,身後的詩翠極其麻利地領進來幾個人,一溜跪下請安,将底下擠得是滿滿當當。

這陣仗不小,看來是有備而來,梓玉按例又問:“這些都是什麽人?”

娴妃也立刻答了。

這些人中,有一個是過去曾在淑景宮楚婕妤身邊的宮女,不知道什麽原因被發落到別處去,有兩個黑衣侍衛是那所謂奸夫的同僚,常年在一起巡視,還有幾個粗布麻衣的,則是號稱楚婕妤和那奸夫的兒時密友。

人找的很齊,進宮前後、過去現在一一包羅到,真是全方位無死角,夠一耙子打死楚婕妤的了!

見娴妃滿臉掩不住的喜色,又信心滿滿的模樣,再見到底下跪着的這些人,梓玉意識到她背後應該還有別人指點。要不然,憑一向不大聰明的心性,娴妃什麽時候能夠思量得這麽周全?

只怕不是太後,就是那讨人厭的如貴人!

如果是太後,那今日就不會是娴妃單槍匹馬過來揭發此事,如果是如貴人……梓玉瞬間覺得一切都說的通了。如貴人肯定不喜歡楚婕妤,但她從不會做出頭的事情引人注意,所以,借娴妃這把刀來殺人,對她而言,再好不過。

——其實,還真被梓玉猜對了,只不過娴妃一直覺得是自己挖出這樁宮中醜事的。因為,躲在她背後算計的那位,只時不時地在娴妃面前點撥幾句,給她找找新的思路罷了,惹得娴妃還洋洋得意。如貴人沒少暗地裏笑話她。

Advertisement

想明白這一點,梓玉忽然有些同情娴妃了。

她解除娴妃的禁足令,原本是想指望這人能給如貴人和皇帝找找麻煩的,沒想到反過來卻被人當槍使……哎,真是蠢得可憐!

聽這個證人說楚婕妤和奸夫沒進宮前就眉來眼去,很有一腿,那個宮女說他二人進宮之後私下還有書信往來,梓玉有些頭疼。她擰了擰眉,讓王守福去喚楚婕妤過來當面對質,又命人去淑景宮按慣例搜物證。而其他妃嫔早就聞訊而來,鹹安宮內更加熱鬧了。

沒過多久,楚婕妤便在衆人期盼下登場了。她的鬓釵淩亂,雙眼紅腫,顯然已經哭過,是一副傷心欲絕我見猶憐的模樣。初初露面,她立刻跪下喊冤,又膝行到皇帝跟前,匍匐着哭天抹淚。楚婕妤今日穿了件較為貼身的裙裾,微微隆起的腹部已經有些明顯了,她這樣跪下來再爬過去,動作笨重許多,心軟之人都有些不忍看。

被拽着衣擺的皇帝卻沒什麽反應,他只略微擡了下眼,往旁邊掃了過去。

兩個小太監會意,迅速上前,一人扯着一個胳膊,将楚婕妤拉遠了一些。整個過程中,皇帝還是那副斜斜倚着的懶散模樣,連眼珠子都沒有多動一下,他只低低垂着眸子,盯着自己跟前的那塊白玉磚——發呆。

皇帝這副模樣,落在衆人眼中,徹底成了嫌棄楚婕妤的信號。

如此一來,許多看好戲從不嫌事多的妃嫔們也就自然而然地加入了踩楚婕妤的行列中。楚婕妤定然不服,将那些話一一辯駁清楚。一時間衆人分成了三派,一派是一口咬死楚婕妤有染的,說白了就是往死裏潑髒水,不想給她任何的翻身機會,比如早就想整楚婕妤、苦于沒機會的德妃;一派自然是喊冤的楚婕妤,還有已經那位跪在外頭的奸夫,宮中諸人明哲保身,沒人敢在這個時候替他們說話;另外一派就是剩下的那群看好戲的了,比如最早發現端倪卻一心想着借刀殺人的如貴人。

鹹安宮次室內雞飛狗跳,争起來沒完沒了,眼看着愈演愈烈,到最後還是皇後中氣十足地吼了一句“夠了”,衆人才偃旗息鼓。

可就算是這樣了,皇帝仍是沒出聲說一句話。

皇帝陰着臉不說話的時候,最是可怕,沒人知道他在盤算什麽,摸不清琢磨不透,很有天子的威嚴與肅穆。

梓玉琢磨了下皇帝的意思,她覺得皇帝應該根本忍不了這種事,這世間,任憑哪個男人知曉自己眼巴巴盼了許久的子嗣,有可能是別的男人的,不暴躁痛罵一頓都算好的了,唯獨這位沉着氣……依梓玉對皇帝的了解,這人估計在盤算更狠的招數,比如要不要殺了楚婕妤全家洩憤?

這個念頭一起,梓玉心裏就有些沉甸甸的了。

其實,梓玉若真是想偷懶,完全可以順着衆人的話将楚婕妤拿下,反正這宮裏多她一個不多,少她一個也不少,誰會在乎呢?可萬一錯了?那可是一屍兩命,或者還不止!

梓玉咳了一聲,問道:“楚婕妤,你可承認私下偷會過那人?”楚婕妤點頭,梓玉又問:“你見他做什麽?”楚婕妤哽咽着說是因為自己思家心切,于是委托那人帶幾封家書來往。這個解釋說得過去,梓玉剛要接着再問,去淑景宮搜東西的侍衛回來,正巧遞上一紙信箋,錢串兒接過來,又遞給皇帝。

楚婕妤面色變了一變,連忙大聲呼喝:“這不是我寫的,我宮裏根本沒什麽信箋!”——所有的家信看過之後都會燒掉,而她最近也沒有動筆寫過任何的信函,那就只有一種解釋:有人要害她!見她撲騰起來,皇帝遞了個眼色,兩個小太監又立刻摁住她。

如此一來,這室內陷入了更恐怖的安靜之中,楚婕妤連哭都不哭了,只死死咬着牙,看着皇帝。不用想,都能知道那上頭寫着什麽。

果然,皇帝緩緩起身,挑着眼往底下衆人巡睃過去,一臉的嫌棄。

可也就這一眼而已,皇帝什麽話也沒交代,只往外頭去。待經過楚婕妤身邊時,秋衡定住身子,微微擡手一指,終于出聲道:“來人,賞楚氏黑藥一碗,再将二人拖出去仗斃——”他的聲音清寒又冷,宛如世間最最殘酷又無情的刀,讓人不自覺地害怕,連那些看熱鬧的都不禁縮了縮脖子。

皇帝話音剛落,楚婕妤徹底癱軟在地,她連哭都哭不出來,只喃喃重複道:“陛下,我真的是冤枉的,我腹中真的是……”

見皇帝寒着一張臉,她掙脫小太監的鉗制,又爬到梓玉跟前,道:“娘娘,求你……”

梓玉心裏極亂,“陛下!”她嘆了一口氣,終喚住提步欲離開的皇帝,又起身道,“此事尚未查明,單憑衆人之言和一張……”她撿起被皇帝扔到案上的那紙信箋,匆匆掃了一眼,上頭是露骨的情話,無非你侬我侬之類的,“這樣子未免太過草率,有失公允,如果楚氏腹中真的是陛下……”

秋衡微微偏過頭,睨了她一眼,又回過頭往外走——這人從來知道如何在衆人面前駁他這個皇帝的臉面!

“皇後,你過來。”

梓玉無奈,只能追了過去,前面那人走得很快,梓玉在後頭道:“陛下,若楚氏是冤枉的,她肚子裏那個可是你的……”她真是有種皇帝不急太監急的焦慮。

秋衡頓住身形,梓玉一個沒收穩步子,險些撞他背上,連他身上單薄的春衫都冒着絲絲冷意,梓玉往後避了避。

秋衡回過身,垂着眼,低低望着那人,一字一頓道:“不管她是不是冤枉,只要與別的男人私下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就是該死。”

梓玉愣了愣,她覺得這話似乎別有深意呢……可回過神來,她又覺得皇帝實在殘酷,單憑這樣一個荒誕的理由,竟然就可以不問真相,将可能是他的孩子都給殺了,楚婕妤都沒來得及申辯一句,他得多狠心吶……

“陛下,”梓玉仰面道,“即便你今日如此定了,楚氏也死無對證,這事臣妾依舊是要查的!”——她不信此事沒有宵小在作怪,就算沒有宵小之徒,她也可以栽贓到讨厭的人身上去。

秋衡見她一臉的倔強,見她非要為楚氏讨個說法,他就想問問關于那條絲縧的事了。可那些話到了嘴邊,徘徊在舌尖,他就又不敢問了,三番兩次都是這樣!萬一,哪怕是萬一,他聽見自己不想聽的答案,該怎麽辦?一并處死她?怎麽可能!秋衡忽然意識到,自己再狠得下心,他也舍不得梓玉,他竟然會将齊梓玉看得比自己的子嗣還重……

秋衡回過身,意味深長地嘆了句:“都随你。”

作者有話要說:啊啊啊啊啊啊啊,又晚了,sorry~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