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柳二公子
連日來陛下的臉總是陰沉沉的,好似頂了一朵厚厚的烏雲,與周遭曼妙的春光格格不入。皇帝走到哪兒,哪一處就得擔心他是否會龍顏大怒。而禦前伺候的人更是難做,他們小心再小心,謹慎再謹慎,生怕惹到這位小祖宗。
沒有人知道皇帝怎麽了,除了皇後這個罪魁禍首,偏偏她還不覺得錯了,秋衡無處說去,只能憋着生悶氣。
直到柳必謙的二子游歷回京,進宮面聖,皇帝的心情才好了一些,至少終于露出一絲笑意。
柳必謙膝下共有兩個兒子。一個是沉湎于花柳的柳松月,京城裏鼎鼎有名的不成器的浪蕩子;而另外一個,就是柳松言,人稱柳二公子。此人自小專心學問,文采斐然,早有一個好名號。只可惜見過柳松言的人并不多,當今天子恰恰是見過的,而且,還是這位柳府二公子的舊識好友——柳二公子乃是天子年幼時的伴讀。
秋衡六歲入學,調皮搗蛋,上蹿下跳,元興帝挑了數個官家子弟進宮做其伴讀。熟料那幫小屁孩年紀相仿,湊在一塊兒,整天沒什麽好事,将好好一個南書房鬧的雞飛狗跳。柳必謙氣得吹胡子瞪眼幹着急,到最後,他才自薦了二子松言。柳松言比秋衡大了好幾歲,當時已是名滿天下的少年才子。
秋衡只當此人和原來那些伴讀一樣,會對自己阿谀奉承陪着自己胡鬧,沒想到初初一見面,他就發現自己錯了,大錯特錯。
——赫赫有名的柳二公子居然腿疾,根本不能走!
這個認知,實在出乎年幼的秋衡的預料。
再相處下來,他發現,這人性子最最寡言少語,難處極了。柳松言不說話還好,一說話必然是尖酸刻薄極盡嘲諷,很少有人受得住。說來也奇怪,秋衡偏偏吃這一套。一來一去,秋衡便敬他為兄長,感情日益好了。
這兩年,柳松言擰着性子固執地在外游歷,近日剛剛返京,他一回京,皇帝就召他入宮了。
“參加陛下,恕草民不能下跪見禮。”
“如晦,不過兩年沒見,你怎麽又這麽見外?”——如晦是柳松言的表字。
柳松言正色道:“陛下,松言只是一介草民,不敢造次。”
秋衡不滿:“朕讓你考科舉入朝為官,你又不願意,總是推三阻四……”說起往事,柳松言這才淡淡一笑,兩人之間的疏離消下去些,秋衡忍不住好奇道:“如晦,你游歷在外這麽久,可有什麽趣事,說來給朕聽聽?”
柳松言蹙眉:“陛下,松言又不是專門說書逗樂子之人,你若是想聽,動一動嘴皮子,他們準能給你搜羅來滿屋子……”
還是那般的刻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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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衡也毫不在意,他賠了個罪,又問:“你這一次回京,有何打算?”
“家父年歲高,兄長不成器,我又是個腿殘的,我們柳氏滿門還真是……”柳松言自嘲了一句,嘆道,“自然是尋個謀生之策。”
秋衡知曉他的脾性,這人的腿疾是他的心病,所以也就沒再追問,留他一道用了午膳,才派人送柳二公子出宮。
百無聊賴之下,皇帝自覺心情好了許多,便舔着臉去鹹安宮消食了。他要當面告訴齊梓玉“朕原諒你了”,彰顯一下作為帝王的大度,熟料,皇帝仍撲了個空。
“皇後呢?”他問。
顧忌着這位最近脾氣不大好,王守福小心翼翼地提醒道:“陛下,今兒個是十五,娘娘她……”
秋衡愣住,他真的忘了日子。
原先梓玉每月十五出宮都會到他跟前說一句,而且安福門的侍衛首領也會來詢問皇帝的意思,可現在……哼哼,一個個膽大包天,居然沒人來知會他了!
秋衡按下不悅,又問:“既然你在此,那皇後帶了誰出宮?”
“就錦瀾一位。”
“沒有別人?”皇帝的聲音瞬間冷了許多,連面色都不自知的難看起來。
王守福縮了縮脖子:“還有個趕車的小太監。”
望着空蕩蕩的鹹安宮,沒有那人的身影,秋衡心下一沉,湧出很多的不安來。
這種不安,源自藏了許久的那個困惑,源自他至始至終都在努力忽視的那個問題,源自壓抑的痛苦,直到現在,逼得他不得不正視此事……秋衡心裏悶悶的,很不好受,就好像那人真要背着他去私會情郎,而他還得忍着……他雖然貴為天子,可這一次,連查都不敢派人去查。
因為,若是真的,秋衡真不知道該怎麽處置那人……
秋衡獨坐在殿內,陰郁的宛如一株枯樹。
他想,等齊梓玉這次回宮,就不打算再讓她出去了,實在有些不像話!而且,他也不希望有人以梓玉和其他男人的事來興風作浪。樹大招風,太過落人口舌,對她并不好。
其實,顧慮梓玉的身份,文館的蕭先生也不願她常來,可是禁不住梓玉苦苦哀求,說什麽“先生有所不知,宮中苦悶又吃人,你可千萬不能不要我”諸如此類的話,蕭先生便心軟了,到底舍不得這個學生。
——蕭先生是個年過半百的婦人,學富五車,在大周極富盛名,梓玉就是師承她的門下。
如今這間文館原本是蕭先生的居所,後來擴建了一番,改成文館,專收女學生。
梓玉這一日講了不過小半個時辰的經文,就覺得有些不對勁了——額上冷汗涔涔,身下腹痛難忍,只怕葵水要至,真是要命!
更要命的是她今日偏偏穿了件月白的紗裙……單這樣想着,梓玉便坐不住了。
好容易熬完整個時辰,衆人四下散開,梓玉才出聲喚錦瀾,結果那丫頭不知去哪兒了……猶豫少頃,梓玉遮遮掩掩往後院去。後面是蕭先生的住所,她準備去救救急。院門虛掩着,吱呀一聲,梓玉推開,就怔怔頓住了步子。
院子裏有個陌生的年輕男子,坐在樹蔭下,再仔細一瞧,那人竟坐在輪椅上……梓玉有些尴尬,可那人目光拂過她的方向,又撇過臉去。
見那人不理自己,梓玉只得又喚了聲“先生”,無人應答,她不得不高聲喚了幾次。
有些聒噪!
樹下的柳松言蹙眉,滿是不耐煩地轉過臉來:“蕭先生不在,你是?”
他的面容蔽在陰影下,晦暗不明,梓玉警惕道:“我是前頭的教書先生,這位公子你又是誰?”正說話間,身下突然湧出一股熱流,梓玉防範不及,登時羞得滿臉通紅,又手足無措,很是狼狽。
“無名小卒,不足挂齒。”察覺到梓玉的不自在,柳松言移開視線,自顧推着輪椅往外。他好像做慣了似的,也不需要旁人幫忙,動作熟練至極。
此人甫一離開,梓玉一溜煙地跑了進去。待收拾妥當,她才舒了一口氣。見堂屋後門敞着,她又穿堂而出。這兒在半山腰上,是個開闊的平地,後門外面有幾窪菜畦,綠油油的小菜迎風招展,看着可口極了。旁邊還有個雞舍,如今這幾只雞趾高氣揚,咯咯咯亂叫,這兒啄一啄,那兒啄一啄,有一只更是膽大包天,啄到梓玉繡花鞋上來了,她被唬了一跳。
旁邊廊檐下曬着陳年的小米,梓玉連忙抓了一大把,往外一揮,引得那幾只撲棱着翅膀飛奔過去,實在有趣。梓玉便又散了好幾次,逗的那些雞到處撲棱,雞毛散了一地。
梓玉哈哈大笑之際,有人哼道:“不知勤儉!”
梓玉一時怔住,她斂住笑意,循着聲看過去,就看到了剛才那位腿腳不便的青年男子。他不知什麽時候冒了出來,也不知看了多久,如今只冷冷地望着別處,眸子裏滿是嫌棄,好似多看她一眼都是遭罪。
做壞事突然被人抓包,梓玉讪讪地連忙道了歉。
柳松言刻薄道:“姑娘,此話留着對蕭先生說吧,你又沒有對不住在下。”
梓玉平日口齒挺伶俐的,如今被這人拿話一噎,又沒占理,一下子窘迫起來。她有些不服氣,于是偷偷打量過去。這一次,他整個人暴露在陽光之下,許是常年疾病的緣故,這人有種病态的瘦弱,若說皇帝的臉是白皙,那此人就是徹底的蒼白了……
柳松言自小最恨旁人這樣看他,他瞥了眼過來,嗤笑道:“姑娘,在下腿疾有這麽好看麽?”
兩人視線撞在一起,那人的目光冷到了極點,好像一汪冰凍千年的寒潭,梓玉很是難堪。就算隔了這麽遠,她依然能感受到此人的冷漠,還有一股拒人于千裏之外的疏離。那種冷漠望進她的眼裏,她的心裏,讓她心尖上有一剎那的顫意。梓玉忽然有個荒唐的念頭,這人雖是冷的,卻應該是想要人關切的……
她垂着眼說了句抱歉,連忙轉身離開,沒走幾步,梓玉沒來由的心慌意亂,只能奔跑起來。
金烏之下,裙裾飒飒,月白之上落了點紅梅……柳松言望着她離開的方向,淡淡撇開眼。
梓玉,我們又見面了……
作者有話要說:hello,這裏是偶爾出現的存稿君,是不是覺得更新時間神出鬼沒呢,不如動動手指收了我吧?
好的,老衲來也——法海拿出了寶器~
以下是中秋惡搞小劇場:
惡搞一:
皇帝:元公公,為何朕近來沒有肉吃?
阿元:陛下,最近我大JJ只能脖子以上,要不,給你個鴨脖啃啃?
皇帝:混賬!朕要吃肉!
阿元:可是,陛下您身體有疾啊……
皇帝:放肆!來人,将這厮拖出去斬了!
法海:好的,老衲又來也——
惡搞二:
皇帝:皇後,今日中秋佳節,花好月圓,秋風徐徐,波光潋滟,美酒佳肴,對酒當歌……此處省略一萬字
皇後:陛下,說人話!
皇帝:朕想吃肉……
皇後:抱歉,這個真沒有。
皇帝:那有什麽?
皇後:各類月餅,蓮蓉,豆沙,桂花,芝麻……
皇帝:朕讨厭甜食!能換成肉餡兒嗎?要不,蛋黃餡兒的也行啊!
哇咔咔,祝各位親中秋人月兩團圓,甜甜蜜蜜,和和美美,咱們周二再見啦~~別抛棄我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