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2章 微服出宮
這一日,梓玉在齊府磨磨蹭蹭到很晚才回宮。
她并沒有見到爹爹,因為齊不語現在只能用“麻煩纏身”四字來形容了——齊不語實際掌控的盤子很大很廣,遠遠出乎梓玉的認知,先帝在世時,他幾乎是獨自一人把控整個朝廷的言路,後來又伸手到軍事這一塊,借機四處安插親信,先帝拿他沒辦法,只能放任自流,到了現在這位,除了扶植起一個勉強與之抗衡的柳必謙外,又硬生生地從齊不語手裏掰出一些要職來,可這哪兒夠呢?
樹大招風,就是這個道理!
這一回小皇帝借馮淵邀功這件極小的事果斷地将自己的勢力滲入齊不語掌控的各處,明目張膽地将各道巡撫、各省布政使都查了個遍,一時間各種問題各處開花,齊不語苦不堪言。他整日焦頭爛額,可謂是拆了東牆補西牆,疲于應付皇帝出其不意的各種招數,就是示弱都沒法讓皇帝收手,看來皇帝這回是鐵了心的要下狠手……
這個小混蛋明顯蓄謀已久啊!
想到這一處,梓玉的心情複雜又沉重,臉色難免也跟着不大好看。回宮之後,聽王守福說皇帝早就在這兒等了,梓玉的面色一沉,心情就更加複雜了——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麽面對這個誓要将她爹趕盡殺絕的男人,求他,哄他,還是?
要命,這幾個都不是她想要的,梓玉只覺得煩!
“我的親爹啊,世上好男兒千千萬,你把我嫁誰不好,非要嫁給他?”
這讓她如何自處?
梓玉郁卒,立在暖閣外,她有種想要奪門而出的沖動。
慢吞吞地挑開帷幔,梓玉一眼便能看見皇帝。他正斜靠在榻上,眼眸低垂,優哉游哉地不知在看什麽。溫暖的燭火攏在他的臉上,長而密的睫毛随之落下一大片的陰影,看不清他的眼睛,顯得安靜又純良,就像世間最普通的男子——梓玉心底唏噓,又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煩躁在。
聽見腳步窸窣的動靜,秋衡擡起頭,一臉喜色:“你回來了?”他笑起來眸子都彎成了兩道月牙兒,似乎很高興。
梓玉覺得十分可疑,不斷提醒着自己不得不防,免得又上了他的當。
果然,皇帝開始振振有詞,說什麽要帶她一道微服出巡,而出宮的原因竟然是因為舒貴嫔!皇帝親口表示這段日子他心裏一直過意不去,想去江南舒家那邊瞧一瞧,看看還有什麽可以彌補的。
對于皇帝的這個說辭,梓玉自然不信。她從來不認為當今天子是個長情的人,這人長得一副唇紅齒白的俊俏樣貌,實際上最最狠心,現在怎麽可能突然轉了性子?還說什麽過意不去……騙誰呢?
見對面那人對這個提議一臉的不屑,秋衡誘惑道:“你不是一直想出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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梓玉是挺想出去的,并且從未放棄勸說皇帝,兩人鬥智鬥勇了很多回,可這一次她總覺得不大妥當,說不出來為什麽,許是女人的直覺。
望着那人澄明的眸子,梓玉沒有繞圈子,直接問道:“陛下,你是在故意哄我出去吧?不會是我爹……”難道皇帝終于要下手了?
聞聽此言,秋衡垂頭喪氣地嘆了一聲,低聲道:“朕不想你心煩……”梓玉這幾天焦躁心煩的模樣,他不是沒看見,不是不心疼。
如此一來,梓玉猜皇帝肯定有什麽要緊的動作,不想她夾在爹爹和他之間為難,所以,準備帶她出宮避一避。如此一想,梓玉更覺得煩,臉色更不好了:“你到底想對我爹怎麽樣?”
“你以為朕要……”秋衡說着比劃了個抹脖子的動作。
梓玉雖然沒有點頭,可臉上的表情已經代表了一切,小皇帝吐血,他還沒有那麽蠢!
“朕只是想削一下你爹手中的權,你想哪兒去了?”他挑着眼看梓玉,一臉憤憤,“前朝那麽多老謀深算的人壓着,朕沒別的法子一向自持平衡二字,梓玉,你爹手裏的權勢太大,朕削他的權,也是為他好……更何況朝堂那麽多人,倒了一個齊不語,必然還有其他的人冒尖,沒必要大費周章做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
經他一提,梓玉這才發現自己真是關心則亂!小皇帝這話極有道理,若是徹底将她爹扳倒,難免不會出現其他人的趁機攬權,不如留着勢均力敵的兩方,那皇帝就能安心坐山觀虎鬥,坐收漁翁之利了……雖然這招挺無恥的,可梓玉不由得松了好大一口氣,臉色稍霁,她又問:“那你做什麽将聲勢弄的那麽唬人?”害得他們一家子擔心壞了。
“你爹橫了那麽多年,朕下手絕不會輕的,”頓了頓,秋衡微微一笑,“幸虧這次他沒走什麽旁門左道,否則……”
這話、這笑都太值得玩味了,梓玉驚出一身冷汗,其實,這人還是在試探爹爹?!
她看着對面那人,忽然發現自己真的看不透他,他藏了那麽多那麽深的心思,自己哪兒是他的對手?
梓玉神思迷惘,沒想到皇帝沖着她笑,又招招手,柔聲道:“你過來。”每次他這樣,梓玉就有種錯覺,好像他在召喚某種寵物似的。梓玉心裏有疙瘩,她沒有動,秋衡嘆氣,他倚在榻上,單手支着頭,另一只手拍了拍身邊的軟榻,又輕聲央了一遍。
梓玉別別扭扭地坐在榻邊,那人拉着她的手,命令她将眼睛閉上。梓玉狐疑地看着他,自然不肯。熟料皇帝直接動手了,擡手将她的雙眸阖上。
人閉着眼睛的時候,其他的感覺會非常明顯,梓玉渾身緊張。
察覺到那人握着她的手,将她的手掌平攤開,不知放了個什麽小玩意兒在她的手心裏。
那東西很涼,梓玉不禁蹙眉,有些擔心他的惡作劇。
他的手掌包住她的,又一點點阖上,那個東西握在手裏的那一刻,梓玉意識到這是一枚玉佩。
倏地睜開眼,又攤開手掌,梓玉一臉的不可思議——只見她的手裏依舊是一枚天子的佩玉,龍紋張牙舞爪,霸道極了,就像他這個人一樣。
“陛下,你這……”
秋衡笑了:“朕猜你将原來那枚留在府裏了,朕便再給你一枚留着護身。”
停了停,他又嘟囔道:“這是朕給你的,可不許再給旁人!”
看着掌心裏那枚龍紋玉佩,聽着這樣的話,梓玉心裏忽然冒出許多的感動來,不管以後如何,這人現在總歸是念着她的。
靜靜坐了一會兒,梓玉悄聲說了句謝謝。
秋衡顯然想歪了,他說:“謝什麽,朕以前确實挺讨厭你爹的,可他也有他的好處,對人對事總要分兩面來看……”
梓玉沒有多做解釋,只由着他說下去了。
出宮一事就這麽定了,秋衡将朝政迅速安排妥當——也得虧他素來堕怠,底下的人早就被皇帝訓練出來了,聽說皇後心情不佳,他要帶皇後出去散心,衆人面無表情,只在心裏罵你個小兔崽子自己跑出去逍遙快活,盡留爛攤子給我們。
皇帝說要微服出宮,梓玉還沒當回事,可真的要出去那一日,梓玉發現确實挺微服的,輕車從簡,居然就他們兩個人,連錢串兒都不在其列,更別提侍衛了!梓玉覺得很不妙,這人是不是拿自己的命當兒戲?他還沒兒子呢!
“陛下,沒侍衛跟着,你不能出去!”
“他們跟着啊,只是比較遠而已……”
梓玉又換了一個借口:“你走了,其他人群起對付我爹怎麽辦?”
秋衡寬慰道:“朕已經交代過柳先生了。”
“萬一柳必謙不可靠呢?”梓玉當然信不過她爹的死對頭。
秋衡無奈:“……朕有他的把柄!”點到即止,他沒有再多說柳松言的事。
梓玉繼續掙紮:“還是得帶個人,咱們一路誰趕車啊?”
“笨,雇一個不就有了?”秋衡嫌棄地敲了敲她的腦門,誓要将微服出宮進行到底了,梓玉很是狐疑。
既然帝後二人都要走,便由太後暫領後宮,梓玉并不擔心太後會耍什麽花樣,因為小皇帝都安排好了,她樂得清閑——梓玉不得不承認,有個心眼多、下手狠、還不近人情的夫君,有時候确實挺省心的。
他二人的去向誰都沒告訴,梓玉暗忖,弄得神神秘秘,肯定不簡單。
一路往南又往東又往西這麽亂行了幾日,梓玉總算又想明白了些事情。
這人走的每一步都有他自己的打算,比如為什麽非要去江南找舒家,又為什麽非要堅持微服出宮,不讓人跟着——只怕他是想親自去查太後家那些陳芝麻爛谷子的破事,他想要對張家動手,偏偏要以梓玉為借口,讓所有的人都以為皇後因為齊不語的事傷心欲絕,所以皇帝帶着他老婆游山玩水避嫌散心去了!
梓玉忿然,這個小混蛋虛晃一槍,果然讨厭,連她都差點被這人給騙了!
作者有話要說:不行了,今天太累了,先到這兒吧,明天再來看有沒有問題,祝親們七天假期玩的開心!我這邊會照常更文,歡迎大家繼續圍觀逗比夫婦的日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