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那個日日夜夜念書,揮灑青春的高三,就在最後一場考試的鈴聲響起後結束了,曲泊淺如釋重負地收拾好了東西,腦子一片空白地走出了考場,她在校門口附近遇見了左沁,左沁便向她走來,就像以前許許多多次那樣笑着:“做到了你講的數學題,我覺得應該能考到60分。”曲泊淺突然很想哭,她很想擁抱沁哥,擁抱陪她走過高中歲月的每一個人。

也許是物極必反,當大家高高興興去拍畢業照的時候,曲泊淺沒有去,她把手機卡從手機裏拿了出來,去書店買了很多小說,又去文具店買了很多只鉛筆,想把高三那一年禁锢的靈魂全部釋放出來。

只是當她有大把時間做這些事情的時候,她已經沒有讀書欲,也不會畫畫了,深陷應試教育很長一段時間,也塵封她的初心太久了。

放下了鉛筆,盯着畫板上未完成的畫,卻找不到下筆的欲望,曲泊淺輕嘆出聲,找出手機裝上手機卡,當她開啓手機後的一分鐘,左沁的電話突然打來,她原以為高考結束,所有人都沉浸在狂歡中,也不會有人想着找她了。

“你是想怎樣?關了多少天手機?我打你電話你敢不接?”

“......”

“我限你騎自行車十分鐘裏從家裏趕到我外婆家樓下來!”

“好。”曲泊淺嘴角上揚,她覺得她又燃起來了。

“你敢再關機試下!”左沁假裝惡狠狠地笑着。

“你叫我來你外婆家幹嘛?”曲泊淺邊停車邊說。

“無聊,讓你來陪我玩。”

“哦。”

“待會你見到我外公外婆,你不要亂說話!”

“好哦,我不說話。”

“不行,不說話也不行,就是正常的樣子。”

“我平時就很正常啊!”

左沁翻了個大白眼,領着曲泊淺第一次走進了她的外婆家。

吃晚飯的時候,左沁的外婆看到曲泊淺吃了第二碗飯還一直往嘴裏送肉,便實誠地說:“沁沁,你同學胃口真好,她是不是變胖了?上次來還沒有那麽胖。”

在左沁突如其來的笑聲裏,曲泊淺回想起第一次去十三家吃飯,十三奶奶也說過她胖,她難受地說:“外婆,我這是第一次來你們家,還有外婆,我真的有那麽胖嗎”

“胖點好胖點好,沁沁太瘦了不好。”外婆好心地解釋到。

曲泊淺捂着生疼的胸口放下了筷子,不想吃飯了,再也不想進食了。

左沁兇到:“吃你的飯!”

“沁沁你不能這麽兇你的同學!”

曲泊淺感激地望向左沁的外婆,這是第一次有人站出來制止左沁兇她啊!

“我不僅兇她,我還要打她。”左沁揚威耀武地用手指彈了曲泊淺的臉一下。

曲泊淺心想完了,這個世上根本沒有人可以治得住左沁。

在與左沁的吵吵鬧鬧中夜幕緩緩地降臨,告別了左沁的外公外婆,她讓曲泊淺騎自行車載她回自己家,騎過車水馬龍的街道,騎過橫跨信江河的大橋,曲泊淺感覺到左沁的雙手握緊着她的衣角,便幸災樂禍道:“沁哥,你是不是害怕?”

“沒有。”

“哦。”曲泊淺在下坡的時候故意用力地踩着踏板,還騎着自行車在車流中左右穿梭,在呼嘯而過的晚風裏,左沁感覺簡直要飛出去一樣,不由得發出了柔弱的叫聲。

曲泊淺第一次聽到左沁那麽示弱的聲音,更得意地加快了車速。

高考完成績快出來的那幾天是最難熬的,曲泊淺躺在床上滾來滾去找不到舒服的姿勢看動畫片。

煩躁,煩躁地不行。

把手機丢到床頭另一邊,曲泊淺盯着窗外陽光照射下斑駁陸離的樹葉發着呆,忽然想起了什麽,她從床上跳了起來,找到床頭櫃裏的錢包數了數。

嗯,差不多夠了。

買了最早一趟去省會城市南昌的火車票,下午又買了回家的汽車票,曲泊淺在兩座城市裏奔波了一整天,拎着書包來到了左沁家的樓下。

當左沁穿着拖鞋短褲,邁着修長的腿,在橙黃的路燈照射下,快步走過來的時候,曲泊淺壓抑着無比興奮的心情,淡淡地對她說:“你打開我的書包看看。”

左沁輕輕打開曲泊淺的書包,一只棕色的小卷毛映入眼簾。

“哈哈,泰迪狗!”左沁開心地笑着,毫不介意地把狗狗抱入懷裏。

看到左沁笑得那麽開心,曲泊淺也就無所謂被小泰迪尿了一書包的事情了,她說:“沁哥,以後我不能陪你玩的時候,狗陪你玩,你就會想起我。”

“所以你是狗了?”左沁笑着合不攏嘴。

曲泊淺起身說:“哈,沒差啦,我回去了,你趕快帶狗狗回家吧,過幾天我買個狗房子給你。”

左沁臉上挂着笑,小心翼翼抱着狗回了家,沒有對曲泊淺說謝謝,她們之間沒有必要說那個字。

終于等到了出高考成績的日子,曲泊淺手裏拽着查分卡來到離家最近的網吧查分,二班的qq群裏的大部分人已經查了成績了,一個個開始報自家分數,曲泊淺盡力忽視班上同學出奇的低分,她并不害怕同樣遭遇,她已經盡了最大的努力,倘若落榜也沒有人會怪她,她只是怕她和蔡穎的差距太大,她們不能一個大學。

曲泊淺靜靜地看着電腦屏幕上那個糟糕的分數,心配合的痛了幾下,之後就釋然了。

445分,三本線多一點的分數,一年的努力,夠了。

然後打開qq,和同學互報分數,她問陳超:“蕩姐多少分?”

“三百多分,她說複讀。”

曲泊淺一下就懵了,陳超又說:“她很傷心。”

眼淚就那麽無能為力地落在了鍵盤上,事到如今,知道她難過,曲泊淺也只剩哭了。

這天晚上左沁陪蔡穎出去散心,沁哥真的有讓人開心的力量。曲泊淺知道的。因為她每次難過,第一個找的就是沁哥。

可是今天,她也好難過好難過。

曲泊淺一路飙車來到班上同學,藝姐家開的飯館,要了四瓶酒,白嘴喝起來。

她初中起就習慣于醉酒,慶幸的是沒有養成酒量,想大醉的話,四瓶就夠了。

藝姐坐在曲泊淺對面,和她一樣一臉陽光燦爛的笑容,她們聊未來,聊大學,聊愛情,聊到蔡穎的時候,曲泊淺很認真地笑着:“遠離她去念書,累到說不出話,抱着和她一個大學的希翼堅持到現在,也學會了開玩笑的本領,可是最後連和她好好說話,安慰她都不能了。”

“這是你自己選擇,選擇喜歡她,而不是做朋友,你可以怪誰呢。”

飯館的電視裏,梅豔芳幽幽地在唱《女人花》,曲泊淺搖了搖暈乎乎的腦袋,傻笑道:

“在離高考還有幾個月的時候,蕩姐和我說過,好好讀書,別管她,她受不起。

受不起。

藝姐你知道嗎,她叫了我好好讀書,我真的會賭上性命去念書。她受不起,我以後也絕對不會讓她感到沉重。

哈哈,就算現在好難過,我也不要在別人面前哭,因為蕩姐就不會。”

“你哭吧,我準許你哭。”藝姐說。

“我才不哭。”曲泊淺的笑容凝固在臉上,梅豔芳迷離的聲線在飯館回響悠長悠長,然後曲泊淺趴在桌子上,放聲大哭起來。

很久很久以前,曲泊淺還是那個什麽也不懂的QBQ,蔡穎仍經常皺着眉瞪着她什麽也不說,她也能感覺到她的心情和目光,笨拙地喜歡着,那個笑起來像冬日裏豔陽天的女孩。

醉暈的曲泊淺被善良的藝姐送回家,她沉默地靠在床頭,酒醉無眠,她迷迷糊糊地想起,蔡穎在藝姐的生日上,拿着奶油蛋糕追逐她的那個夜晚。

記憶裏那條昏暗的小路,被拉得很長,很長,曲泊淺的身後飄來蔡穎的聲音。

“不準跑。”

明明是一句沒有溫度的話,身體卻像接受到了指令,第一時間順應。

曲泊淺停在街角,看着蔡穎從夜幕中走出來,她倔強地抿着嘴唇,身上籠罩着素白的光,像極了這兩年多來的每一次遇見,她偷偷遠望着人群裏的蔡穎徐徐走近,一步一步,一步一步,将她的小世界照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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