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寒風肆起的夜晚，曲泊淺悄悄溜出了家門，一路坐車來到市中心的繁華地段，努力在黑夜中尋找左沁短信裏說的那家轉角甜品店。
只有兩層的商業樓，不過百來米的直徑，曲泊淺跑上跑下也沒有尋見轉角的甜品店，過去了半個小時，她無數次向左沁求助準确的地理位置，左沁回的她的也只有短短數字，不清不楚不明不白。
假設是十三找不到位置，左沁會馬上派自己下來接她吧。曲泊淺自嘲的笑了笑，幾斤波折終于找到了名叫“轉角甜品”的甜品店。
那時她站在透明的玻璃窗外，望着她曾經天空的三個底色有說有笑的模樣，心也徹底冷了，但是她還是裹緊了衣服，推開門走了進去。
“叫你買的撲克牌呢？”十三對剛坐下的曲泊淺趾高氣揚地說。
曲泊淺默默把撲克牌遞了過去，陪她們玩起了真心話大冒險，今晚她一共只輸了三個真心話和一個大冒險，運氣最差的是左沁，幾乎把隐私說了個變。
“做過最惡心的事情是高中跟蹤過蔡穎回家。”曲泊淺淡淡地說。
“嗯，就因為這個，我心裏一直有陰影。”蔡穎接話到。
曲泊淺接着說：“做過最壞的事情就是，明明心疼父母，卻不能自制地因為和朋友玩樂而不顧及父母。”
十三懵懂地點了點頭：“你這麽說我也經常這樣，不管多晚到家，家人都沒有睡在等我。”
“哈，我做過最浪漫的事情就是，讓來自五湖四海的大學朋友，給喜歡的女生陳瑩琳寄過全國各地的明信片。”
左沁輕輕地“哦”了一聲，漫不經心地說到：“在宮爵之前我的确對一個男生有過好感。你們應該認識。就是XX班的XXX，當時我坐公交車常常碰見他，覺得他又高又帥，還有錢。”
曲泊淺默默地笑了笑沒說話，輪到她大冒險了，她聽見左沁壞笑着說：“你和夏歌陽打個電話，說你很想他。”
曲泊淺一口奶茶差點噴出來，她頭疼地說：“我手機欠費停機了，還有我已經把他電話號碼删了。”
“話費我幫你交，號碼我現在馬上幫你問。”左沁不悅地說。
“.......”
曲泊淺在左沁的極力幫忙下，還是打給了夏歌陽，她故意吞吞吐吐地說了一句，我很想你。
三個人全程外放聽着夏歌陽的反應，曲泊淺尴尬地躲到一邊沒有聽。
後來左沁說夏在電話那頭開心地在笑。
左沁還說，曲泊淺，男生就喜歡你這麽結結巴巴地講話。
蔡穎也說，男女通吃，會玩。
曲泊淺淡淡地看了左沁一眼，什麽也沒有說。
新年的餘熱還沒有散盡，來不及參與初四下午的麻将局，曲泊淺拜托好久不見的劉任陽接了她的位子陪左沁她們打麻将，而自己早早和幾個男同學去了飯館點菜，那些男同學見到大學後變化太大的曲泊淺都表示出了驚嘆，出于好意，再無當年的嫌惡。
在又一次的刮目相看中，終于尋出了自己心态傾斜的根源。
曾經受初中全班男生幼稚的針對，對能有毫不嫌棄的玩伴甚是渴求，日後得了，便捧在手心上珍重。而如今置身于男女比例嚴重不協調的工程大學，加上與之結交的女生遍布外國語學院，造成了生氣也有男男女女相哄的局面，怎麽回到從前一昧追逐別人的人。
曲泊淺坐在藝姐旁邊靜靜的想，再一次起身敬酒與被敬酒，目光飄到圓桌另一頭的左沁身上。
現在還在守護那三個人，只是因為她啊。
朱粒萍已經簽了南昌鐵路局，年後就匆匆回去實習賣票去了，曲泊淺也不強求朱林單獨來赴約，毫無負擔的好友，私下她便可以聚，只是她沒有想到，那場飯局，以及後來的一大群人河邊放煙花，拍照留念，左沁都未曾顧及過她在哪，是否一個人走了一路。
“我要走了，誰陪我下樓？”十三突然起身說。
“怎麽就走了？！”菜也只上了一半，男生們并不想有女生提前離開。
“我陪你吧。”曲泊淺再一次原諒了十三的任性。
十三抿嘴而笑：“不要你陪，他在下面等我，左沁和蔡穎陪我下去就好。”
趁同學們還沒有反應過來開始起哄前，十三拉着左沁和蔡穎走出了包廂，曲泊淺已經不在乎十三前一番話是否逢場作戲，只為讓蔡穎和左沁有理由離席去見見那個萦繞十三大半個寒假的李易峰男，因為對于十三的一切，在那一刻，她已經全部都不在乎了。
當浩浩蕩蕩的一群人步行前往河邊的時候，男生們宛如成為了大人一般互相發起了煙，曲泊淺一臉無所謂地走過去也要了一根。
有人為她點燃，她深吸一口，和身旁的劉任陽搭着話。
背部傳來一陣吃痛，聽見左沁不爽的聲音：“不準抽煙！”
曲泊淺整晚的失望也因為這句話所抵消了，但她沒有回頭，又聽見身旁有男生對她說：“飯局那些上低頭玩手機的，提前走的，都還沒有成熟起來。”
“嗯。”擡頭望着冬日的明月，曲泊淺淡淡應了一聲。
帶着一身疲憊回到家後泡了個熱水澡，從浴室裏出來時已過了十一點，打開電腦，登上qq看了看二班的班群裏上傳的今晚的照片，其中有一張大家從高到矮排成一隊的合照，曲泊淺碰巧站在左沁的旁邊，照片裏的她便這麽看着左沁淡淡的微笑着。
“睡了嗎？沒睡給我發qq語音吧。”劉任陽突然發來消息說。
曲泊淺狐疑地看着那則消息良久，最後皺着眉回了qq語音。
“什麽事？”曲泊淺開門見山地問。
“也沒什麽事，就是想問下你最近怎麽樣，大家最近怎麽樣。”
“你直接說你有什麽事。”曲泊淺再次強調。
“唉，好吧。”劉任陽鼓足了勇氣說到：“左沁最近過得怎麽樣？”
曲泊淺在腦海裏快速地回想着關于劉任陽的高中記憶，大概也猜到了劉任陽的心思。
“你是想問左沁還和宮爵在一起是嗎？嗯，還在一起。”
“哦。”劉任陽失落了一會，又接着說，“今天晚上她說她不回家，住在街上，是為什麽？你不要告訴我她和宮爵現在住在一起，我會心痛死。”
“沒有，她住在街上外婆家。不是唉，劉任陽，你什麽時候開始喜歡左沁的？”曲泊淺用手把玩着手機，随手打開了微信。
“其實一直都是喜歡的。”劉任陽低聲說，終于打開了話匣子：“高中軍訓的第一天，左沁來報道，她穿着什麽衣服什麽鞋子我都記得......高一我和宮爵玩得很好，我們還一起去健身房，那會他在健身房裏玩手機，我走過去看他在幹什麽，他就把qq上，左沁發給他的照片給我看，我當時真是傻啊，人家都已經開始追了，我還是沒有什麽行動。後來知道他們在一起了，我就把宮爵和左沁的qq都删了。”
“是啊，如果你當時行動了，機會還是蠻大的。”曲泊淺安慰似地說。
“今天晚上我加回了左沁的qq，聊了一會，我問她‘明天天氣怎麽樣？’”
“什麽天氣怎麽樣？”曲泊淺覺得劉任陽腦洞開得有點大。
劉任陽哈哈笑着：“左沁也是這麽問的，她已經不記得我以前也對她說過這句話了。”
曲泊淺斜眼看了看微信，再對着電腦的麥克風說：“‘天氣怎麽樣’是什麽梗嗎？你說說看。”
“高一我發qq消息和她說，‘美女，約不約？’，然後她說不約，我為了緩解尴尬就又問她‘明天天氣怎麽樣？’。那一次其實是我最大勇氣的表白了。”
曲泊淺幹笑兩聲道：“你就是喜歡不正經說話，鬼知道你那是表白。”
“你說如果我在宮爵之前追左沁，她會不會選擇我，而不是宮爵？”
“我想那個時候的左沁應該會吧。”撇了一眼手機屏幕上發來的兩個字，“不會”，曲泊淺面不改色地說。
“唉，我很想問她，為什麽喜歡人民幣，人民幣真的有那麽好嗎！”劉任陽嘆息道。
癡心少年，曲泊淺認為自己應該為之動容，但是心裏卻生出了無窮無盡的厭惡和抗拒。
“你這麽喜歡她，你應該告訴她，不要留下遺憾。”
“不行，我不想宮爵來追殺我。還有今晚我和你說的話，你發誓不能告訴任何人！”
“嗯，我發誓。”
“好，相信你。”
劉任陽後來拖了曲泊淺很久也不讓她挂斷，拖到曲泊淺心火上來才先挂了qq語音。
然後她低頭看了看手機屏幕，輕聲喚了一聲：“沁哥？”
手機裏傳來淺淺的呼吸聲，曲泊滿懷罪惡感地笑笑，沒有挂斷已經連續打了一個多小時的微信電話，她把手機輕輕放在枕頭上，自己也靠在一邊，聆聽着左沁入睡時發出的細小動靜自言自語道：“你看你，睡覺也不安穩。”
沒有回應。
“沁哥，我一開始很嫉妒劉任陽這樣喜歡你，他還試圖和你表白過。但是現在想想，他只是自己心裏藏着你很多年，而一直陪在你身邊的人是我。”
曲泊淺深吸一口氣，柔聲說到：“于你，我不是一個謹言慎行的人，更顯幼稚不理智，我們本就是十二分不同的人。至此一直不敢告訴你，和夏歌陽滾床單的那晚，我腦海裏一直想着的人是你。”頓了頓，她繼續說着：“這些年我明明明在抗拒喜歡上你了，但是五年的付出，對于這樣的我來說，真的太長了。
左沁，我們做了很久很久的朋友，你在我心上，已經生了根。”
困意一層層襲來，曲泊淺枕着左沁的呼吸聲閉上了眼，心裏卻不自覺得湧出海浪一般的心酸。
為什麽兜兜轉轉，還是喜歡上了左沁？惡心，惡心自己的心，惡心自己所謂的愛情。
最終，由自己無盡憤恨所扭曲的內心，被一縷柔和的光照亮，她看見黑暗中，左沁褪去了所有的塵世繁華，像孩子一樣熟睡的臉龐。
曲泊淺嘴角輕輕上揚，在意識漸漸渙散的時候，她聽見電話裏傳來了左沁輕輕的一句:“我不小心睡着了……”
“沒事。”曲泊淺揉揉眼睛緩解睡意。
“嗯，劉之後還說了什麽嗎”
“也沒說什麽特別的。”
“哦，那我挂了啊。”
“等一下沁哥！”曲泊淺脫口喊出來。
“嗯？”
“剛才我說的話，你一點也沒聽見吧？”
“你說什麽了？”
“算了。沒事。”
左沁皺起眉，不悅地說:“現在你還學會說話只說一半了是吧？！你可以!”
“不是……”曲泊淺一看惹急了左沁，也不知道說什麽好，情商呢，情商呢!
這些日子左沁受夠了曲泊淺的沒事找事反反複複，她的耐心是有限的，她很想問她一句，“QBQ，你怎麽會變成這樣？”
話到嘴邊，腦海裏卻自己閃過了答案。
左沁終究是左沁。
“QBQ，我現在給你一次機會，你有什麽想對我說的就說出來。”
曲泊淺也終究是曲泊淺，她瞬間回憶起了這句似曾相識的話。
曲泊淺在心裏嘆息了一聲，輕聲說了一句:“je t'aime。”
“說什麽法語，說得真難聽。”左沁證實了自己的猜想，口氣也緩和了下來。
“我說法語才不難聽。”曲泊淺在電話那頭嘀咕。
“但是你知道的吧，就算這樣，我們之間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曲泊淺趕緊接話道:“我知……知……知道的。你……你你……你放心，我……我……我一直是知道的。”
呵，有生以來第一次結巴得那麽厲害。這也是世界上最low的表白了吧。曲泊淺笑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