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這段時間裏,沒有左沁的打擾,曲泊淺有了時間去梳理她和她的種種過往,她甚至把它們記在了紙上,整理成了一本書,再寄給了左沁。

書裏面講得明明白白她和左沁是根本不同的兩個存在啊,盡管她們從初中相識,到現在做了四五年的朋友,她也永遠做不了那個陪左沁打麻将的人。

收到曲泊淺寄來的書後第二天半夜,她突然發來微信問曲泊淺,說:“你的書一共寫了幾萬字”

“八萬字。”半年沒有聯系,曲泊淺不适應地想快點結束話題,随即補充到:“明天有早課,我先睡了。”

左沁看着那條消息輕笑起來,她回了一個“哦”,然後撥通了曲泊淺的微信電話。

“你說說看,說說什麽叫我們是十二分不同的人?”左沁在電話那頭冷笑道。

曲泊淺穿着單薄的睡衣在晚風裏發着抖,她邊往樓道內側避風邊說到:“比如,你在乎吃穿住行,自然是很現實的人,但是你知道的,我一直都不在乎那些。”

“嗯。”

“沒事我挂電話了?”

“我說了你可以挂嗎?”

“......”

“你說一些事情來聽。”

“我現在困得很,思緒集中不了,想不到什麽事情。”

“哦,那你數數吧,從一開始數,輸錯了就從頭再來,數到我想睡為止。”

曲泊淺無語地蹲了下來,糾結了好一會才開始數數,數錯了好幾次,又被左沁叫停從新再數,等到曲泊淺數到了二百五,左沁才讓她停下來。

“數到二百五叫我停下,故意的?”

“嗯,你就是二百五。”

“呵呵。”曲泊淺幹笑了兩聲。

左沁輕聲嘆了一口氣,低聲問到曲泊淺:“你要有女朋友了,對我還像現在這樣?”

“之前有女朋友的時候還不是常常被你使喚”曲泊淺抱怨說。

“現在就難說了。如果你交到很喜歡很喜歡的女朋友,你就會變了。”

曲泊淺沒有辯解,左沁似是替她回答道:“你不能保證你不會變。”

“我說我不會變,你也不會相信。”曲泊淺柔聲說。

星星和月亮沉進了黑色的湖底,寒風從遠處帶着青草泥土的氣息徐徐飄來,輕柔地包裹住樓道裏默不作聲的人。

雲層在天空白茫茫糊成了一片,曲泊淺安靜地坐在木質的長凳上,看着汽車在陌生的行道上颠簸開過,四周的空氣裏洋溢着淡淡的芝士香,她深吸一口氣,走上了停在她面前,那輛駛向左沁大學的公交車。

未曾提前通知的來訪,引得左沁坐在寝室裏的椅子裏又好氣又好笑地不肯起身,她笑着問她:“你來幹嘛啊?”

“給你送芝士蛋糕。”曲泊淺站在門口毫無底氣地說道。

左沁也不出來,仍然看着曲泊淺莫名地笑着,曲泊淺無奈,說:“那我走了。”說完作勢轉身,但實質上沒有挪步。

“心機婊。”左沁笑着罵了一句,又說:“進來坐吧。”

“記得你在這裏有親戚,晚上你回親戚那住吧。”左沁坐在椅子裏瞥了一眼老老實實坐在板凳上的曲泊淺說到。

“我明天中午就回學校了,住親戚那裏,那我在你這就呆三四個小時嗎?我們已經大半年沒見面了。”曲泊淺小聲說着。

“沒見面還不是你自己作死?那你想住哪?”

“你學校附近很多賓館。”

左沁想了想,還是不同意,曲泊淺也扭不過她,模樣十分挫敗地“嗯”了一聲,左沁在心裏又罵了一句“心機婊”,回頭問一個室友道:“收拾好了沒?我們去散步吧。”

“我也去嗎?”曲泊淺問。

“那你一個人呆在我寝室想幹嘛?”

“......”

“你明天早上想吃什麽,我讓她去買。”

左沁邊走邊輕聲問着一旁的室友。

“後門有家醬肉包。”室友不好意思地對曲泊淺笑笑。

曲泊淺聽懂了左沁的意思,不由地低下頭抿着嘴角,左沁看了曲泊淺一眼,說到:“你現在心裏面開心死了吧!”

“哈哈!你真懂我!”曲泊淺大笑起來。

“哼。”左沁十分不滿曲泊淺的得意臉,她看了看前面空地在跳廣場舞的大爺大媽,忽然勾起嘴角,對曲泊淺笑道:“你去和他們跳個舞,我就讓你今晚住我寝室。”

曲泊淺深知左沁的倔強屬性,但她還是想做一番努力。

“必須要跳嗎?”曲泊淺尴尬地笑着。

“你自己選擇。”左沁波瀾不驚地說。

曲泊淺嘆了一口氣,已經沒有回旋的餘地了,她最後說了一句“如果這樣你會開心”,然後大義凜然地走上前。

接下來左沁就和室友兩個人在一旁看着曲泊淺和大爺牽着手扭來扭去跳着舞,等到她跳完一段趕緊跑回來,左沁已經笑得東倒西歪了。

“哈哈,我手機裏現在有你跳舞的視頻了!QBQ,我要多給你發展發展副業,省得你一天到晚就知道讀書!”

“......”

夜色不着痕跡地籠罩了整個天空,滿月鑲嵌在一片平靜祥和之間,校園裏過往着許許多多面容嬌好的少年,曲泊淺看也不看她們,只是側耳專注聽着左沁和室友的唠嗑瑣事,正在說話的左沁瞥見了曲泊淺嘴角的淺笑,不由調侃道:“又在想什麽壞事,笑得這麽猥瑣。”

“呵呵。”曲泊淺冷笑了兩聲,趁左沁室友擋在兩人中間,回了一句:“就你笑得好看。”

一記飛腿繞過室友從右邊飛來,曲泊淺躲閃不及,直接被踢中,她趕忙跳出危險距離,避免再次損傷,卻不經意瞥見左沁臉上浮現出惡作劇得逞似的笑容。

在那個身邊的人兒觸手可及的夜裏,曲泊淺從心間徐徐升起朝陽般的溫暖,她覺得她最想要的東西在那刻已經得到了,并且無論以後她到了什麽遠方,要去體驗什麽人生辛苦,回憶起今夜的風景,她都有希望可以繼續走下去。

臨着國慶小長假,十三和左沁都回到了家鄉忙于火鍋聚會,左沁打來電話叫曲泊淺一起去。曲泊淺想着盛氣淩人的十三和蔡瑩就頭疼,直接說了不去。

左沁在電話那頭沉默,然後語調微冷地說:“給我一個理由。”

曲泊淺也沉默,她又聽見左沁繼續說到:“不去就絕交。”

“和她們絕交還是和你絕交?”

“你自己看着辦。”

“那我去吧。”曲泊淺不情願地答應了下來,之後便去赴了那個甚是喧鬧的聚會,她本不想和大夥一樣喝酒喝到第二天胃疼,便走到吧臺要了一瓶水,卻被左沁看見了,就淡淡對她說了一句“放回去”,曲泊淺只好癟着嘴去把水換成了啤酒。

酒過三巡,場子也換了兩次,十三又組織起了玩剪刀石頭布,輸的人喝一杯酒外加一個真心話的游戲。

六年了。宮爵和左沁在一起六年了。左沁輸得每一次真心話,都不可避免地被問起有關宮爵的一切。

十三開口問道:“放假期間你和宮爵多久見一次?”

“不怎麽見面,見面了也不知道幹什麽。”左沁坦言道。

十三肆無忌憚地說到:“那你們都不會想要啪啪啪的嗎”

“喂,這都是另一個問題了吧!”曲泊淺突然說到。

“你別煩,現在不是問真心話了,是朋友之間的談心!”十三白了曲泊淺一眼。

曲泊淺晃了晃已經迷糊的腦子,實在找不到什麽辯駁的話來,她氣餒地抓過面前的餐巾紙盒,搗鼓一張張餐巾紙起來。

左沁看了看低着頭撕紙的曲泊淺,小聲說:“不會想。”

“那如果宮爵要你去呢?”

“我會直接和他說不去。”

十三聽得來勁,變本加厲道:“你最喜歡的姿勢是什麽?”

左沁想了想說:“沒有什麽特別喜歡的姿勢。”

“講真,你以後會不會和宮爵結婚?”

曲泊淺擡起頭迷惑地看着左沁,試圖從左沁的表情裏尋找出一絲絲笑意,但是她沒有,她格外鄭重地說到:“百分之八十。”

左沁的百分之八十就是百分之一千了。曲泊淺突然笑起來,更加賣力地去撕開手上的餐巾紙,又揉成一團,再重新撕開。

然後的游戲就是,每逢左沁勝出她只指定曲泊淺喝酒,曲泊淺氣不過,輪到她贏了,她也只指定左沁喝酒,喝到最後一個人直呼牙疼,另一個人醉成孩子不停低頭撕餐巾紙。

正專注撕着餐巾紙,她聽到十三問她畢業後的打算,曲泊淺也沒擡頭,淡淡地說:“去非洲工作,簽證下來就去。”

左沁輕輕“哦”了一聲,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停留在酒杯邊沿長久,然後她開玩笑道:“你可不要找個非洲人做女朋友。”

“哈,放心,我只找歐洲人做女朋友。”

“嗯,公司一年放你多少天假?”

曲泊淺仍然沒有擡頭看左沁,她認真地說到:“我去了就不會回來了。”

曲泊淺說完起身,一臉無所謂的說:“十二點了,很晚了,我先回家了。”然後把目光投向左沁,左沁輕輕點了點頭。

走出酒吧的那刻,曲泊淺開始朝街角不停奔跑,跑出了滿身大汗,酒也醒了一半。

小城市的午夜時分,街道旁整齊的綠景裏傳來清脆的蟲鳴聲,一輛出租車從寂靜的黑幕裏駛出,穩穩地停在了昏暗的路燈下面。

左沁看了看等候在路燈下的曲泊淺,也不感到驚訝,她先把錢遞給了司機,才轉身看着曲泊淺,輕聲道:“還不回家?”

曲泊淺搖搖頭,遞給左沁一個塑料袋。

左沁也不接,問:“是什麽?”

“治牙疼的藥。”曲泊淺淡淡地說。

左沁這才接過藥,曲泊淺沒有再說什麽,攔下一輛車就離開了。

她那時已經知道,她和左沁之前的一切,已經足夠了。

同類推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