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不可思議的少年

到達D市的時候已經很晚了, 江呦呦給劉導發了個訊息報告自己已經抵達, 接着去酒店前臺拿房卡。

“你說, 我們要不要隐蔽一點?”江呦呦看向電梯的方向,生怕忽然竄出來一個明星或者工作人員。這個團隊基本上就是劉導的工作室和新悅班底的結合,雖說走在街上基本沒人認識陸總, 但在這裏,幾率卻會大大提升。

“不用的,上次在公司不就說過嗎, 順其自然。”陸長空倒不準備大張旗鼓地向世人宣布他和江呦呦的戀情, 畢竟牽涉太多,不是什麽該高調的事。可如果有人要挖, 他也不會逃避。

江呦呦則是想,這兩天他們如果住一間房, 的确不能保證不被人發現。既然陸長空已經跟着來了,一定是不怕曝光的。

“嗯, 我也不願意跟你分開!”

他話是這麽說,但到了房間以後,卻立刻就把陸長空抛在了腦後, 一洗完澡就聚精會神地坐在床上看起劇本來。這本子他先前也看過, 但每一場戲都有各自的細節,在明天去片場前,他得先複習一下。

陸長空也不去煩他,拿着平板自己看自己的東西。

他們喜歡的領域不太一樣,時常像這樣安靜地坐在一起, 各忙各的。陸長空很喜歡這種細水長流的寧靜感,好似江呦呦會永遠陪在他身邊,每一夜都這樣安穩。

“啊對了,劉導通知我,說楚湛被人追殺後跳進瀑布裏的戲延到明天拍了,到時候肖影帝的臉上和戲服上肯定都會沾血,你還是不要到現場來看了。”

陸長空愣了愣,猶豫地想,好不容易陪呦呦來拍攝,因為暈血而缺席,未免太煞風景。

看到他臉上糾結的表情,江呦呦放下劇本,安慰道:“沒關系的,反正跟着許指導看攝像機的時候我很專心,也顧不上你。”

陸總表示,這話說得他更心酸了。

結果到第二天,陸長空還是跟着他去了片場,工作人員們看見他和江呦呦一起出現,神情上都顯出些許微妙來。一些新悅的員工此刻神秘地一笑,對身邊的小夥伴說:“沒想到吧。”

“江副導和陸總是?”

八卦的員工們紛紛趁老板離得遠,咬起耳朵來:

“是兄弟啦,我部門的Boss這麽跟我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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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對吧,長得不像啊。會不會是那個?”

“怎麽可能,陸總最受不了別人碰他,這在我們公司是公開的秘密啦,他從來就沒談過戀愛啊。”

“啊,好可憐的病……”

群衆裏面最鎮定的要數Tina,她被上司再次調到劇組時就心中有數,見江呦呦來,立刻自動找準小姐姐的定位,利索地把吃的喝的都拿上,再細細地跟他講前兩天的拍攝情況。

江呦呦聽得連聲道謝,走到正在看設備的許良任旁邊,主動跟他打招呼。大約是因為上回許良任在綜藝節目上主動誇過他,以前在劇組時又常常主動找他搭話,是以江呦呦對這位性格溫和的攝影指導總有種親近感。尤其是在人多的場合,會不由自主地跟他搭話,感覺像是找到了一個小夥伴。

奇怪的是,今天攝影機旁居然沒有看見秦小少爺,江呦呦不由得一臉疑惑地四處張望了一下。

“在找什麽?”許良任笑着指了指遠處,“找秦天的話,他和陸總在一起。”

江呦呦不由得吃了一驚,那邊的秦天小少爺和陸長空站在一起說話,還顯得挺投入,上一回他們不是還火藥味十足麽。

秦天這會兒心情很不錯,他已經聽二叔說過陸長空和江呦呦的事,一下把這兩人劃拉出了他的情敵範圍。

“陸總,真是要謝謝你啊,讓我二叔吃了好大一個虧。”

陸長空沉穩而簡練地回答:“不必。”

秦天在家裏最看不慣的就是他家二叔,整天風流成性,偏偏愛對他指手畫腳,說他不該對一個家境貧寒的許良任死纏爛打,有失他們秦家的身份。秦天就不明白了,難道每天跟不同的人亂搞就有身份可言了?

而自從陸長空讓秦家大大地損失一筆以後,他二叔在公司的地位直線下降,說話的底氣也沒有以前那麽足了,讓秦天幸災樂禍了好久。

這顯然不是陸長空的本意,他對秦家本身也沒有任何興趣。硬要說聯系的話,倒是有一點,不過都是過去的事了。

秦天見他不願意和自己多說,也不想自讨沒趣,就又去纏着他家許指導了。

一邊的江呦呦則是在跟肖銘洛探讨接下來的落水戲:“這一段主要是楚湛知道自己父母身份時的心理描寫,我想,對你的情緒要求會比較高。能跟我說說你是怎麽理解他的心理的嗎?”

肖銘洛托着下巴點頭,“楚湛在這時候是處在自我認知失調的情況下,被曾經的第一俠士養大的他遭受到中原武林的追殺,肯定是不好過的,再加上追殺的人一直叫他叛徒之子,而先前和魔宮少主蘇祁的意外相交又令他受盡誤解。他驚怒交加之下殺掉了武林盟主最得意的左右手,更令事情無法挽回,所以我想他除了迷茫和生氣外,應該是有點害怕的。”

江呦呦頓時高興地笑了起來,“你看出來了啊!這段當時寫得不是很明顯,張編劇沒有特意寫出來,你竟然知道!”

他的神情就像是撿到寶貝一樣開心,肖銘洛猜想,或許是單純的人格外容易開心一些,所以也比心思複雜的人幸福感高。

“沒錯,這部分的楚湛還處在很不成熟的階段,他一出山就武功很高,先前的經歷給了他一個錯誤的認知,那就是沒有靠武功解決不了的問題。現在忽然受到千夫所指,他雖然驕傲而強大,但要對抗整個武林,也不免害怕。我寫他獨自在瀑布下坐了一夜,除了迷茫以外,确實是想表示一種害怕和不想面對世俗的情緒。”

“如果能表達出從極端的憤怒,再到迷茫,到無助的心情,就最好了。”江呦呦說着不好意思地摸了摸後腦勺,“我是不是要求太多了?”

肖銘洛笑着搖頭,“不,這樣很好,我很喜歡楚湛這個角色,想把他成長的過程好好演繹出來。”

江呦呦頓時生出一種知己之感,他當然是無比熱愛筆下人物的,否則也不會寧願跟陸長空分開,也要來片場見證拍戲的過程。

于是接下來的時間,他都一直在跟拍戲間隙休息的肖銘洛交流感想,以及跟劉導談論拍攝的問題。确實如前一晚所說,把陸長空忽略了個徹底。

因為陸總不喜他人親近的傳聞過于強大,也沒有工作人員敢跑上去捋老虎須,只有片場助理偶爾遞杯茶過去。可憐陸長空一個堂堂的投資方大老板,居然只能坐得遠遠的,連去近處看一眼拍攝情況都不能。

秦天見縫插針地表揚自己:“許哥,我比陸總要争氣多了吧!”

許良任無奈,秦天就像《冰河世紀》裏那個執着于橡果的小松鼠一樣,越是得不到的東西越想要。早知道,當初在福利院的時候,他就該服個軟,怕了這位沒事就來玩的小霸王。

可是事情已然成了現在這樣,他也被小松鼠納入囊中,再嘆氣也沒什麽辦法。倒是陸長空——

“小天,你不要瞎說,陸總對江副導不是你想的那麽簡單,你以後別再亂說他們倆的事情。”

秦天就不服氣了,“怎麽不能說?陸長空明明就喜歡江呦呦,卻從來沒有對外面說過,還不如我對你呢!”

少年人,總是想向戀人捧出自己的整顆心,恨不得讓對方知道:我是全世界最愛你的人,我的愛是獨一無二的。

許良任知道這個沒長大的孩子在想些什麽,也習慣了哄他:“知道你對我好,不用跟別人比。”

秦天立刻眉開眼笑,許良任無奈地搖了搖頭,腦海中浮現出他第一次見到陸長空時的情景。

都過了那麽久了,他也遵守約定,在那之後就和陸長空成了陌路人。但偶爾想到,還是會覺得不可思議。

其實,如果沒有陸長空,他和秦天是不可能會遇見的。

恐怕陸長空自己都沒細想過,他的舉動會使一個人的人生軌跡發生多大的轉變。

那是一個大雨滂沱的夜晚,剛剛被送進福利院的許良任抱着龍貓玩偶,獨自坐在角落裏低聲地哭泣。先前的一切就像是一場夢一樣,媽媽死得那麽突然,明明上個月還高興地跟他說,他們将會有一大筆錢,不用再過着四處借錢的生活了。她要讓那些親戚朋友們知道,就算沒有男人,自己也能照樣把孩子撫養成人。

然而轉眼間,車禍就奪走了她的生命。還在上六年級的許良任在手足無措中被老師叫了出去,整個人都傻掉了。沒有近親,他自然被扔給了社會福利機構,來到一個完全陌生的地方。因為還不習慣搶飯吃,所以他每天都吃不飽。世界仿佛都變成了灰色,沒有什麽再值得他眷戀。

但在那個夜晚,忽然有人敲響了福利院的門,一高一矮的兩個男孩站在門口,都穿着面料上乘的冬衣,一看便是有錢人家出來的孩子。

高的那個一臉好奇,在管理阿姨的帶領下四處打量,雖然看起來也不過是個中學生,卻出手闊綽,一開口就說要給他們捐幾箱新出的進口兒童書。

矮的那個看上去和他同齡,眼神裏卻帶着一種超出年齡的冷漠,似乎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只問:“誰是許良任?”

他戰戰兢兢地舉手,小聲道:“是我。”

“跟我出來一下。”

直到現在,許良任還記得陸長空站在雨落如瀑的福利院門前,輕聲對他說出的話:“想要離開這個地方嗎?答應我一個條件,我會幫你,實現願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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