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越獄

池駿從沒想過他居然還能和何心遠重逢,他更沒想過,這場在他心裏驚天動地的相遇,卻換不來何心遠的駐足停留。

何心遠像是把他當做了一個普普通通的鹦鹉家長,而不是與自己有着感情糾葛的鳥人。

若不是池駿當天下午有個必須要出差的工作,他真恨不得扛着行李去寵物醫院門口紮營,好好和何心遠“敘敘舊”。下跪也罷,自打臉也罷,他只希望能把自己的歉意充分表達出來。

至于其他的……以後再談。

池駿學的是市場與廣告方向,還沒畢業就陸陸續續接過幾單小生意,回國後在一家4A公司一路做到了總監的位置,積累了不少人脈和經驗,從去年開始自己組了個團隊單幹。

公司裏人不多,但個個是精英,即使池駿能力強又富有個人魅力,把這些桀骜不馴的家夥收歸己用也頗費了不少功夫。公司小,他幾乎事事都要親力親為,這次好不容易接了一單大活,他非常重視,親自帶隊飛抵對方公司商談。

好在甲方公司是熟人介紹,雖然是大公司,但做事很痛快,兩方人馬見面後就市場推廣方向和廣告創意好好商談了一番,很快就定下了大概方向。

忙完工作,池駿讓小組裏的其他人留下收尾,而他則在第二天乘坐最早的一趟航班飛回了B市。

回家後他顧不得休息,換了一身幹淨衣服,急匆匆的跨上他的愛車向着認真寵物醫院奔去,他一路風馳電掣,終于趕在醫院上班前抵達了那裏。

他來得太早了,醫院還沒有開門。他心裏焦急,卻也知道光急沒有什麽用。他抱着雙臂倚在摩托車上,心中反複演練着一會兒要怎麽說怎麽做。明明他昨天可以沉着冷靜的和甲方公司老總談笑風生,今天卻連一句最簡單的sorry都不知該如何開口。

他雙手托起頭盔,把圓滾滾黑漆漆的空心金屬球當做了何心遠的替身,深情款款的說:“心遠……你最近還好嗎?”

上一次偷拍他的幾個高中小女生見他出現在她們的上學路上,頓時羞紅了臉,原本叽叽喳喳的聊天聲都消失了,個個屏氣凝神,挺胸擡頭,像是一群驕傲的小天鵝,手挽手從他身邊經過。可當她們發現他居然神經兮兮的對着一個頭盔長篇大論時,頓時吓出了原型,眨眼間小天鵝變成了小麻雀,撲楞着翅膀驚慌的飛走了。

池駿根本無暇注意自己的神經表現吓壞了幾名思春的少女,他還在頭疼怎麽能讓何心遠不再生氣。

他們雖然交往時間不長,但他相當了解何心遠的性格,對任何人任何事都能溫柔以待的何心遠,現在卻對自己視而不見,看來他是真的被傷透了。

何心遠在學校裏是有名的好脾氣,笑起來像是一捧春水,又清又甜。最開始他受人關注完全是因為長得好看,再加上是個小天才,連連跨級使得他比同班同學都要小上幾歲。後來不知他哪個同學透露出,他每年的獎學金都全部捐給本校的貧困生,課餘會去孤兒院當義工,甚至牽線本地的流浪動物收容中心,組織同系同學去給流浪貓狗做絕育……

這些事情他都做的很低調,既不拿這些事情吹牛,也不見他以此競争什麽學生會或班級職位。他只是默默的做着,直到被人在學校論壇八出來,才讓大家了解到他美好外表下更加美好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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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少人都被他的善良所吸引,為了接近他,跨專業選了他們學院的選修課,結果沒上幾節就因為跟不上專業進度無奈離開,只有池駿咬牙跟了下來,分組時還走了狗屎運和何心遠分到了一起。

何心遠把池駿當做一個性格仗義的學長,哪想過池駿的目标是自己。他的感情經歷一片空白,除了學習,他只和動物們打交道,從來不覺得自己有哪裏出衆,值得別人追求。

有個女生在圖書館向他借了三次筆,他只當對方是個馬大哈,第四次時告訴她“你的化妝包這麽大,你可以放一支筆在裏面啊”。有個學弟經常約他去打籃球,他義正言辭的說“我不喜歡運動,學習會讓我更快樂”。還有人在食堂攔住他,說沒帶飯卡,希望向他借卡打飯,然後順水推舟想加他QQ還錢,他擺擺手“沒事的,你直接把還我的錢存食堂前臺,就說這十塊錢存在何心遠的卡上就好。”

……

就在池駿沉浸在回憶當中時,遠遠的有兩道聲音傳來。

其中一個和緩的男聲問:“悠悠,我好餓啊,今天咱們為什麽不吃早飯啊?”

另一個清亮的男聲回答:“哥你又忘了,昨天任院長打賭輸給了咱們,說要請所有人吃麥當當。”

池駿向着聲音的方向看去,果不其然來的兩人正是何心遠兄弟。兄弟倆雖然長得別無二致,但體态神情相差不少,何心遠看上去就是個文弱書生,半長的頭發略略遮住耳朵,眉眼溫柔,走路不疾不徐。而趙悠悠呢則像個小炮彈,本來就人高腿長,還埋頭往前沖,走了十幾米發現哥哥沒跟上,幹脆在原地高擡腿跳,權當練功了。

若真說起來,這對雙生子就像是月亮與太陽。

池駿對陌生的太陽沒什麽興趣,幾年來心心念念的都是被他從圓月生生挖空成彎月的那一個。

他鼓足勇氣,整了整衣服,幾步走向了他們。

“嗨,你們……好久不見。”

糟了,這個開場太爛了。

趙悠悠停下腳步,下意識的擋在了哥哥身前。何心遠落後于他,幹脆站在他了身後半步的地方,安靜的看着這位不速之客。

池駿本來是想和何心遠敘舊,哪想何心遠根本把他當做了陌生人,一句話不說,反而是真陌生人的趙悠悠皺着眉頭擋在他們之間,一臉警惕的模樣。

池駿只能硬着頭皮向大舅哥做自我介紹:“那個……我前幾天陪朋友帶他家寵物來看過病。”

“哦。”趙悠悠說,“所以您是來?”

“也不是……呃,怎麽說呢,其實我是找何醫生想來謝謝他。我朋友那鹦鹉傷的挺重的,白色的,就拳頭那麽大,翅膀斷了,是何醫生和任醫生一起幫它翅膀固定好的,現在恢複的不錯。”池駿信口胡說,蓮子羹被帶走後他根本就沒去看望過,再說現在還不到三天,外傷愈合都來不及,更遑論翅膀骨折了。

“白色的鹦鹉?”何心遠眼睛一亮,“是那只白銀絲和尚嗎?”剛剛他就覺得面前的先生有些眼熟,現在仔細一看,不正是前幾日那個帶着骨折的小鹦鹉來看病的摩托怪人嘛,他的摩托車正停在路邊,流線型的車型看着極為奪目氣派。

“對的,對的,就是那只蓮子羹。”聽到何心遠搭話,池駿趕忙順杆爬。

蓮子羹?

趙悠悠看了他哥一眼,笑話他:你不是說那只鳥叫八寶粥嗎?

何心遠有些羞惱,臉色微紅。

可這麽一來卻讓池駿誤會了,誤以為何心遠是因為和自己說話而臉紅了——不管是羞紅的還是氣紅的,這一看就是對過去難以忘懷。即使是恨自己也罷,只要不再像那天一樣把他當陌生人就好。

池駿多想過去把他就這麽帶走,找個地方好好敘舊,偏偏趙悠悠在那裏頂天立地的站得像個補天的女娲,池駿看着他就想起何心遠謊稱是獨生子的事情了,心裏不禁有些冒酸水。

就在這時,池駿兜裏的手機忽然響了起來。他掏出來一看,居然是丁大東打來的電話,他本不想接,但耐不住丁大東一遍遍打,何心遠兄弟倆都用“你為什麽不接電話”的眼神看他,無奈之下他只能接起來了。

丁大東聲音嘶啞,一副破鑼嗓子都快和他的名字差不多了。“駿駿駿駿我的駿,又出鳥事了!”

“……什麽鳥事?”

“我剛起床一看,‘聖誕樹’和‘機器貓’越獄了!”丁大東悲憤不已,“而且這倆鳥玩意飛出去之前,把我的鍵盤給拆了,哥哥我剛買的機械鍵盤,被他們全都磕幹淨了!”

池駿接電話時誤點了功放按鈕,丁大東的這段控訴清清楚楚的落到了三人的耳中。丁大東是個文字工作者,平日在家soho,鍵盤是他最重要的工作夥伴,池駿一想到丁大東起床看到滿桌鍵盤帽時的傻眼模樣,即使明知道很慘,也沒忍住捂着嘴咳嗽了兩聲,好壓住自己的笑聲。

而趙悠悠就肆意多了,他仰着脖大笑了兩聲,何心遠趕忙拉了拉他,小聲提醒他要注意禮貌。

還好丁大東正沉浸在悲痛當中,沒聽到有人笑話他,還在那碎碎念:“你今天有事嗎?沒事的話陪我找那倆祖宗去吧,肯定是因為我這兩天罵了它們,它們心情不爽才搞得這一出。它倆現在胖得和保齡球壺似得,肯定飛不遠。”

池駿有些猶豫,一邊是他好不容易重逢的舊愛,一邊是他相交多年的好朋友,天平兩邊砝碼一樣重,他一時間沒法選擇。

也是巧了,就在他沉默的當口,忽然一輛全身上下哪都響只有車鈴不響的自行車,咣當咣當咣當的從他們身邊經過,騎車的男人見到他們,趕忙用“腳剎”停下了。

“诶,寵物店的雙胞胎!幸虧你們上班了!”男人急得火燒眉毛。

“怎麽了大爺?”何心遠見狀,趕忙出言安撫。

男人翻了個大白眼:“說了多少次你怎麽就記不住,我不是大爺!我是大哥,就是有點禿頂!”

何心遠軟軟的說:“好,禿頂的大哥,您這麽着急什麽事?”

男人被何心遠噎的說不出話,好不容易順了順氣說道:“我在那邊的樓頂養鴿子,剛剛過去放鴿子,發現籠子裏多了一綠一藍兩只大鹦鹉,正在吃我家的玉米粒呢!那倆鹦鹉機靈的要命,你想連鴿子籠都開得開,還有什麽能難倒它們?我實在抓不住,這不來找你們幫忙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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