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翻牆

丁大東還沒到,在場的幾人中,再沒有人比池駿對這兩只鹦鹉更熟悉了。可問題是池駿只在丁大東的家裏逗過幾次鳥,給它們喂過幾次堅果,有一次動作慢了,還被它們聯手扇了好幾下臉。

按理說和尚鹦鹉是非常親人的品種,別人家的鹦鹉恨不得天天和主人膩在一塊,動不動就在主人的肩膀上、腦袋上站着。可丁大東家這兩位祖宗不知道怎麽養的,簡直像是家裏多了兩尊太上皇,脾氣刁鑽的要命。

池駿不願意在何心遠面前露怯,挺了挺胸,硬着頭皮舉手:“我去。”

“行,你注意點,別傷着我鴿子啊。”

鴿子籠很大,足有一人高,大概五平米見方。池駿長這麽大,除了幾年前在國外的脫衣舞酒吧裏,被選為幸運觀衆享受過一次籠內近距離貼身熱舞外,再沒鑽進過籠子裏。

而且脫衣舞酒吧的籠子只是個噱頭,裏面打掃的一塵不染,還噴着催情的香氛,哪像這裏實打實的獸籠,撲面而來一股農貿市場的氣息。

池駿在環繞周身的鳥屎味裏前進,緩緩靠近攀在角落的一藍一綠兩只鹦鹉,嘴裏喊着他們的名字:“聖誕樹、機器貓,我來接你們回家了……”

可兩只鳥巋然不動,像是沒看見一樣繼續梳理着自己身上的羽毛。一旁的鴿子們像烏雲一樣聚在另一個角落,警惕的望着這個莫名闖入的人類。

池駿哪裏被這麽多只鳥同時盯住過,若不是何心遠在籠外一臉緊張的看着自己,他真想放棄等丁大東自己來處理。

池駿問:“大哥,您這鴿子不啄人吧?”

“不啄。”禿頂大哥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至少不啄我。”

“……”

趙悠悠不耐煩的問:“你行不行,不行出來,我逮。”他自己也說不出為什麽,但就是看池駿不順眼,尤其剛剛哥哥坐在他後座抱着他腰的那一幕,讓趙悠悠覺得分外刺眼,總覺得這家夥從頭發絲到指甲蓋都寫着讨厭二字。

池駿哪能讓小舅子看不起,一邊說着“沒事我來”一邊又向鹦鹉走近了幾步。

可偏偏在他的手指距離鹦鹉翅膀不到二十公分的時候,兩只鹦鹉忽然騰空而起,撲扇着翅膀向着鴿群沖去。

它們這麽一動,一直忌憚着它們的鴿群也跟着動了。一時間整個籠裏像是爆炸似得,掀起了一陣羽毛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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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池駿作為籠裏唯一只能直立行走的人類,頓時糟了殃。他就是一個突然闖入鳥類世界大戰的不速之客,面前全是一蓬蓬的灰白肉球,偶爾能看到一藍一綠兩個胖墩揮舞着翅膀在灰白肉球的海洋中進進出出,把整個鴿群攪得是天翻地覆。籠內鴿群缭亂,鴿屎亂噴,鴿毛眯眼,鴿味沖鼻,池駿勉力向着兩只鹦鹉的方向走了幾步,就被胡亂撞上來的鴿子打得頭都擡不起來。

這場在鴿籠裏突然爆發的戰役讓籠外圍觀的三人也驚住了,過了足有半分鐘,他們才想起來要進去救人。就在這時,只見藍綠兩只鹦鹉突然殺出重圍,撲向籠門的方向,不過幾次翅膀扇動的功夫,籠門上的插銷就被它們打開了!

想想也是,昨晚黑燈瞎火它們姑且能進籠,現在天光大亮,區區一個插銷籠門又怎能攔得住它們?

門戶大開,兩只鹦鹉展翅沖天,籠內的鴿子也找到了方向,緊随其後一并沖向了天空。

終于從鴿毛地獄裏逃脫的池駿晃了晃身子,扶着籠子走了出來,他剛被鴿子甩了一身鳥屎,身上粘了幾根鳥毛,狼狽不堪。

何心遠熱心腸的扶了他一把,還好心的拿出一包消毒紙巾讓他擦手擦臉,池駿接過紙巾時,順勢拉住了何心遠的手——他美滋滋的想:他現在這麽狼狽,心遠還主動靠近自己,怕是心裏舍不下當初的感情吧。

他厚顏無恥的提出要求:“你幫我擦吧?”

何心遠從他手裏抽回自己的手,耐心的解釋:“你沒用過這種消毒紙巾嗎?你看,它的開口在頂端,打開後就像紙抽一樣,不難,這包送你了。”

“……”

鴿子一出了籠,就憑借本能在上方的天空打圈飛了起來,禿頂大哥定睛一看,發現那只已經數年沒展過翅膀的獨腳大俠居然也在其中,嘴巴都合不上,滿心說不出的開心,至于鹦鹉大鬧鴿籠的事情也被他抛在了腦後。

丁大東姍姍來遲,趕到時剛好看到自家鹦鹉領着一群鴿子上青天的場景。鹦鹉眼睛尖,見到自家主人來了,兩只一同齊鳴。

一個喊:“丁大東!”

另一個喊:“臭傻x!”

一個繼續喊:“丁大東!”

另一個跟着喊:“臭傻x!”

學的還是他前女友的聲音,細聲細氣,惟妙惟肖。

兩只鳥在天空一邊飛一邊喊,這可是實打實的360°環繞立體聲,而且開關還不在他手裏,想關也關不了。

丁大東裏子面子都沒了,追着兩只鹦鹉後面上氣不接下氣的跑走了,餘下的幾人面面相觑,趕忙追了上去。

池駿手裏還攥着何心遠給他的消毒紙巾呢,結果連臉都顧不上擦,額頭上都是鳥屎。

趙悠悠體能好,兩條大長腿一邁,噠噠噠的跑走了。何心遠是十足的軟腳蝦,平日裏疏于鍛煉,拿過最沉的東西就是手術刀,他跟在弟弟屁股後面慢慢的跑,沒過多久就被落下了。

池駿放慢腳步,跟在何心遠身旁晃晃悠悠的刷存在。

重逢之後,他數次想起他們曾經的大學生活——那時候何心遠體力很不好,體育課是逃不了的必修課,男生要求跑三千米,何心遠就每天早起跑圈。池駿也被他帶着早起鍛煉,陪着他一點點鍛煉體能,調節心肺能力,教他怎麽分配體力。何心遠剛開始不好意思讓他陪,說他一來,操場上圍觀的女生都變多了。

你說他傻不傻,從頭到尾都沒發現她們的目标是他自己。

……

想必是大學畢業後再沒鍛煉過身體,何心遠的體能比那時候還要差,才跑了幾步就喘成風箱,池駿心疼的要命,趕忙拉住他,讓他緩緩再繼續。

何心遠聽了他的勸,改跑為走,但也沒停下腳步,向着弟弟跑走的方向繼續走去。

旁邊的池駿抓緊一切機會示好:“心遠,這讓我回憶起大學時在學校操場跑步的事情。”

“……”何心遠還在喘呢,自然沒精力搭話,他人聰明,一直跳級,畢業時還不到20歲,現在這麽多年過去,回想起大學生涯記憶已經模糊不堪了。

池駿又說:“說起來我也很久沒鍛煉了,其實這麽跑跑步挺好的……你說呢?”

何心遠:“你喜歡的話,每天早上抽出半小時跑步吧。”

池駿心急,光他一個人跑步有什麽勁啊!“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我不喜歡運動。”何心遠耿直的回答,“悠悠喜歡,他還打算過段時間參加馬拉松,你可以問問他。不過你不一定能跟得上他的速度。”

“……”好嘛,池駿心似血滴,心愛的人對自己這麽冷淡,一個勁兒的想要劃清他們倆之間的界限。他沒資格抱怨對方的記仇,誰讓自己才是犯錯的那一個呢。

趙悠悠追上丁大東時,丁大東正站在一堵牆下,跳着腳求兩位祖宗下來。

他們追着鳥跑了半天,跑到了一個高檔別墅區的後面,面前的這堵牆就是其中一幢別墅的後院,院裏綠樹成蔭,最粗壯的一棵樹足有十米高,從院內探出樹枝,遮天蔽日。

而兩只鹦鹉就停在樹枝上,悠閑的整理着羽毛。

圍牆外表光滑,丁大東連個突出的磚塊都找不到,根本上不去。倆小惡魔性格确實不好,但那也是他從小養到大的寶貝,決不能說丢就丢。

見趙悠悠來了,他忙求他:“你能不能幫我去找找哪裏有梯子?我在這守着它倆。”

趙悠悠抱臂站在牆下,仰頭看了眼兩米五的院牆,很自信的說:“這還需要梯子?”

“啊?”

他拍了拍丁大東的胸脯,贊賞的說:“你體格不錯,我看你當梯子剛好。”

趙悠悠指揮丁大東面朝牆站着,雙腿一前一後分開成弓步,雙手則用力撐住牆面,整個人從側面看去呈一道傾斜的直線。

丁大東心裏發憷:“這,這行嗎?我可沒練過雜技啊,沒頂過人。”

“你別回頭看我,你低頭看腳。”趙悠悠催促。

丁大東心想這對雙胞胎性格差別可真大,當哥哥的溫柔安靜,當弟弟簡直是個小炮仗。

就在他腹诽之際,身後忽然傳來助跑的聲音,他心裏一凜,還不等他做好準備,大腿根部和肩膀接連受到兩次重壓,他膝蓋一軟,若不是雙手撐住牆就要失态的跪地了。

與此同時,他頭頂傳來一聲輕松的“嘿呀”,他擡頭看去,只見趙悠悠早就借着人梯沖了上去,雙手攀住圍牆,右腳踩住牆面,眨眼間就攀到了牆頂。

……這家夥何止是個小炮仗,簡直是個二踢腳,噼裏啪啦的就上天啦!

圍牆不算寬,趙悠悠雙手伸直掌握平衡,快而穩的走到樹枝前。他往前一躍,雙手攀住最近的細樹枝,身子在半空中蕩了兩下,雙腳勾住更粗的一根樹枝,身子一擰,穩穩的站到了樹上。

這速度別說丁大東沒反應過來了,他養的兩只傻鹦鹉也愣住了,呆呆的瞅着趙悠悠步步逼近。

等到趙悠悠離它們不到一米時,傻鳥才想起撲棱翅膀——為時已晚,趙悠悠脫下身上的牛仔外套,就像是電視劇裏的武林高手一樣把衣服兜成一個圓,兩只鳥連一句“恭喜發財”都來不及說,就被緊緊的束在了衣服裏,只露出兩個鳥頭在外面嘶嚎。

丁大東癡态一樣仰頭看着他,嘴巴半天合不上。他低頭瞅瞅左手的鳥籠、右手的飛行繩,把想說的所有廢話都咽進了肚子裏。

樹枝很高,離地将近三米,趙悠悠現在雙手抱着鹦鹉,自然不能像來時那樣下去。

丁大東把手裏的東西一扔,颠颠的沖到樹下,敞開懷抱,特熱情的說:“哎,悠悠,別害怕,往我這兒跳,我接你!”

他嘴巴裏說着,腦袋裏已經出現無數英雄救美的美好場景,爛俗偶像電視劇裏的橋段在腦海裏跟走馬燈一樣的閃過,最後定格在“女主角從樹上跳下來時把男主角撲倒在地”的狗血情景。

那什麽,朋友前妻不能戲,朋友前妻的弟弟……嘿嘿嘿。

可趙悠悠根本沒理他,自顧自的往旁邊挪了挪,眼睛估算了一下離地面的距離,緊接着在丁大東的驚呼聲中,他團身往前一撲,在空中精妙一翻,轉眼就穩穩落地!

丁大東目瞪口呆。

剛剛趕到的池駿也目瞪口呆。

何心遠見怪不怪,笑眯眯的解釋:“悠悠從小練武,這種高度對他來講很輕松的。”

池駿看看他,再看看他弟,抱着僥幸問道:“舞蹈的舞?”

“不,武術的武。”

“……”

不妙的感覺越來越鮮明,有這麽一個武力值爆棚的騎士護在何心遠身邊,池駿預感到自己的破鏡重圓之路絕不可能平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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