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shi

周末,池駿帶着一藍一綠兩只鹦鹉昂首挺胸的走進了認真寵物醫院。

也是巧了,他進門時趙悠悠正在前臺,手裏的牽引繩拴着一只棕黃色的長毛毛,那貓脖子以下的部位都被剃的幹幹淨淨,只有腦袋和四肢還留着茂密的毛發,猛然一看就像是一只迷你小獅子。

這貓得了皮膚病,趙悠悠負責給它剃毛藥浴,剛收拾完打算把貓放到前臺等主人來接,就碰到了帶鳥進門的池駿。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手裏牽着的貓咪忽然前肢伏地,嘴巴向兩側咧開,露出鋒利的犬齒和暗紅色的牙床,同時耳朵壓後,對着高高在上的兩只鹦鹉低聲“呵”了起來,兇相畢露。趙悠悠心裏一跳,不等他阻止,就見貓咪躬身向後一退,眨眼間就從項圈裏掙脫出來,緊接着往前高高一躍,撲向了鹦鹉的方向。

兩只鹦鹉一左一右的站在池駿的肩膀上,在貓咪利爪碰到它們羽毛的前一秒,險之又險的飛上了天。而池駿則被貓撲個正着,整張臉都被光溜溜的貓肚子糊住了。

跟在他身後的丁大東趕忙幫着他把貓咪摘了下來。“哪裏來的小獅子,分不清鹦鹉和雞啊?”

狼狽的池駿仔細一看,這只在丁大東手裏張牙舞爪的家夥,不正是那天偷偷溜進自家陽臺,差點把聖誕樹和機器貓抓來吃的壞貓嗎?原以為是只野貓,沒想到是只家貓,換了個發型就認不得了。

趙悠悠擒住貓咪身子,費勁把它塞進籠子裏。這事是他的責任,全怪他剃毛後忘了調節項圈的圍度,差一點傷了客人心愛的鳥。

“對不起,池駿你受沒受傷?”趙悠悠低頭道歉。他雖然不喜歡這個莫名接近哥哥的別有用心之徒,但絕不是逃避責任的小人。

“沒關系!”丁大東忙說,“傷痕是男人的勳章,有點小傷口算啥?”

池駿:“……是我被貓抓了,又不是你被貓抓了。”

丁大東語重心長的批評他:“男人不要這麽小心眼嘛。”

兩人在前臺建檔領號。今天是周末,不少人帶着自家的寵物來醫院看診,再加上任醫生是鳥類和爬蟲類的專家,在之前池駿還有三個人在等待。

他一點都不着急——兩只小家夥中氣十足,能吃能拉能睡能說話,一口氣飛五層樓不費勁。他今天帶兩只鹦鹉做體檢是次要的,重要的是找個合理的理由踏進醫院,欣賞何心遠認真工作的模樣。

不趕巧的是,在他們來之前五分鐘,何心遠被任醫生叫進了診室。池駿左右打聽了一下,據說來了一條攻擊性很強的疑難病患,任醫生一個人制不住,把何心遠叫進去幫忙。

池駿有些失望,手指無意識的搔了搔機器貓的下巴,結果不小心揪掉了它的一支羽毛,疼得它尖叫一聲,很不滿從池駿的懷裏飛走,落到身旁那位青年懷裏的玻璃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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丁大東眼睛溜過去一瞄:“诶,這蜥蜴養得真不錯!”

原來那深色玻璃缸裏養着兩只小臂長的美洲鬃獅蜥蜴,倒三角的腦袋看着十分威風,指甲尖尖,尾巴長長,一動不動的趴在那裏宛如兩只雕像,就是身上的鱗片看着有些暗淡。

蜥蜴可不是常見的寵物,池駿很感興趣的看了一會兒,問:“這兩只長得确實漂亮,一公一母?”

蜥蜴主人點點頭:“是啊,這倆小家夥是我從花鳥市場買的,從手掌大養到成年,一直惦記着他們什麽時候能配種生蛋孵小蜥蜴。可一直到他們八個月了,也沒見他們交配一次,公的那只成天點頭——點頭是公蜥蜴想要交配的信號,就不見任何爬跨動作。這不,帶來任醫生這裏看看,看是不是這只母蜥蜴性冷淡。”

池駿:“……任醫生連蜥蜴性冷淡都能治?”

“嗨,我就是死馬當活馬醫,我在家裏成天給他們點催情蠟燭放愛情音樂都沒用。”

三人正說着話,任醫生的診室門開了,然而率先出現在衆人眼裏的并非是醫生的身影,而是一只金黃色的巨大蛇頭!只見一條紅眼黃身的粗壯大蛇從門縫裏鑽出了一個腦袋,它并不是貼着地面游走出來,而是浮在半空中的!

等候在走廊裏的寵物主人們齊聲“啊”了出來,怕蛇的丁大東很慫的後退一步,直接躲到了池駿的身後。

又過了幾秒,那蛇的全貌才顯現出來。原來它是被人扛在肩膀上,當先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扛着蛇腦袋,待他邁出診室好幾步了,才露出身後攬着蛇尾巴的何心遠,何心遠還小聲“嘿呦嘿呦”的喊着號子,兩人像擡扁擔一樣把那只沒什麽精神的黃金蟒扛了出來。最引人注目的是,那大蛇腹部隆起一個籃球大的鼓包,像是吞吃了什麽東西不消化一樣,看着極為不協調。

何心遠餘光瞥見池駿帶着兩只鹦鹉來了,向他指了指蛇又指了指地下室的方向,做了個抱歉的表情,示意自己還在忙。池駿回他一個微笑,讓他專心工作,自己帶鹦鹉檢查結束後會在這裏等他。

待何心遠和黃金蟒的身影消失在樓梯處,丁大東才徐徐松了一口氣,捅捅池駿的腰,說:“你家何心遠夠厲害的啊,這麽大的黃金蟒都不怵,說搬就搬。”

池駿很自豪的說:“你是沒見過他去鄉下調研,當時他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身後還背了一個胖豬仔,我說要幫他搬他都不同意。”

“鄉下調研?我還以為他們只需要在實驗室解剖解剖小動物就夠了。”

“誰說的?他們動物醫學的學生可不光治小貓小狗,那些家畜的疾病防治也要學的。去鄉下調研很苦,很多農民都是憑借經驗去養殖,病死的家禽直接就地掩埋,結果蚊蠅滋生,得病的動物越來越多。我去過一次就再也沒敢去了。”

池駿和何心遠熱戀時,為了展現自己的男友力,有一次不顧何心遠的勸阻,執意陪他下鄉調研,甚至自掏腰包補路費。作為一個從小不愁吃穿的城市男孩,他對農村的想象全部來源于每年夏天陪父母去的農家樂——規整的道路、有些土氣但很舒适的三層小樓、可以采摘草莓的大棚、還有每天都吃的炖肉炖魚炖野菜。晚上還能在草垛上看星星月亮螢火蟲,耳邊聽着雞鳴狗吠,惬意又浪漫。

結果等他真的到了他們組織調研的農村,才知道這世界上有地方這麽落後、這麽貧窮。他當天特地穿了一身又酷又時尚的新衣裳,就連腳下的運動鞋都白的能反光,帥得讓何心遠都不好意思看他。結果進村不到一分鐘,池駿就一腳踩進了牛糞裏,大出洋相,最惡心的是,那團牛糞裏居然有又白又長的蟲子,左右搖擺,鑽進鑽出。

他郁悶得要命,正要找男友求安慰,就見那個帶隊的教授直接蹲在了牛糞前,嘀嘀咕咕的說了一些莫名其妙的話,指着那坨糞便讓學生采集。同去的幾個學生都不願上手碰,只有何心遠很聽話的走上前,從背包裏掏出一個試管,不顧惡臭把牛糞裝進了小試管裏。

現在回想起這件往事,池駿仿佛都能聞到那股惡心的味道。當時他急着想洗掉運動鞋上的髒污,結果發現當地的生活用水是限量供應,每戶都要去幾裏外的鄰村挑水。他哪裏好意思讓人家把做飯用的水拿來給自己洗鞋,只能脫下來裝進塑料袋裏,趿拉着老鄉給他找出來的老棉鞋,先一步回鎮上了。

他的下鄉之行不到一天就結束了,當他坐了一個小時的驢車又轉三個小時的山路大巴終于回到有水有店有網的鎮上後,實在沒有勇氣再下鄉了。

何心遠和他們的同學在鄉下待了三周才回校,本來他們的這趟行程預計只需要十天,但是他們從池駿一腳踩進去的那團牛糞裏檢測出了一種新型動物傳染病的病毒變種,他們為此又是上報農業局、又是給老鄉指導、又是和村幹部聯系,就這樣把時間拉長了一倍。

因為農村信號不好,這三周兩人基本沒怎麽聯系,池駿本以為他們小情侶久別重逢應該幹柴烈火如膠似漆,誰想回校後兩人第一次約會,何心遠在浪漫的情侶餐廳裏整整講了兩個小時,沒讓池駿插一句話。

向來安靜又低調的何心遠從來沒有一口氣說過這麽多話,他先講他是如何在各種禽類畜類的液态糞便裏提取病毒,接着講他是怎麽從掩埋病死家禽的深坑裏挖出腐爛的屍體,又說自己記錄了所有的數據,打算以此寫篇論文試着投稿……

他越說越興奮,一雙眼睛在鏡片後熠熠發光。

因為他對患病動物的描述生動形象,對糞便的形态說的頭頭是道,導致他們旁邊幾桌的顧客全都提前結賬走人,餐廳老板為了讓他們趕快離開,謊稱提前打烊又返還他們一半餐費……

手裏攥着錢被轟出門的何心遠完全沒意識到自己成了讨人厭的客人,還呆呆的對池駿笑:“哎呀,今天運氣真好。這麽高級的餐廳居然給咱們打了對折,省下錢的咱們可以住你喜歡的那個有圓形水床的酒店了。”

當天晚上池駿還是如自己所願的和何心遠度過了銷魂蝕骨的一晚,但是在心理作用下,他總覺得那天晚上有一股揮之不去的怪味,那感覺就像是他們兩人是在雞舍裏偷情的撿蛋工。

這些記憶他原以為都被自己丢掉了,但和何心遠呆在一起越長,這些記憶都從心裏最深處的箱子裏翻湧出來,一點點提醒着他,他們當初有多麽甜蜜。

……

“诶,我說小駿駿,你傻笑什麽呢?”丁大東聽他說着說着不吭聲了,轉頭一看,就見他笑得像個弱智似得。

池駿故弄玄虛:“我在想屎。”

丁大東挑起眉毛:“你現在是該想屎了——你看看你袖子。”

“……”池駿低頭,只見自己左右兩邊袖口上各落了一只鹦鹉,正蹲下身子撅着屁股,努力擠屎呢。

池駿罵了一句髒話,和尚鹦鹉長得這麽圓潤可愛,怎麽拉屎就不能文雅一點、頻率就不能少一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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