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弩(上)
聖誕樹和機器貓的神助攻, 不僅讓何心遠心慌意亂, 更把一心想等到天時地利人和再告白的池駿弄得措手不及。
在池駿的計劃中,他的告白應該是發生在日出時的山頂或者是浪漫的水族館裏, 他會從衣兜裏拿出準備好的玫瑰, 在何心遠面前深情款款的訴說愛意。
不僅如此, 他還計劃求婚時會在車站裏玩快閃!他倆結婚時會包機去聖托裏尼!他們會在婚後第五年再領養孩子,他爸媽還能幫着帶幾年……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 一場大戲還未拉開序幕, 就被兩個鳥玩意劇透的幹幹淨淨。
池駿氣惱的戳了戳兩只鹦鹉的腦袋,把它們戳的小腦袋一點一點。
池駿懇求他:“……你能不能當做剛剛什麽都沒聽見, 讓我親自說一遍?”
何心遠手裏抱着裝有鳥兒的頭盔, 整張臉燒的通紅, 恨不得埋進鳥窩裏去。
忽然,他伸出手抓起肥嘟嘟的機器貓,把叽叽亂叫的它貼在自己滾燙的臉頰上,半是認真半是威脅的說:“你如果想吃烤小鳥的話, 那你就再說一遍吧。”
哎呀哎呀, 這可怎麽辦啊。
池駿看着睫毛都羞到亂顫的何心遠, 突然真的好想吃烤小鳥啊。
兩人僵持了一陣,何心遠讷讷把鹦鹉放回了窩裏。
剛被威脅了鳥命的藍和尚鹦鹉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兀自揮舞着翅膀叫着何心遠的名字,但這次,何心遠不會輕易答應了。
半天得不到人類的回應,兩只鳥兒為了獲得關注不惜劍走偏鋒。
“心遠……”
——同樣的開場。
“啊……啊……心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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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的發展。
池駿出手如閃電, 飛速從兜裏掏出兩顆花生米扔進了它們的嘴巴裏。
純潔的何心遠滿臉疑惑:“他們兩個剛才聽起來怪怪的。”
池駿撒起謊來面不改色心不跳:“你聽錯了。”
關于“我愛你”這個話題稀裏糊塗的開場,又莫名其妙的結束了。池駿知道自己的心意已經傳達給了何心遠,本以為能一鼓作氣得到何心遠的回應,但對方羞歸羞,卻沒有正面答應。
他覺得他們兩人之間好似隔了一層窗戶紙,而他已經慢慢的把這層窗戶紙暈濕了,卻一直沒有辦法把它捅破。
池駿雖然着急,但仍然決定慢慢推進,給何心遠足夠的時間去思考他們的關系。
……就當是,彌補他們第一次戀愛時,自己的沖動和冒進吧。
猶記得當時池駿已經在何心遠身邊晃蕩了三個月了,不僅每天早晚問好還要一起吃飯自習。傻傻的何心遠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和自己專業完全不同的大四師兄為什麽要天天和自己呆在一起,他單純的欣喜于自己終于有了可以一同在校園裏游蕩的夥伴,每天都挂着一張萬事如意的表情。
但池駿哪有那麽多時間浪費。他身上肩負“使命”,終于在一個月黑風高夜,把何心遠堵在圖書館後面的小樹林裏,扳着他的下巴親的他喘不過來氣。
何心遠懷中剛借的《羊病快速診治指南》《龜病圖說》《豬病學》等書噼裏啪啦落了一地。
那可是何心遠的初吻,他呆呆的被池駿啃了一下巴口水,不可思議的問:“師兄,你為什麽親我?”
池駿怎麽做的?
……哦對,池駿扯開他的外套,像只發情的海豚一樣在他的脖子上又舔又咬。他壞笑着說:“你怎麽這麽傻,我想泡你啊。”
何心遠吓得推開池駿就跑了,跑開幾步又扭頭回來,把地上散落的書撿起來,用外套捆好,整整齊齊七八本書,沉甸甸足有十二斤。然後他運氣,凝神,腳踩實地,掄起來“咣”一聲直擊池駿的正臉。
池駿當時覺得鼻梁一痛,眼前一黑,兩管鼻血流了滿手。
而犯下滔天罪行的兇手呢,早就如一只急着去交配的兔子一樣嗖的溜走了。
正因為上一次的開場太過急躁冒進,所以這次池駿拿出持久戰的想法,打算徐徐圖之,穩打穩紮,絕對不能再把何心遠吓到了。
當時他年少無知,覺得自己頗有霸道總裁的作風,強勢又迷人,大膽又性感。等到這麽多年過去,他現在真成了霸道(?)總裁(?)了,回想起曾經的所作所為,只覺得流氓又無恥,中二又腦殘。
難為那時候的何心遠忍了他二百天。
……可能那時候的何心遠就吃那一套吧?
但人總是會變的,池駿成熟了,知道反省了,會體貼人了,那他自然要拿出成年人的翩翩風度,去珍惜經歷了人生磨難的何心遠。
心裏火熱,不管戶外溫度多低都不會覺得冷。
兩個人肩并肩在路上走着,時不時停下來相對無言的傻笑。其實光論這份默契,他們就比大學時更像情侶。
摩托車頭盔裏的兩只鹦鹉已經靠在一起睡着了,夜色正美,但再美也比不過它們羽翼上蓬蓬的絨毛。
何心遠越看越是喜愛,正想趁它們睡着了吃吃鳥豆腐,他的手機忽然叮鈴鈴響個不停。
電話號碼顯示的是“A 弟”。
池駿開玩笑:“快接吧,你弟肯定是怕我把你拐走了,催你回家呢。”
何心遠瞪他:“不準這麽說悠悠。他從小沒有完整家庭,他只是比較關心我,又缺乏安全感而已。”
電話接通時何心遠不小心按到了免提鍵。
趙悠悠焦慮的聲音傳來:“哥!!”
“嗯,是我。”
“哥!”趙悠悠又叫了一聲,急的像是随時能哭出來。
何心遠與池駿四目相對,都覺得大事不妙。能讓天不怕地不怕的趙悠悠如此慌張,莫不是出了什麽大事吧?
“悠悠別急,發生什麽事了,慢慢說!”
“怎麽辦啊,丁、丁大東和醫院的客人打架,被警察帶走了……”
※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
哥哥抛下自己和池駿去看電影,趙悠悠覺得自己就跟被從地裏挖出來又被殘忍的扔在田埂上沒人要的土豆一樣孤零零。
一個人形單影只的回家實在沒意思,趙悠悠耐不住寂寞,在手機上戳戳戳,戳開了某人的對話框。
悠悠:在不?
被他戳的人迅速出現。
丁東叮咚:在![口水] [口水]悠悠找我我肯定在!
悠悠:今晚有事嗎?
丁東叮咚:悠悠找我我肯定沒事!
丁大東捧着手機開心的在沙發上打了個滾,站在沙發靠背上的蓮子羹“啾?”一聲,晃晃悠悠的飛到了一旁。
平常兩人聊天都是丁大東主動去撩,趙悠悠看心情回複一兩條,哪想到今天趙悠悠居然會主動找他。丁大東根本顧不上沒寫的稿子、沒看完的連續劇、沒泡開的方便面,第一時間拍馬跟上。
悠悠:沒事的話出來玩。
丁東叮咚:……又去武館玩?
悠悠:[拳頭][拳頭]去不去?
丁東叮咚:要是我挨完揍你給我做個像上次一樣的全身按摩我就去。
悠悠:[鄙視]
悠悠:那你就帶上你那罐藥膏。
丁東叮咚:悠悠你答應了?[口水]
悠悠:[白眼]
丁大東這段時間摸透了趙悠悠這股倔勁兒,這小子嘴硬心軟,除了對他哥百般讨好一樣,對外人全都是那副臭脾氣。這性格有點像他前前前前前……不知道第幾個前男友家裏的陰陽怪氣孤寡終身老太監貓,你順毛摸,它吼你,你不摸它,它又用眼神瞪你(“我讓你停下了嗎?”),總之要多別扭有多別扭。
但你真的真的真的把它摸舒服了,它就會軟噠噠的趴下來,露出毛茸茸的肚皮,把它高貴的下巴放在你手心。
丁大東之所以這麽順着趙悠悠,實在是太想看到趙悠悠有朝一日收起利爪的服軟模樣了。
趙悠悠給丁大東半個小時的時間趕過來,丁大東好說歹說延長到四十分鐘。畢竟他還需要洗澡剃須噴上古龍水,即使挨揍也得打扮的人模人樣嘛。
趙悠悠叫了外賣,捧着盒飯坐在寵物醫院前臺一邊吃一邊等。
小楊大驚小怪:“悠悠,這是你哪個朋友啊,我可從沒見過你這麽望眼欲穿過呢。”
趙悠悠筷子停頓了一秒,無所謂的說:“還能是哪個朋友,練武的朋友呗。”
“那就算了。”小楊加快了收拾東西的速度,“你那些師兄師弟長得濃眉大眼倒是帥,就是渾身彌漫着一股一心向佛不近女色的氣息。”
小楊拎着随身的小包噠噠的走了,趙悠悠迅速扒幹淨了飯盒裏的最後幾粒米,拍拍肚子,百無聊賴的在前臺電腦上玩空當接龍和蜘蛛紙牌。
他一局玩完,丁大東遲到了五分鐘。第二局玩完,丁大東遲到了十五分鐘。
悠悠:丁大東!你到底還來不來了!
丁東叮咚:來來來,我都坐上出租車了,路上太堵。
于是趙悠悠又耐着性子多等了好久,今天留下來值班的醫生和護士還開他玩笑,問他是不是想留下來照顧動物。
終于,認真寵物醫院的大門被推開了,黑夜裏,一個人影跌跌撞撞的沖了進來,還被門口的門欄絆了一下,噗通一聲跪倒在地。
趙悠悠半是嘲笑半是欣喜的說:“遲到就遲到了,不用行大禮……”他話音戛然而止,趕快撲向了剛剛沖進來的人影。
“小姐,小姐你怎麽了?”
不怪他吓得聲音發抖,剛剛闖進來的這位小姐滿臉煞白,一雙手卻沾滿了紅黑的鮮血,連身上的純白羽絨服都被染變了色。
這位小姐一頭冷汗,雙腿軟的爬不起來,她見到趙悠悠瘋了似的撲上去,拉住他的衣服嘶啞大喊:“醫生……救救我的狗!救救我的狗!”
“你別着急,狗在哪兒?”
“在外面……它,它太大了,我抱不動。”
小姐一手指向門外,趙悠悠一邊大聲呼喊着讓其他人來幫忙,一邊飛快的沖出了醫院大門。
就在醫院門口的停車位上,停着一輛運送蔬菜的農用電動三輪車,穿着一身軍大衣的車主見趙悠悠來了,急得吐出一口鄉音:“這裏、這裏!”
趙悠悠奔過去一看,只見在堆了半車的大白菜上,一只碩大的大白熊犬奄奄一息的躺在那裏,它整個腦袋都被鮮血染紅了,四肢不停抽搐。
在寵物醫院裏工作,深夜送來急診的狗見過很多次,因為車禍滿身是血的也不少見,但這只狗的傷勢卻另趙悠悠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一只小指長的弩箭從狗的左眼穿入,幾近沒羽,染血的箭尖從腦後穿出,箭尖上還帶着腦組織的殘留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