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二天一早, 江舒涵帶着兩個兒子, 周氏以及王家四口一塊去了城外。
為了拉貨, 他們還特地跟其他家借了板車,又向管事借了幾樣農具。
柳大郎及王家四口拉着板車。江舒涵在前面帶路。
柳二郎不明白他娘要做什麽, 湊到他娘身邊磨她, “娘, 你告訴我呗,你到底想幹啥?”
江舒涵看了他一眼,她之前買下人的時候, 柳二郎不在家,所以也就沒聽到她要高嶺土是為了燒瓷, 倒也耐心解釋了一句,“那個土可以燒出白瓷。到時候你倆跟着王家人學習燒瓷,也能養活自己。”
柳二郎倒不像柳大郎那樣激動,事實上, 他一直想找個出力少, 賺錢多的活計。聽到他娘這話,眼睛登時一亮, “真的?”
江舒涵點頭。
柳二郎樂得一蹦三尺高, “娘,太好了。”
他也有自己的考量, 燒瓷有他大哥就行了。他呢?可以幫忙賣瓷器。到時候他們五五分成,以後他就吃香的喝辣的,自有好日子可過。
柳大郎見二弟這麽高興, 重重嘆了口氣。瓷器是那麽好燒的嗎?他咋不信呢?
一行人出了南城門,走了一個多時辰,才終于找到粗布男子所說的大山。
“娘?這山挺大的,到底在哪啊?”柳二郎現在比江舒涵還要着急。他好像看到大把大把銀子在他眼前飛過,就等着他去抓了。
江舒涵四下看了看,指了指上面,“再往上走。”
一行人爬到半山腰,待看到有一棵樹上紮着一塊紅布,江舒涵笑了,“就是這兒。”
這紅布就是那夥人留下的記號。
柳二郎四下看了看,只有蟬鳴鳥叫的聲音,“娘?那夥人會不會來啊?”
江舒涵斜睨了他一眼,“怎麽你怕他們?”
她之前就問過粗布男子,他們一共是四個人賣假白面。已經抓到一個,剩下三個也不是他們的對手啊。
萬一粗布男子撒謊,那也沒關系,她有金手指,準保讓他們束手就擒。
江舒涵按照紅布往右拐,走了一片小樹林,突然發現有一處山頭,白1花1花一片。
江舒涵招手讓王三喜去看看。
對方湊近,仔細看了看,“是高嶺土沒錯。”
大夥齊齊湊近,這高嶺土堆成一個小山似的,已經被那夥人挖了一小半。
江舒涵四下看了看,只是這個小山,也太少了,“咱們大家四散看看別的地方還有沒有?”
大家兩兩分開,開始尋找高嶺土。
也不知過了多久,柳二郎眼睛尖率先發現了,喊了一嗓子,“娘?這兒有。”
幾人轉頭往聲音處走,很快找到柳二郎,發現他正在一處山坡上,“這片全是高嶺土。”
大家聚過去,看到柳二郎腳下,被他扒開的地方,露出細膩的白色。不過裏面有不少雜質。回去還得用篩子篩一下才好。
王三喜用樹枝往下扒拉,“這下面都是高嶺土。咱們不怕沒土燒了。”
這山坡瞧着還挺大,應該夠燒幾百件瓷器了。
柳二郎興致勃勃,渾身充滿幹勁。
幾個人幹了半個時辰就将帶來的麻袋全部裝滿。男人們扛着麻袋下山,江舒涵拿着工具心情格外好。
柳二郎累得呼哧帶喘,可這并不妨礙他大腦轉悠,“娘?咱們住在人家家裏,那院子那麽小,不好蓋窯吧?”
江舒涵點頭,“當然蓋不了。所以娘打算買個地皮。”
內城的地皮,以他們的身份買不起,但是外城地方寬敞,還是有機會的。
柳二郎半張着嘴,好半天才找到自己的聲音,“可是咱家錢不夠吧?”
他就算再不知事,也知道縣城地皮很貴很貴。他家之前分到一百多兩,被大嫂花掉五兩,又被他娘買下人用了五十兩,現在他娘手頭撐死了七十兩,這點錢別說買地皮了,連蓋窯都成問題。
江舒涵笑而不語,“放心吧,娘有辦法。”
她手頭除了四個金錠還有方小姐給的一沓銀票。
雖然現在糧店已經關了,但是錢莊的銀票卻一直可以兌換。
江舒涵之前沒打算讓這些銀票重見天日,是因為她想等自己完成任務,将銀票兌換成金子帶回去。這錢是她自己賺的,拿回現代,她不虧心。
不到萬不得已,她不會拿出來給其他人使用,哪怕是她的任務對象。
江舒涵運着高嶺土進了城,沒走多遠,前頭路就被人堵住了。
柳二郎跳下車擠進人群看熱鬧,江舒涵也跟着下了車。
前面有兩夥人在打架,确切地說,是十幾口壯勞力胖揍三個年青人。
一開始大家紛紛為那三人抱不平,生怕打出個好歹來。可等對方好言好語跟大家解釋一通,大家不再上前了。
要他們說,這三人實在該打,就該下狠手打死。
一個個瞅着老實巴交,沒想到心腸那麽歹毒。居然賣假白面給人家,差點把人家小孩給害死了。不打他們打誰?
柳二郎和江舒涵聽完前因後果,對視一眼,實在沒想到另外三個騙子居然這麽快就被抓住了。
就在大夥看得正熱鬧時,正在附近巡邏的衙役從對面擠了進來,制止他們再打人,如實交待犯案經過。
這十幾人把事情經過簡單詳述一遍,這三人當即就被衙役戴上枷鎖,押回衙門了。
柳二郎看向江舒涵,“娘,咱們要不要把那個騙子也報官?”
江舒涵擡頭瞧了他一眼,“咱們之前說好了,他告訴我們地址,我們就不将他送官。怎能言而無信呢。”
柳二郎歪了歪嘴,“可他确實騙了大嫂的銀子啊?咱多虧啊。”
現在半大小夥只要一兩銀就能買到。那騙子可是騙了他們家五兩,都夠買五個人了。
那五兩銀算是過不去了,江舒涵撫了撫額,“沒事,他給咱家當十年苦力,總能賺回來的。”
柳二郎心裏雖有些不願,但還是答應了。
回到許家別院,其他家看到江舒涵運回這麽多車麻袋,紛紛問她打算做什麽。
江舒涵示意大家稍安勿燥,叫了其他幾家當事人到她家開會。
之間關在房間的粗布男子被帶到外面看着。
房間裏空出來,柳大郎和柳二郎一左一右坐在江舒涵旁邊。
柳大郎旁邊坐着花媒婆和她大兒子。
陳瞎子和他大兒子,屠戶和他大兒子,獵戶和他大兒子,鐵匠和他大兒子拿着自家的板凳随便找了個旮旯坐着。
江舒涵清了清嗓子,“找你們來,是想跟你們說外面那高嶺土的事情。對了,假白面是高嶺土,那個可以燒瓷器。我買那四個下人就是這個用途。”
江舒涵話音落下,幾家人都傻眼了。
花媒婆頭一個問道,“不是,嫂子,你是打哪聽說那土可以燒瓷器的啊?”
他們都是底層百姓還真不知道瓷器要用高嶺土。再說他們也沒買過白瓷啊,家裏一直用的是粗瓷和釉面大缸。
要是族長和田大夫兩人在,說不準還能說道幾句。
江舒涵随口解釋,“我在壽安的時候,伺候過幾天方小姐,從她口中得知的。我瞧着那土挺像高嶺土,所以才花高價把那四人領回來。”
大夥都被江舒涵的大膽給震驚到了。
只是聽方小姐說幾句,她就敢花這麽多銀子,這……
這還是那個摳摳嗖嗖過日子的嫂子嗎?
“我叫你們過來是想問問你們想不想一塊搭火。”江舒涵笑了笑,“一是咱們都姓柳,有錢大家一起賺。二是我錢不夠。買地皮,蓋窯場,買煤炭需要不少錢。我手頭銀錢有限。”
她說得坦坦蕩蕩,其他人卻犯起了嘀咕。
這跟以前不一樣。之前江舒涵靠的是運氣,失敗了也沒啥。
可這回呢?要是失敗,他們損失的是大筆銀子。
花媒婆看着自己的大兒子。她一個婦道人家拿不了這麽大的主。
在衆人交頭接耳讨論的時候,陳瞎子摸向懷裏的龜甲蔔,開始蔔卦。
陳瞎子的大兒子信奉父親的占蔔之術,在旁邊幫着看卦象。
算完後,陳瞎子久久不語,低低一嘆,“你這生意雖好,我家卻無法跟着分一杯羹。最多只能出到四十兩。見諒見諒!”
江舒涵瞧着他的龜甲蔔,真的假的?居然就這麽決定了?
其他人聽到陳瞎子的決定,立刻追問,“那我呢?你也幫我家算算吧?”
江舒涵之前夢境,讓大家信服她,沒想到她現在說這麽嚴肅的事情,大家不仔細聽,反而一心向陳瞎子占蔔?
這太匪夷所思了?
她總覺得這些人太信蔔卦不是一件好事。很容易被坑,瞧瞧這些人不是被她坑到了襄州嗎?得虧她沒有歪心思,要是她起了歹心,這些人恐怕被她賣了,還在幫她數錢呢。
她這邊正胡思亂想間,陳瞎子那邊卻已經給各家算好了卦。
花媒婆家最多可以出到四十兩,獵戶家,鐵匠家和屠戶家只能出到十兩。
雖然不知道這銀兩從何算起,但江舒涵卻是松了一口氣。
她把這賺錢法子說出來跟大夥說一聲,其實只是想讓大家記她一份情。以後他們家有事,大夥也能幫一幫。
現在銀錢出得少,她自個兒就賺得多,也挺好。
江舒涵讓柳二郎把各家掏的錢記下來。
這個記是口記,畢竟這裏頭沒一個識字。就算想用筆記,也不會寫。
江舒涵為此有了急迫感,“你以後要是想當管事,那就得會識字。不識字,以後你怎麽給大夥發錢?”
柳二郎聽着親娘的話很在理,“那我跟人家學。”
他這些天在外面蹲守騙子,跟一個專門替人代寫書信的書生認識,請對方吃點東西,估計對方很樂意教他。
江舒涵沒想到柳二郎這麽爽快就答應了,跟他以往偷奸耍滑的作派反差太大,不禁多看了他幾眼,柳二郎坦坦蕩蕩任她打量,一副他要做個聽話的好兒子的形象。江舒涵頓時放下了心,“行。一定要好好學。”
接下來,她到縣衙買地皮。江舒涵要的這片區域沒什麽人,地段也算寬敞。三畝地花了她四十九兩銀子。
之所以買這麽大,是因為燒窯的時候,會産生大量濃煙,最好和住處隔一段距離。
買完地皮,江舒涵又買了一批青磚。
因為流民增多,需要蓋安置所,谷城的磚賣得特別快,不僅是縣衙需要,還有百姓擔心流民半夜闖進家中,紛紛買磚加高圍牆。
得虧江舒涵要的磚瓦比較多,是個大定單,場主特別優待,特地給她優先,要不然還不知道排到何年何月呢?
買完磚瓦,江舒涵又到煤場買焦炭。
這會天氣正熱着,焦炭價格還沒起來。江舒涵擔心接下來天氣轉冷,硬是要了十幾車。
柳大郎和柳二郎見親娘一車車往地皮上拉貨。
擔心東西被人偷,哥倆帶着王家四人夜裏守在邊上看着。
白天女人們看着東西,男人們去郊外山上伐木。
這些無主的山,樹木都是可以随意砍伐的。這年代也沒有保護環境那一套。尤其是南方,樹林太多,好多林子都有瘴氣,不能随意進入。
東西買齊,江舒涵頭一件事是先給自己蓋房子。
總住在許家,多有不便。人吶,到啥時候都得有自己的窩。
城裏有幾條巷子是棚子搭建的,裏面有不少流民,柳二郎在外面喊了一嗓子,不少流民前來報名。
一排排青磚瓦房,上百個勞動力齊上陣,不到一個月就蓋好了。速度之快,着實令人驚訝。
蓋完房子,江舒涵一夥人火速搬了家。
這個窯場是屬于大家的,所以這些房子也都是按照市場價租給大家。然後到年底分紅。
其他幾家得知要錢,也都沒有意見。
至少這房子住得寬敞,一大家子不需要擠在一起。更不用天天睡在地上。而且到了年底,他們還有分紅,等于左手倒右手,跟免費沒什麽區別。
有了家,大家開始往屋裏添置東西。
比如桌椅板凳,床,櫃子,鍋碗瓢盆等等。
一段時間下來,各家都收拾得似模似樣。
大家也不再忙着去掙錢,而是先忙起了窯廠。
江舒涵讓王家四人蓋窯,她自己帶着簽了十年賣身契的周石,兩個兒子兒媳天天上山運高嶺土。
一開始她想把山頭買下,但是考慮到手頭錢要省着點花,再加上這座山很大,但高嶺土卻連十分之一都沒有。買下來不劃算。最終還是決定直接将土運到窯廠那邊。
左右無主山的土随便挖,也沒人會管。
其他家得知此事,也跟着他們一塊進山幫忙。
江舒涵便按照每天八文錢的工錢發給大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