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每一個階段的修仙者,都有一個階級敵人,他的名字叫做心魔。這玩意兒可大可小,有些人戰勝心魔,就好像踏人行道一樣輕松,而有的心魔就是這輩子搞不定的大boss,走到哪跟到哪,處處作對。

随着魔力增加,巽跋逐漸穩不住自己心神。

他從滄海一書中出來後,時時做夢。夢裏頭各種紛亂,劇情雜,有真有假,來來回回夢魇之中,唯有最後盡頭的人格外真實。

譬如今日。

巽跋又做了個夢。夢到自己變成了一棵樹。枝條柔軟,随手可以伸長縮短,或折或和。

他盯着自己依附于土地的根系,動了動手間的藤條,不由得心道,可大可小、可柔可剛,似乎還有別的用途。

那日唧唧也入夢。

近來确實許多煩愁,剛上手的提純并沒有想象中那樣輕松,更不要說剛收的那些伏羲葉。伏羲葉本身不難得,但受到天地靈氣的影響,它雜質含量多,很難提純。

之前他查閱古籍,也未得知一個更好的提純辦法。思慮重重之中,唧唧睡得格外沉。

夢裏頭,他忙着提純,累得滿頭大汗。

爐鼎裏炎炎光芒平穩,整個爐子散發着淡淡的紫光。唧唧凝視那簇火光,心裏頭有點懵,沒意識到做夢,像是得知了前情提示一般,又往裏頭加了點東西。

他熟練撈起一勺,垂眸一看。

是個人頭。血淋淋的。

唧唧手抖,人頭落地,骨碌碌滾動之時,在地面上畫出一條血痕。

“……額。”唧唧張了張嘴,漏出個破碎的音,他擡頭之時,瞥見爐鼎內動亂,紫氣變成青色,活像是被人卡住了臉龐。炎炎在裏頭掙紮了一下,随即炎炎猛吸一口氣。

唧唧心頭暗叫一聲不好,還未來得及反應。

敏感耳蝸顫了顫,随即巨大轟鳴聲席卷而來,唧唧腦殼裏一片沉寂,只有聽不到聲音的氣流波動。

鼎,炸了。

“咕咚。”唧唧吞了吞口水,幹澀喉管燒騰起來,就在唧唧覺得自己将要被吞噬的時候,從天而降一粒種子。

一粒種子又能做什麽呢?

唧唧想。

他垂下眼眸,凝視這顆種子。

霎時,那種子生根發芽,見證修仙奇跡。它長出粗壯枝幹,又生出無數藤蔓,炸裂的爐火逼到眼前,藤蔓四散開來,迅速将他裹在其中。

唧唧側目,滔天大火席卷一切,藤蔓抖動起來,不難想象它外側焦酥。唧唧鼻尖滿滿的都是那股子味道,他緊靠藤蔓腹地,聽見它沉重的心跳。

萬物有靈,植物也有心跳嗎?

等炙熱溫度全部散去的時候,唧唧從藤蔓的縫隙裏看到了黑暗天空裏閃爍的星辰。但很快一根藤蔓遮住了唧唧的眼睛,明明是很粗魯的動作,唧唧卻從中感受出了珍視。

它帶着毀滅的決意,卻試圖珍惜他。

唧唧巨大疑惑,被掩蓋在随後的震驚中。

“唔!”一片柔軟細膩的藤蔓覆蓋在他腰上,收緊之時帶來一陣陣酥麻之感,一根根藤蔓纏上來,分別束縛在他手腕、腳踝,唧唧整個人被高高架起來。

“喂喂喂,等等!”唧唧試圖掙紮,內心裏面又慌又急。他掙紮之際,反而讓手腕處藤蔓收得更緊,唧唧大口喘氣,看着手腕處藤蔓結出了個小花苞,花苞由青轉紅,炸開五瓣葉,香氣撲鼻。

唧唧來不及反應,被這洋溢着歡喜的浪漫香氣襲擊。花苞不停,順着藤蔓長滿,然後燦爛開放,濃郁香氣經由大腦後,轉變為一種異樣麻痹。

唧唧發現自己動不了了。他惶恐間意識到這美女救英雄的藤蔓植物,也不是個好東西。

晚了。

他腦海裏浮現出兩個大字。

緊接着整個腦海布滿馬賽克。

不可言說。

不可說。

不要、不要、不要了……

……

唧唧喘着大氣、紅着臉蛋,從夢中驚醒。慌張無措的眼神終于聚焦,他向着被子裏伸出了手,認命似的吐了一口氣。

久久回神,他摸出本複刻的書本,吸了口氣,臉還擱着沒洗呢,就先想着。

閱讀明智,閱讀靜心。

這法子果然有效,唧唧自己也不知道選了個什麽書。裏頭講述丹修幾種類型,其中最為突出的是無情修。所謂無情,字面意思,天下之大,無情無畏,只要你是個沒有感情的丹修,你便再無桎梏。

唧唧合上書,臉上還是有點紅,巽跋推輪椅進來的時候,他目光堅定對巽跋說:“我決定了,我要修無情路!”

巽跋:“……”

他遲疑道:“哥,何為無情?”

唧唧道:“無情便無畏,無愛便無情。”

巽跋淡淡垂下了眼眸,推着輪椅的手輕輕握成拳頭。

“哦。”

唧唧蹲在他面前,伸手撩開他蓬松額發:“我會成為最厲害的丹修,幫你治好雙腿。”

“我不配!”巽跋咬着下唇。

唧唧笑得溫柔:“不,你配得上世間最好的。”

他眉眼絕色,身上銀蛇繞着手臂顫了好一圈,形狀別致,可蛇口對着心髒之處,讓人膽顫。最近唧唧也察覺到了衣服上的變化,起初他還以為雪貂本來就是帶着這花紋的,他嘗試着換過衣服,那條銀蛇仍然會出現,而且每次位置都不相同,好像它有生命一般。

不過,這怎麽可能呢?

唧唧受到涼意,收了收衣襟:“有點涼了,你早點休息,我有了個煉藥的好想法。”

巽跋推門出去,靠在竹制門邊上嘆了口氣。

竹林間簌簌作響,唧唧搭上凳子,在床前挂了個靜心鈴。

巽跋走後,唧唧洗了個臉,将腦子裏亂七八糟的想法全部深埋,順便貼上封條,嚴嚴實實封好。

等心靜下來了以後,唧唧又想。

一天天的都在幹些什麽呢,巽跋身上的病都還沒有醫好,自己卻還在做着什麽亂七八糟的夢。

可是,等見證巽跋成神後呢?

那時候,去找個如花美眷,細看似水流年。

唧唧非常俗氣的問自己,喜歡什麽樣的呢?

溫柔的?沉靜的?潑辣的?明媚的?

也許在沒有遇到前,永遠也描摹不出歲月靜好的模樣。

唧唧聚力于爐鼎上,流散的靈力對伏羲葉進行緩慢提純。一片片伏羲葉開始卷曲,随後被碾碎成靈液,大量靈液注入爐鼎中。

唧唧閉上眼睛,盤腿坐下,神魂同爐鼎一體,他很清楚,自己現在需要做的。

三個時辰後,原本還在休息的巽跋從夢中醒來,他伸了伸手,手變成了一段藤蔓,他慌張神情只一瞬,随後的他若有所思的摸了摸手臂,似乎還在留念着上面某種不可言說的觸感。

他掐着時辰,等候在唧唧的煉丹房外。唧唧忙着煉丹,也沒時間做飯,巽跋是個魔修,一般不吃也餓不死,肚裏有一頓能撐三天,他擔心的是唧唧。

唧唧很柔弱,為了成為一個合格的爐鼎,他全身骨頭和經脈都曾被藥物灌溉。生生骨頭被軟化,體力同淬骨過的丹修不同,唧唧體力的消耗是普通丹修的兩倍。

想到這裏,鮮少做過飯的巽跋第一回 進了廚房。

他技術不算好,平日裏只會生食吞咽,不曾洗手做羹湯。唧唧做飯的時候,他雖然會在旁邊打下手,可滿腦子哪裏有什麽正兒八經的念頭。

此刻,他對着一團雪白的面團發呆。

和面……要怎麽和來着?

巽跋天賦異禀,魔修道路無比通常,但面對着一團不成型或者成型過頭的面團,他無能為力,只能寄希望于玄學的火候,他低頭一看,嗯,火不夠旺。

于是他手指一點,注入魔氣。

“轟——”

“轟——”

“喵!!”妃妃炸開了尾巴,從屋頂一躍而下。

只見廚房、丹房裏各走出一個面容漆黑的人。

巽跋同唧唧對視一眼,看着對方狼狽模樣,笑出了聲。

作者有話要說:  揮舞着我的法國軍旗,求個收藏吧,我會很努力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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