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唧唧不曉得所謂的成功提純是什麽感覺。

但是對于他自己提純的東西,大腦卻直接給了數據:8%。

可以說是半點提純算不上了。

唧唧很頹廢。

當夜的巽跋也很頹廢,他看着一個個雪白滾圓的面團,随後一拍,桌子裂了。

兩人幹脆蒙頭睡了一覺,第二日帶着妃妃前往滄海一書。

藥郎冷嗤唧唧無用,恨不得一煙杆敲到唧唧頭上。

“你剛得魂焰火,就指望它煉出個東西?人貪心要不得,再厲害的火也因此熄滅。”

唧唧連忙送上最近偷閑做的果幹。

又酸又甜,吃人最短,藥郎敲三下煙杆,給他指了條明路。

“器物修煉也是修仙一環,最近虛妄之海那邊有個瓜農收獲,你倒是可以去碰碰運氣,指不定開出什麽。”

虛妄之海,乃是滄海中一角,同塞上一樣偏僻,聽聞此處有個種瓜人。起先唧唧還以為這人當真是種瓜,後來親眼所見,才知道自己狹隘,虛妄之海哪裏種瓜,分明是點豆。

司馬朔像是在唧唧身上安了個監控,唧唧一上線,他就暗戳戳出現。

“喲,橫妹好巧,你們這是要去哪裏?我捎你們一程?”

巽跋翻了個白眼,拉了拉唧唧的衣擺。

小辣椒被一群人簇擁着過來,先是翻了個竄天大白眼:“你堂堂一男人,扭捏拉着我們橫波仙子衣擺成何體統?”

她立刻跻身進去,拉住橫波小手,一臉谄媚笑着:“橫波姐姐去哪裏啊?”

唧唧不着痕跡抽出手,有些尴尬:“去虛妄之海。聽說那邊的瓜農最近收獲,想去碰一下運氣。”

小辣椒道:“那我也去。虛妄之海的瓜農脾氣不好,只有我能鎮住。”

上回,她也是這樣說的。

“那就……一起吧。”

可唧唧着實不想一起。

原本想着清清爽爽兩人行,一下子變成了一堆人,搞得像是去搶親,而唧唧這樣一身渾身雪白帶銀花的站中間,又有種像是去奔喪的。再一看旁邊的巽跋,一身黑衣,更像是去索命的。

反正是稀裏糊塗去了虛妄之海,結果還沒有到,就聽到沿路的人說今年虛妄之海稀裏糊塗來了大火,連着燒了一天,還沒有來得及出世的瓜全燒了,瓜農氣得跳了海。

浩浩湯湯一群人順着海岸乘船過去,企圖打撈,結果撈了個寂寞。靠着小辣椒送過來的豪華游船,四個人乘奔禦風,順着海岸線找過去。唧唧都不敢抱着能找到對方的想法,他站在甲板上,發絲被吹起。

缥缈海岸上駐足觀望的人,花花綠綠連成一片,碧濤裏馳騁着各色的船只,一時間天地嘈雜,唧唧心中卻格外寧靜。

他伸出雙手,雪白衣襟飛揚,巽跋擔憂地望着他,上前一步,隔着一臂的距離無聲攬着他。

唧唧轉身問道:“這真的是虛拟的景象嗎?在萬魔谷外,也會有一樣的風景嗎?”

兩個人最溫馨的時光,也是被禁锢的時光。

巽跋從未想過從萬魔谷出去。快樂的少爺時光已經随着記憶的剝蝕消退了,他骨血裏頭镌刻着卑微與不幸,于他而言,再找不到比萬魔谷更快樂的時光了。

他凝視着唧唧,忽然意識到,眼前人與自己不同。他是個“自由自在”的少年郎,被禁锢在萬魔谷于他而言,該是怎樣的痛苦。

巽跋往後退了一步,苦笑且堅定:“一定會有的。”

唧唧點頭:“我們總不會一輩子困在萬魔谷裏頭,外面那麽多風景,一定有機會去看的。”

這句話,是對着巽跋說的。其實他自己挺滿足現在的生活,但他很清楚的知道,萬魔谷關不住巽跋。

·

行到中途,突然狂風大作,唧唧後退一步,巽跋半遮的動作一下子将唧唧摟了個滿懷,但誰都來不及注意。

“快看!”

霎時風卷雲湧,波濤盡頭是一片焦色,裏頭偶爾還能看見一兩個略微紅色的石頭。

“那是什麽?”唧唧頭一回看到這樣驚駭的場景,辨不清左右。

就見鋪天蓋地落下來的紅線紅綢。

小辣椒驚呼:“是真的!是虛妄之海的紅線!”

司馬曜面臨大海,頗為驚喜:“是傳說中的那個紅線?”

唧唧疑惑:“什麽紅線?”

司馬曜解釋道:“所謂紅線,大意還是結緣,不僅能夠結緣飛升大能,也能夠結緣到稀異物品。瓜農每年一次收獲都能成為衆矢之的,為了保護瓜農,紅線産生了虛妄之海。虛妄之海一半真實一半虛假,沒想到我們誤打誤撞,竟然真的闖進了虛妄之海。”

波濤之中,天上地下,盡是纏綿悱恻的顏色。紅線雖然鋪天蓋地,但根本沒辦法觸到,只要一伸手,紅線便從手掌裏穿了過去,歸根于虛妄之海。

“不是自己的緣分,捉不住的。”巽跋伸手,一根根紅線頭從他手心落入虛妄之海。巽跋對這些靠運氣的玩意兒不抱希望,他自認為這輩子光是遇見唧唧,便已經花光了所有的運氣。

唧唧倒是像個小孩,每每看到紅線總上手摸摸看看。

“你瞧,這個紅線頭是琵琶結,這個是桃花扇……原來每一根命定的紅線都不一樣。”唧唧指着一個星星結頭給巽跋看,“不曉得你命定的那頭栓的是什麽結。”

巽跋自嘲:“大概空落落的什麽也沒有。”

正說着,一根蝴姬結紅線落到他手上。巽跋沒太在意,唧唧卻因為頭一回看到蝴姬花而驚訝,他伸手接住了一頭,巽跋也伸手,拉住了另一頭。

原本以為會從手心裏穿過的紅線,結結實實落在了手心。

“這……”唧唧同他對視。

忽然天旋地轉,唧唧眉心一疼,萬般皆黑暗,唯有手心裏一點紅線散發着光彩。

唧唧順着紅線往前走着。

“巽跋?”

他記得巽跋牽着紅線的另一頭。

再次前行,豁然開朗,一人紅衣似火坐于桃林之中。

唧唧手心紅線無聲在他手上繞了一圈,蝴姬花垂在手腕一處。

紅衣人遮得嚴實,腰間立着一把斷劍。他兩邊額發紮成小辮束在一起,眉間墜着一顆鴿子血,整個人幹淨明朗,一雙美目卻格外平靜,就好像什麽人都興不起一絲波瀾似的。

紅衣人問:“你是丹修?你修何道?”

“約是無情道。”

“許久未聽見有人修無情道了。”紅衣人始終面無表情,他手一勾,炎炎從唧唧的神魂中跳了出來,紅藝人看了會兒那火,感嘆道,“真是漂亮的火。雖只是個火種,但終有徹底燃燒一日。”

紅衣人從額上取下鴿子血,手一澆,炎炎通體大了不少。

唧唧沒想到紅衣前輩人這樣好,連連道謝:“多謝前輩助我魂火,不知道前輩是如何稱呼?”

紅衣人道:“有緣自會相識。你若是想要修無情道,須得自行斷掉這根紅線。”

“若是斷掉紅線,是否代表我與前輩緣分盡了?”

“否,你不明白。你那根蝴姬花結緣線的盡頭,并非是我。無情道區別于世間人道、鬼道、修羅道、妖道四道,獨立于世間,僅以修道為己任,可你身披紅塵,不入紅塵、不斷紅線,無以入無情。”

唧唧手邊那根蝴姬花動了動:“紅線的另一頭,會是什麽呢?”

紅衣前輩垂下眼眸:“是紅塵萬千。”

桃林灼灼,将要散去。

紅衣前輩揮一揮衣袖,送走唧唧。

“若要斷紅線,只需摘下手腕蝴姬花即可。”

紅衣前輩的話語逐漸消散在空氣中,唧唧的視野再次變成一片黑暗,于黑暗中灼灼的紅線彎彎曲曲,唧唧看着手腕間那朵豔麗的蝴姬花若有所思。

·

紅線走到盡頭,系着個臉色蒼白的巽跋,他身後是人間大道。唧唧這才反應過來,曉得自己又回到了滄海一書當中。

巽跋擔憂道:“沒事吧?”

唧唧搖搖頭,低頭一看,原來紅線早已經消失,只剩下個花朵殘影。

到頭來,還是沒有搞清楚紅線那頭栓的是人是狗。

在幻境裏面呆了許久,外界似乎只過一瞬。唧唧仔細思索自己的一生,沒有發現多少驚喜與不舍,就好像無情道這樣的噱頭于他而言,沒有多少沖擊力度。要真走上了無情道,又如何?對現在的生活會有什麽改變嗎?

他看向巽跋,從他蒼白的臉上暫時找到了一點存在的目的。

作者有話要說:  這樣子的日常大家喜歡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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