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還有一個辦法。”唧唧反手扔了那把刃,再次将巽跋擁入懷中,“我想親眼見證你成神。”
“!!!”巽跋瞪大了眼睛,他懷抱着最不真切的人,感受到了彼此躍動的心髒。
唧唧擡起巽跋的下巴,用漆黑的瞳孔凝視着他,在唧唧的腦海裏,所有破碎的片段開始融合。
此時需要從更早的時代說起。天地尚沒有初開之時,世界産生了一個神,修士将其任命為創世神,也是後來的元始大能。創世神創造了“人、妖、龍、魔”四大種族,但随着文明開化,四大種族為了争奪領地開始戰争。創世神分開天地,身軀将死之際,被四大種族聯合殺死。創世大能被分割為數塊,人族拿走了頭部、妖族拿走了四肢、龍族拿走了心髒、魔族拿走了肺腑,而不甘于人後的人背叛了人族,偷走了創世大能的靈魂。
創世大能後期,常年戰亂,直到紫薇大能時代結束,才真正迎來了和平,也就是現在所處的玉清大能時代。在紫薇大能時代,魔族和叛徒被放逐死亡之境,龍族亦在這個時代走向終極。
萬物俱寂,百廢漸興,東方家終于收拾完了一堆破攤子,迎來了屬于自己的時代。
以上,為前情。
而真正涉及到巽跋出生的,原本中只有一句話。
——死亡之境者不甘于人後,統用禁術,用背叛者所存靈魄融合上古幹屍,趁着死亡之境封印松動,将其置于人類修士胎內。
到此,巽跋已經擁有了大能的魂魄、人的□□、魔族的天賦、妖族的能力……只需要龍族的軀體,他便能夠從被抛棄的虛空中重生。
這是巽跋。
而他自己,在進行了無數次選擇以後,仍然會選擇救巽跋。救他,從來都不是同他一起赴死,而是千帆過盡,少年郎榮登峰頂。
“所以,再一次讓我們一起,刺破虛僞天穹,好嗎?”
眼前少年,星瞳灼灼,淡淡神色卻有着新生的熱烈,像一簇烈日下盛開的花。
巽跋歪了歪腦袋:“不好。”
唧唧:“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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巽跋笑了:“不公平極了。”
“?”
“明明你知道無論說什麽,我都會答應你的。”巽跋揉了揉少年的頭。
唧唧漸漸笑得開朗。這一次,他想也許仍舊改變不了結局,也許仍舊是一樣迎來死亡,但這一次,他想告訴那個少年。
——對我而言,你是唯一那個神。
最後,唧唧平靜看着滄海一書的毀滅,在烈火燒騰的虛幻中,他握着巽跋的手,直面自己的心魔。
心魔道:“公孫唧,你可覺得已經彌補了人生遺憾。”
也許,對于唧唧來說,巽跋的死亡是他的遺憾。
“但遺憾是不能被彌補的,我無數次失去過他,我已經終生失去了他。”唧唧微不可聞的嘆了口氣,仍舊是衣服雲淡風輕的樣子,就好像經歷了撕心裂肺痛楚的人并非是他。
看上去放開了,實際上抓得更緊了。
心魔說:“你過不了這道坎,你的修為注定是一場空。”
“說得好像我有什麽修為一樣。”唧唧輕笑一聲,他清冷臉上露出一絲柔和,眼眸微微彎曲,柔和得像一片春天,“我已經什麽都不剩下了。我來到這個世界,想要親眼見證一個人成神。”
也就是對着另一個自己,唧唧能夠毫無保留地說出那些話。在斷層的記憶集體恢複以後,唧唧總算是知道那份兩個人相遇的契機所在。
這本書并不算精彩,但看完以後,能夠讓唧唧在意的一點,便是巽跋這個僅提到了幾次的大魔。他實力強健,卻又被原文強行降智,在男主變強的路途中不斷添磚加瓦,但唧唧曉得,如果不是因為是個紙片人,以巽跋的實力,怎麽可能成為一個工具人。
他是創世神,他應該是世界上最自由自在的人。
想到這裏,唧唧露出了淡淡笑容:“我知道你不斷重複對方的死亡,想告訴我結局是物理更改的,我相信命,你相信你,我相信任何一個心魔都是希望宿主突破自己活下去的,你也一樣。”
“在一次次更改宿命中,就連我自己都快要放棄了,但我想明白了。問題從來都不是救與不救,而是命運重來,我究竟要不要選擇同他重新相識、相遇。”
“我救他,是想親眼見證他成神。我見證他的卑微,同樣的我見證他的榮光。”
心魔閉了閉眼睛,悲戚道:“可是他死了,死在了滄海一書,死在了你的幻夢中。”
唧唧握着巽跋漸漸冰冷的手,這一次的巽跋仍舊死去了,可是唧唧并不知道,因為當年自己撕裂一片神魂為他療傷,導致此時巽跋神魂被強行扯入唧唧的心魔幻境中,且在經歷了相同的死亡以後,巽跋神魂并沒有離開,而是停留在了幻境的身軀中。
巽跋聽着唧唧肺腑之言,心裏頭暖洋洋的,同時也很沉重。那個光風霁月的唧唧,為他應了一場又一場的心結。此時此刻他多麽想告訴唧唧,不他還沒有死,卻感覺到自己神魂動了一下。
巽跋心魔印此刻灼灼燃燒:“你還不明白嗎?你是他的劫,他的心魔印應在了你的身上,你是他催命的一張符。”
巽跋閉了閉眼,卻又在此時聽到唧唧說:“不,他沒有死。”
睜眼時,他眼瞳被水洗過。
又聽見唧唧說:“他從微末中來,到微末中去。這天地原本屬于他,他只是短暫歸于天地,并非滅亡。我也終于明白我的使命,所謂丹修,不應該只能煉丹煉藥而已,我願堵上自己生命,從天地中煉化出他,我在,他就在。”
巽跋剛想張口,卻忽然心口一疼,心魔印在此時破封而出,他失去了意識。而此時的唧唧正在面對着心魔的最後抉擇。
“你是個通透的人,大概天底下沒有人能夠比你更明白的。”心魔吐出一口氣,“無情道只有一條生路、一條死路,你覺得你選擇的可是正确的?你若是現在回頭還來得及。”
唧唧豁達的笑了:“我從不知道世間何為正确,我問你,如果世界上一定要分出個正确,又是何人評判、何人定下的标準?我不知道我的選擇是不是天底下人認為的那個正确,我只知道,當我冥冥之中來到這裏,摸到修煉的法門的時候,所有的一切都有了光。也許這不叫正确,這叫我選擇。”
——不知道選擇正确與否,可他知道,他的選擇裏,有巽跋。
心魔哈哈大笑,笑得眼淚都出來了,随後他手握長劍,一把劍刺入了唧唧的胸膛。
“無情道,自是無情,偏生你有情還專情,愚昧。”
·
另一邊,巽跋正惱被不合時宜的心魔拉扯進了幻境。
也不知道唧唧現在怎麽樣了。
剛才聽到唧唧那些話,他心如刀割,流出的血卻是甜的。他痛苦又殘忍的想,也許那個人從很深很深的地方對他有一丁點的喜歡。
光是意識到這一丁點的喜歡,就已經夠了。
巽跋覺得這一點都足夠甜半輩子了。
遠處,天空漸漸深沉,是人魚淚升空那日。滿世界被淡色星輝布滿,人魚魂魄在星空深處高歌,曲子是悠揚又憂傷的,巽跋回頭,唧唧就站在自己身邊。
他上前一步,牽起巽跋的手,十指相握的一瞬間,巽跋有種靈魂被填滿的感覺。他轉過頭,突然就想不起這只是心魔的幻境了。
“原來你就是帶我來看這個?”唧唧的手有點冰。
巽跋:“聽說相愛之人一起看人魚淚,會得到原始神的祝福。哥,我深深喜歡你,想結成道侶那種喜歡。”
唧唧手指冰了一下,他身披大紅喜袍,披散長發被寶玉挽起來,斜斜簪着紅珊瑚,唧唧道:“那你娶我吧。”
周遭是應景的紅色,在一叢叢燃燒的幽冥浮屠中,兩人大婚。興許都是頭一回,也沒有什麽經驗,除了拜天地拜高堂送入洞房,巽跋竟想不起還有什麽要做的。
兩人沒什麽親朋好友,也沒有高堂,有的只有一半和一半撕裂的神魂。天地間,其實能夠彼此到這樣的程度,已經非常不易。
萬魔谷內,也只有竹屋帶着點綠色。推開門的時候,唧唧垂眸坐在床邊,巽跋卻有種不知所措。
唧唧同他對視:“明日我要去一趟滄海一書。”
巨大的悲戚從巽跋心口傳來,他腦海裏閃過司馬朔模樣:“你要去找司馬朔?”
“對。”
聽到唧唧的話,巽跋沉默了。他腦殼劇痛,像是有什麽要裂開,有什麽要迸濺出來。
——“你身體裏我有下的毒,很好,看來你終于知道自己的使命了。”
巽跋恍惚一小會兒,又聽見那個聲音說。
——“阿奴,你是我們鬼族所創,你的出生是為了創造出創世神。你身上有不可控制的鬼氣,你注定衆叛親離,天地下不會有人愛你、在乎你,你是一具死屍。”
啊啊啊啊啊!
巽跋抱着頭,雙瞳紅得滴出血,額間大滴汗珠滴過的地方冒出一根根根須似的紅血印,牙齒咬破嘴唇舔舐鮮血,竟然有一種莫名的暢快。
“巽巽?”眼前的唧唧沒有意識到一點危機,他上前來。
心魔、鬼氣不可抑制,巽跋撲上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