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紫薇大能當年的身軀是靠着鳳凰心塑造的,要想徹底殺死他,就得毀掉鳳凰心。

這場煉化和屠殺持續了近乎百年。

不斷被煉化的天地,靈力大減,越來越多的人成為凡人,而因為紫薇大能攪動的天地,因為人心誕生的雜質創造出妖魔,不斷衍生,唧唧一面煉化天地,又不得不出手鎮壓魔物。

明明快到最後一步,卻直接失敗了。

只要煉化掉鳳凰心,抛棄掉屬于修士這一副身體,就能夠煉化天地了。

可是最後一步,功敗垂成。

身軀已經被四大家族戳爛,唯一一顆即将煉化的鳳凰心。不是正道人士不想戳爛它,而是元始大能的屏障。

——任何人不得傷害它。

“呵。”唧唧輕挑嘴角,“終結我的寂寞者,終究只有給予我寂寞之人。”

為了不讓鳳凰心徹底落入修真人士的手中,唧唧自行走入雪山之巅,矗立于四海之境的冰原雪山,是無人敢踏入的境地,白茫茫雪原之巅,紫薇大能在這裏結束了生命。他血液流淌而過的地方,生出了紅色的金魚。

就算是這樣,四大家族也沒有放心,硬生生砸斷了雪山的脊背,傾倒的雪山埋葬了邊緣的苗疆種族,靠着這股融化的霜雪,一個新的地方形成了。

後人将其稱為,雲起之地。

帶着丹修自立門派的小七,望着傾頹的雪山,流下眼淚。年幼的弟子送上西番蓮,瞪着懵懂的眼睛:“為什麽要給這地方取名雲起之地呢?”

小七在雲起之地的邊緣,放下一束西番蓮:“這裏曾經是一片冰原雪山,常年被雪覆蓋,看起來就像是一片白雲。高高在上的雲,最終還是落到了凡塵之地,所以叫雲起之地。”

小徒弟聽得似懂非懂、甚至完全不懂、以至于不懂裝懂。

“那怎麽可以叫雲起之地呢?應該叫雲隕之地。”

小七師父不說話了,然後揍了他一頓:“瞎說什麽大實話!”

取名的人,不是人,而是立下大功的龍族。龍族在臨死前見了一面紫薇大能。

“君上,叫我等來所謂何事。”

“你渴望力量嗎?”唧唧已經不行了,“龍族如果沒有力量,會成為人類修士的養料。”

“……君上,有何辦法。”

唧唧将龍心贈與龍族:“這是世界上最強健的心髒,有了這個,你們種族将會生生不息。”

龍族懷着感激離開。

唧唧在臨終前,坐在雪山上看星星。

但是那天,沒有星星。

“喂喂喂,你死啦!”唧唧回歸混沌後,見到了紅衣少年,他模樣還很小,青澀又稚嫩,剛從一株桃花裏頭鑽出來。

“你終于醒啦。”小桃花精沒見過這麽好看人,照着他的樣子捏了半天的臉,才自我介紹,“我沒有名字,是從你的桃花線裏頭誕生出來的。你死前保我一命,将來我一定會報答你的。”

“大可不必。也許這都是緣分。”唧唧實在是很累,閉眼之前,小桃花往不知名的地方抛下一顆種子。

小桃花:“這是我無意間得到的一株朝生暮死,希望将來有人能夠摘到。”

“朝生暮死被我滋養了多年,又有元始大能的精氣,若是将來魔修拿到,就算是死了只剩下一口氣,也能将他脫胎換骨。只可惜啊,如果是遇上正道修士,便會觸發死亡效果,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至極,至少将來把他和巽跋玩得團團轉。

不過嘛,一切都過去了。

唧唧緩緩閉上了眼睛。

神識從天空驚掠而過,原本打了救巽跋的想法回到這裏,最後人沒救成,倒是把前因後果走了一遍。

他看到舒長歌因為那本書形成執念,矗立起滄海一書,也看到東方玉锵獵殺龍族、放逐魔族,煉丹閣的正義之師同蘇元祺徹底決裂,蘇元祺退走雲起之地外。

那株朝生暮死被一條大魚吃下,堕入死亡之境的夾縫中,成為等待着逍遙君出世的鲲。

在你沒有出世以前,我便在等着你了。

直到此刻,唧唧才明白,巽跋于他,是生命本源。

·

“你回來了,我快要消散了,也算是報了當年你對我的恩情。”紅衣少年,也就是小桃花,露出慘白笑容,“你又不是一定會死掉,沒必要這樣委屈自己,他可是等了你很多年啊。”

唧唧沒有心髒,疼痛開始蔓延全身。

真切疼痛席卷全身,唧唧如夢初醒:“我怎麽有痛覺了?”

紅衣小桃花:“你回到過去,擁有了前因後果,自然也擁有了虛假的痛覺。你既然回去了一趟,可有找到鳳凰之心?現在只有那個可以救你了。”

唧唧想了想:“忘了。”

紅衣小桃花原地氣死:“你到底懂不懂啊!現在馬上要死的人是你!我馬上就要消失了,再幫不了你什麽。元始大能等了你千年,你說放棄就放棄?”

他紅色衣衫逐漸變得透明,難得見他神情當中的悲怆。唧唧在他消失之際,擡頭看了看九天之上的巽跋。

他已經恢複神軀,擁有了當年記憶,可能什麽都記得,也可能什麽都不記得。唧唧看着他一如當年的模樣,就情不自禁露出溫柔的笑容。什麽大公無私,想要用自己去成全對方成為大能的念頭,都被無情打臉。

其實可以更自私一點。他們兩個,大都希望對方能夠再自私一點,不要總是想着犧牲一個人成全一個人。

沒有人想要被成全,人只想終結屬于自己的孤獨。

“你怎麽這樣傻?小師弟。”又一個人說出同樣的話,從他那雙眼睛裏,流露出來的悲傷像是當年放在雲起之地的那一株西番蓮。

“小七啊。”

“你都知道了?”

“是啊,你甚至都不屑于僞裝,不就是想讓我認出來嗎?”

蘇元祺沉默。

他往唧唧口裏倒豆子一般放藥,企圖延續他的生命:“你的鳳凰心呢?當年死一次,現在還要在我面前死一次嗎?你當年抛下我的時候,可有舍不得?”

“……”唧唧偏過頭,“我忘了。”

也不知道在回答哪一個。

蘇元祺将他塞進船艙,用複雜的陣法和丹藥吊着他一條命。

“大可不必。我想你尋了這麽多年,都沒有找到鳳凰心,我已經活不下去了。”

蘇元祺在旁邊恸哭,一如當年。

“我建立了毒宗,我拿魔修煉丹,我做天下最惡毒之事,甚至于屠戮天下,将天下人作為傀儡,你都不生氣嗎?你就不想親手殺了我?”蘇元祺神态扭曲。

唧唧仍舊溫柔,他伸手撫摸他的臉頰:“我一直認為沒有什麽對錯,你很有天賦,亦有想法,我從不覺得你的行為是十惡不赦。也許,這不過是漫長時間裏,人類的自我調節。”

“你說的,我聽不懂啊!從以前開始,我就聽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麽!”

唧唧不再多說,這孩子從小聽太多了他高深莫測的話,也算是一種折磨。

現在他在這裏一動不能動,鳳凰心也找不到了,巽跋也跟丢了。

想活了,直到怎麽活了,缺個關鍵零件。

大寫的慘。

·

另一邊,修士們以血肉之軀鑄成當年屠神所用陣法。

“去死吧!魔修!”

四大家族終于還是還了當年的賬。于衆修士中,公孫玉锵靜靜站着,他比誰都清楚,若眼前人是那個萬魔谷的巽跋,也許還有一點機會徹底滅絕他,可眼前人是當年的元始大能,早已經沒有勝算。

果真如此。

人族最後的陣法祭出,卻見九天之上的巽跋微微一笑,睥睨天地:“爾等再沒有別的計倆了嗎?”

他冷哼一聲,陣法揭破,血流成河。

公孫玉锵知道大勢已去,心有不甘。

他用盡全力刺向巽跋。

巽跋通紅瞳孔凝視他,緩緩撥動了一下發尾的鈴铛:“螳臂當車,不自量力。”

“呵。”通紅的利刃穿刺過巽跋的屏障,公孫玉锵大笑,“你可感看看刺向你的是什麽?”

是鳳凰石。

一旦鳳凰石破裂,唧唧将再也救不回來。

就在此時,鲲狂嘯一聲,天地間流動的氣息被他的大嘴壓縮,随後噴射出來的氣流直接碾碎公孫玉锵的身子。

公孫玉锵被直接打回原形,露出三花貓的軀殼。

四大家族萬萬沒想到家主竟然會是一只妖族,一時間精神撼動,頹然至極。再一想,竟不知道此戰所謂何事。

而那顆鳳凰石穿透巽跋的屏障後,被鲲擋住。以水為底的鲲被火屬性鳳凰石穿透後,直直墜落。

這時候巽跋往湖面上看去,船帆早已經消失不見了。

他打贏了聖戰,虐完了小渣渣以後,突然反應過來。

他那麽大個新鮮的小花花大寶貝呢?

“長籍——”

“嗷嗚——”

回應他的是一聲長鳴,剛砸到水裏的鲲猛然躍出水面,他胸口的鳳凰石一點點碎裂,随後它仰天長嘯,身上的肉塊脫落以後,長出了長長的羽毛。缤紛多彩的羽毛覆蓋在他的身上,修士們再一次震驚了,無言的恐懼環繞在心頭,直到有人驚叫出聲——

“鵬!”

扶搖而上者,九萬裏。

巽跋躍上鵬背,解開發尾的桎梏,他衣衫飄飄,睥睨天下。

修士們鐵骨铮铮,終于軟成面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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