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樂意是被一陣嘈雜聲給吵醒的。
他睜開沉重的眼皮,刺目強光令視線有一息失焦,就擡手擋了擋。
接着,他肩頭被人拍了下,有人在耳邊喊了聲“哥”。
樂意捏着眉心,嘀咕的說:“叫我幹啥?今天不是沒我的任務麽。”
說完,他慢悠悠睜開眼,映入視野的不是熟悉的卧室,而是滿地白雪,然後他整個人都懵了。
卧槽!這是哪兒?
剛才他不還在電腦面前敲鍵盤跟爛尾作者互撕麽??
正滿腹疑問,樂意腦仁突然一陣劇烈疼痛,像有一股強力将腦袋硬生生掰開,往裏使勁搗鼓東西,一時間又漲又痛。
緊接着,陌生的記憶蜂擁而至,瞬息填滿他的腦容量。
那是屬于另一個人的記憶。
樂意滿臉崩潰。
他穿書了。
他真的被爛尾作者黃瓜君扔進名叫《真愛關系》的古早耽美文,還成了書中欺壓主角與反派、下場賊慘的炮灰。
真·史上最慘讀者沒有之一。
他一個社會優質保镖,先被系統推送坑進耽美文,又被作者坑進爛尾原著,太慘了。
旁邊的人見樂意臉色時青時白,怪吓人的,忐忑着問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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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你哪兒不舒服?”
樂意轉頭,見旁邊站着一個發色火紅的少年,大概十四五歲,五官端正,穿着非主流破洞褲與牛仔外套,站在冰天雪地裏,凍得嘴唇都發紫了。
根據他的标志性發色,樂意一秒認出這人是誰,“樂意”的堂弟,樂馳。
不過這殺馬特的打扮,這也太辣眼了吧!
樂意嘴角抽了兩下,下意識閉上自己的眼睛,說:“我沒事。”
樂馳“哦”了一聲,忽然又想到什麽,眼睛一亮,忙說:“哥,你先看看這個,保準你開心。”
話音剛落,一塊微涼的東西塞到樂意手裏,冰得他縮了下手。
他下意識低頭去看,心說,啥東西啊,還保準開心?
樂馳笑嘻嘻的說:“哥,上次就是因為這東西,霍贏那小子跟我打紅眼,還害我被我爸揍了一頓,哼,今天咱倆把這東西搶到手,看他等會兒還怎麽橫。”
樂意關注點停留在“霍贏”兩個字,心想這名字怎麽有點兒耳熟。
樂馳見他沒反應,唇邊露出壞笑,湊過來神神秘秘的補了一句,“這東西他護得緊,一看就是命根子,咱們把它打爛怎麽樣?”
喂喂,這是什麽虎狼之詞。
樂意疑惑地攤開手,見掌心躺着一塊硬幣大小的冰黃翡翠肥扣,上面系着根黑線,挨着線結的位置,篆刻着一個很小的篆書“贏”字。
不不不,這不是重點。
重點是這個平安扣刻“贏”字的操作,咋那麽像《真愛關系》裏大反派霍贏的設定。
等等!
剛才樂馳說的誰?
一個不詳的答案呼之欲出。
難道說……
樂意滿臉窒息,一秒化身暴漫表情包,心底一萬個拒絕接受那個猜想。
忽然,腳下毫無預兆的一動,樂意趔趄了一下,差點摔倒。
說起來,從剛才開始,他腳下的地面似乎就過于綿軟,不像踩在雪地的感覺,倒像是——
頸骨縫像生了鏽,視線極慢地垂下,慢得跟過了半個世紀一樣,樂意喉嚨滾動着咽下一口唾沫。
終于,他看清自己腳下踩了個什麽,呼吸驟然一緊。
他穿着黑亮皮靴的右腳正踩在一個瘦小少年的後背,對方附趴在地上,一動不動,黑色羽絨棉服上全是灰色腳印,還粘着混合了泥巴的碎雪。
樂意:“!!!”
此情此景讓樂意立刻回想起,眼下是原著中的哪個時間節點。
那一瞬間,樂意一口氣險些上不來,整個人往後一栽,恨不得當場暈死過去。
樂馳眼疾手快扶住他,忙問:“哥,你咋了?”
咋了?我他媽要涼了!
樂意看看地上躺着的少年,又看看掌心的翡翠平安扣,覺得自己還可以再搶救一下。
“醫生!!不對!送醫院!”
樂馳:“???”
樂意沒時間解釋,強烈的求生欲令他大聲嚷道:“醫院在哪兒,快告訴我!!”
他都快哭了。
這他媽叫什麽事啊,一上來直接修羅場,他踩的那是別人麽,那可是這本書中的終極大反派,霍贏。
原著中,霍贏乖戾孤僻,為人陰冷狠毒、睚眦必報,但凡讓他受過委屈的人,下場是一個比一個慘,“樂意”就是最慘的那個之一。
要說反派霍贏,妥妥的美強慘,他逆襲前走的是苦情線,從小被拐賣山區,被解救後安置在福利院,倒黴催的讓一對有家暴傾向的夫妻給領養了,在那個家裏輕則謾罵重則挨打,活得很艱難,還要騰出空閑應付“樂意”,日子過得別提多糟心了。
他性格便是在這樣惡劣的環境下逐步扭曲,變得陰沉孤僻,睚眦必報,不相信任何人。
當然了,《真愛關系》是一本古早狗血耽美文,也不能免俗,這樣一個可怕的反派心中,必有一處柔軟為某個人敞開。
這個人就是反派可念不可說的白月光。
白月光為他發光發熱,日積月累,融化了反派這座又冷又硬的冰山。
後來,霍贏機緣巧合之下,回到豪門霍家,成為大家族的繼承人,徹底走上黑化的逆襲路線。他一朝躍入豪門,立即與男主展開一場沒有硝煙的搏鬥,為了争奪白月光的所屬權。
沒錯,這位白月光就是《真愛關系》中的主角受。
故事接近尾聲,按照正常思路,怎麽都該是個二選一的he吧,最不濟也是個誰都不選的be,讓樂意意料不到的是,作者他丫的直接爛尾了。
毫無預兆,猝不及防。
某天,三個人在河邊散步,反派腳一滑,掃倒白月光和男主,一起掉河裏淹死了。
這結局,誰他媽頂得住。
樂意一口淩霄血噴出來,恨不得立馬網購一箱刀片給作者黃瓜君寄過去。
“哥,雪太大,手機信號不好,打不出去。”
樂馳的話讓樂意思緒回籠。
“叫不到車……”樂意小心背起霍霖川,“那可咋辦,洗白機會都沒了,完了完了,我要死了。”
樂馳:“???”
糟糕,一不留神把心裏話說出來了。
樂意趕緊清咳一聲,“我的意思是,他要是受傷,肯定會報警。”
樂馳龇牙咧嘴:“他敢!”
樂意騰出手給了他一下,“兇什麽兇,你爸的晾衣叉不好使了?”
一針見血。
樂馳秒慫。
焉兒了幾秒,樂馳的表情忽然驚喜,說:“哥!我想起來了,今天是周六,劉醫生今早要過來!說不定這會兒已經到家裏了。”
聞言,樂意也想起來了,原主的記憶中,他爺爺在每周六的早晨,就會讓家庭醫生來家裏測量他的血壓與血糖,今天也不例外。
兩人連忙趕回樂家,好在劉醫生還沒離開,就順道幫霍贏做了檢查,說是低血糖暈過去了,讓樂意給他含了塊糖果,暫時安頓他睡在客卧。
劉醫生只字不提霍贏身上的傷,想必為原主收拾過不少次爛攤子。
在客卧,樂意看了眼沉沉睡去的霍贏,見他面容稚嫩,唇色卻十分淺淡,肌膚略顯病态的蒼白,人很消瘦,就連昏迷,眉心都緊鎖着。
看得出來,他過得很不好。
不過他長得很不錯,能瞧出來他長相出挑,屬于帥哥中拔尖的那類,這模樣,在學校應該很受歡迎。
直愣愣看了幾秒,樂意擡手為他掖了掖被角,又把揣兜裏的平安扣拿出來,俯下身替霍贏戴上。
他邊戴邊在心裏說:東西還給你了,下回可別再被別人搶走。
完成以上操作,樂意心情舒爽的出了客卧。
目瞪口呆的樂馳開口問:“哥,你咋還給他了?”
廢話,不還給他,等着被削啊。
樂意輕手合上門,說:“人家的東西,不還給他,難道還要據為己有麽?”
“可是——”
“別可是了,我餓了,去廚房幫我看看有吃的沒。”
樂馳猶豫幾秒,豁出去般快速開口,“哥,你今天好像怪怪的,是不是受刺激了?是不是那個藺——哎喲!疼疼疼!”
樂意揪着他耳朵,說:“往後不許再欺負他了,知道麽?還有,我哪裏怪了?”
樂馳哪還能注意樂意說什麽,疼得連口答應,“行行行!不欺負不欺負!你一點也不怪!是我錯了,哥,你快松手,好疼啊!”
聽他應了,樂意就松開手,給他揉了把耳朵,說:“去吧,幫我拿點吃的來。”
忙活一早上,他還沒吃東西,怪餓的。
樂馳哭喪着臉,心說,他哥今天是怎麽了,有點反常啊。
樂意越過愣住的堂弟,徑直回自己房間的盥洗室,他總覺得身上怪勒的,也不知道原主折騰過什麽,得換身衣服。
聽着門外的聲音,床上的少年緩慢睜開眼睛,目光茫然的掃過客卧,眼底含着疑惑。
他起身坐直,神色慌張的摸了把脖頸,碰到那塊冰涼的翡翠,稍微安定下來。
頓了幾秒,他拖起平安扣,靜靜注視,阗黑的瞳仁微微收縮,目色深得像一池寒潭,不知在想着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