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雲諾迅速側過身體擋住別人的視線。

制造食物這種特殊的異能一旦被不懷好意的人發現,如果沒有足夠的力量保護自己,那簡直是催命符,更何況他背後的主子可不是什麽良善的家夥。

雲諾一把抓住那細瘦的手腕,牆角裏的人吓了一跳,發着抖就要往回收,但是力氣很小,撼動不了分毫。

“別随便暴露出你的異能。”雲諾的聲音壓得很低。

那女孩愣了愣,手腕放松下來,好像明白了一樣地輕輕晃了晃手。

雲諾松手,把手裏的巧克力遞給鐘年年,鐘年年簡直要眼泛綠光,惶急地把這一把巧克力咽了下去,終于覺得自己活過來了,掌心重新泛起了治愈術的光亮。

又過了幾分鐘,張靖的傷口終于差不多痊愈,臉色恢複正常,鐵門也快要撐不住了,之前離開的喪屍似乎又聚集了過來。

“隊長。”張靖有點抱歉地對雲諾說,“是我太大意了,連累你們。”

雲諾沒說話,暗暗算計着,當時追着他們的喪屍大概有幾百只,聽着動靜,現在擁擠在門口的約莫幾十只,巷子狹窄,很适合她的異能發揮威力,直接殺出去也不是不可能……

只是那個女孩子……

雲諾一邊将異能聚集在掌心,一邊靠近角落的雜物,淡聲道:“這裏已經不安全了,如果你有地方可以去,我們送你一程,如果沒有,可以暫時跟我們回基地。”

那女孩沉默了一陣,猶豫道:“我……”

話音未落,門外突然安靜下來。

随後,一只小小的,帶着漆黑尖銳指甲的手欻的穿透了極其厚實的鐵門,帶着尖銳的聲響刺啦刺啦地往一邊劃下去,不大的缺口裏露出一張青白的小孩子的面孔,眼底深黑,瞳仁擴散,整只眼睛只剩下漆黑的眼珠子,沒有一絲眼白。

小孩子的嘴角幾乎咧到了耳根,紅豔過頭的舌頭舔着森白的牙齒。

雲諾來不及等那女孩的回答,掌心朝着鐵門,金紅流溢的火沖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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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諾:“是變異種!”

剛說完,那一片喪屍沾之即死的火焰被焦炭狀的小爪子左右撕開,小孩子尖銳刺耳的笑聲仿佛針紮一樣刺進幾個人的腦子。

雲諾後退了半步,那小孩模樣的變異種喪屍已經沖了上來,幾乎只是一個黑影一閃而過,秦沐辰幾槍下去差不多全被躲開,只有一槍擦中了它的胳膊,濺出幾滴暗黑的血。

變異種黑洞洞的眼睛一轉,在雲諾聚集起更加灼熱明烈的火焰向它擊過去的瞬間扭轉身體,右腳在地面一蹬閃過湧來的金紅火焰,箭一樣地沖向了另一面牆邊,滿口尖牙一下子咬進了趙基的脖子。

雲諾的火焰在牆壁上轟出了一個巨大的洞口,火焰從洞口湧出,旋風一般旋轉焚燒着前路的一切,鐘年年被吓得尖叫一聲,張靖的身體一層層地覆蓋上了金屬,他一把把鐘年年護在身後,警惕地盯着牆邊帶着笑扭過頭的變異種和從被撕開的大門緩緩往裏走的喪屍,秦沐辰快速換了彈匣,一槍一爆頭,把往裏走的喪屍堵在門口。

但也撐不了多久。

趙基的喉嚨破了一個大洞,喪屍病毒迅速侵蝕,漆黑的經脈爬上了他的臉,他像個風箱一樣抓着自己的喉嚨艱難喘息,發出殘破的“啊啊”聲,他一雙漸漸翻白的眼睛盯着雲諾,裏面滿滿地寫着“救命”。

雲諾連餘光都沒有給他,目不斜視地盯着那只變異種,反手揮開了牆角的雜物。

抱着膝蓋蜷縮在牆角的女孩突然失去了所有的遮擋,她像是太久沒有見過光亮,被光線刺得微微眯眼,擡起手想遮住眼睛,但被雲諾一把抓住了手腕。

她有點茫然地擡着頭,露出一張沾着些許黑灰的,白瓷一般的臉,頭發有些雜亂地編成兩股麻花隐沒在袍子裏。

一個年紀不大的女孩子。

洞口外的火焰散去,形成了一條幹淨空曠的道路,在火焰中被焚燒了的喪屍全部變成一根根漆黑支棱的柱子,在火焰消失的瞬間碎成了滿地黑灰。

雲諾一把拉起那女孩。

“跑起來!”

女孩吃驚地微微睜大眼睛,腳步幾個踉跄之後跟上了雲諾,她低頭看着雲諾扣着她手腕的那只手,那只手因為異能的緣故溫度偏高,熨帖地貼在她冰涼的皮膚上。

金紅的火焰在前面開辟着道路,雲諾一邊拉着那女孩往前跑,一邊回過頭警惕那只變異種。

但那變異種似乎并沒有追上來的意思,只是雙手雙腳地攔腰抱在趙基身上,咧着嘴尖銳地笑着。

脖子距離大腦太近,趙基很快就徹底被侵蝕變成了喪屍,發出渾濁的咆哮聲。

而那咆哮聲只有一剎那。

雲諾的瞳孔一縮,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東西。

在趙基喪屍化的瞬間,變異種注視着他們逃走的方向,笑着擰下了趙基的頭。

喪屍對同類應該沒有攻擊性,而且對于人類以外的任何東西都沒有興趣,雲諾曾經也見過變異種,變異種不同于普通喪屍,甚至被認為有一定思維能力,比普通喪屍強大數倍。

但是從來沒有任何人見過喪屍同類相殘。

那小孩子模樣的變異種揮舞着趙基的頭顱,哈哈大笑着踩在趙基倒下去的身體上,像是個真的孩子剛剛拿到了有趣的玩具,沒有眼白的眼睛黑洞洞地看過來,直讓人從心底寒上來。

但是它始終沒有追過來,只有普通喪屍暴露着腐敗的牙龈被雲諾的火焰一批一批燒成灰燼。

**

跑了一段路之後,之前的屋子已經徹底看不見了,被雲諾拉着的女孩上氣不接下氣地喘着,腳步越來越重,雲諾幹脆抓着她的胳膊把她提起來抱着。

太輕了,一把抓上去有硌人的骨頭。

他們的車停在挺遠的地方,一行人的速度很快,但也在路上耽擱了二十多分鐘才找到他們當初藏着的裝甲車,體能偏弱的鐘年年一頭栽倒到了車座位上,喘着氣說:“這裏怎麽會有變異種?這東西不是一般都聚集在北方嗎?什麽時候江南這邊也有了?”

“鬼知道我們撞的什麽大運。”秦沐辰發動車子,裝甲車轟鳴一聲,撞開幾只喪屍往基地的方向駛去。

“能活下來就不錯了,只是這次費了那麽大力氣卻沒能弄到多少物資,有點可惜了。”張靖抱歉地嘆了口氣。

他們一言一語地說起來,緊繃的神經漸漸緩解,只是沒有任何人提到剛剛被喪屍殺死的趙基,被雲諾帶上車的女孩靠着椅背,低着頭沉默不語,降低着自己的存在感。

讨論了一會兒之後,車廂裏漸漸安靜下來,幾個人的目光落在了坐在雲諾旁邊的女孩身上——那女孩看上去頗為單薄瘦弱,此時正低垂着頭,一手緊張地輕輕揪着自己的帽子,雖然面容隐在帽檐底下,看不清晰,但單從露出來的那些,就讓人覺得着實漂亮到了極點。

或者說不是純粹的漂亮,而是精致,瓷器一般的精致,鼻尖秀氣,柔軟的唇角和玉石一般的下颔就像是最好的畫師用工筆細細描繪出來的,說不出哪裏有瑕疵。

鐘年年驚豔地撓了撓腦袋,沖她很和善地笑了一下:“那個,剛才真的謝謝你了,我姓鐘,叫鐘年年,年年有餘的年年,你叫什麽?”

女孩稍微擡起頭,目光在鐘年年臉上掃過,她拽着雲諾的衣袖,很輕地說了三個字。

“什麽?”鐘年年沒聽清,“喂魚?你家養魚?”

女孩:“……”

她抿了抿嘴,從這個簡短的插曲裏想起了什麽,似乎曾經也有人不小心聽錯了她的名字,恍惚間還能回憶起那個人被陽光照得模糊不清的臉。

只是那實在太過久遠了,不過一個念頭輕輕一閃罷了。

這一閃而過的記憶讓她溫和起來,女孩張嘴,聲音響了一些。

“是白微羽。”

雪白的,微小的羽毛,飄飄蕩蕩,無處依存。

雲諾皺了皺眉,垂下眼睛,看着自己的衣袖——扯着那裏的那只手很瘦,但指骨纖細指甲圓潤,甚至連一個繭子或是一個破皮的傷口都沒有,是一只養尊處優的手——單看這雙手,這個女孩子在末世前應該是家境優渥,在末世開始之後應該也是一直被保護着。

既然是這樣,為什麽會孤零零地出現在那個滿是雜物的牆角?

“不要拉着我的衣服。”雲諾聲音冷淡地說,又問道:“你有可以投奔的人嗎?我送你去找他們。”

白微羽一下子縮回手,足足過了半分鐘,她抿着嘴看着車窗外被黃沙覆蓋的街道,幾只喪屍嘶吼着追在車後,太陽快要落下去了,餘晖斂在殘破的高樓之間,将灰敗的牆壁染成赤紅的。

“……大概已經死了。”在幾乎窒息的氣氛中,白微羽終于緩緩開口,低弱的聲音帶着點淺淡的悲傷。

“他們把我藏在那裏,告訴我不要出聲,然後他們就都沒有回來。”

“啊……”鐘年年下意識驚呼一聲,一顆心頓時軟了,問道,“那你就一直呆在那裏?呆了多久?”

白微羽搖搖頭:“記不清了……我已經沒有可以去的地方了。”

鐘年年差點抹出一把情感充沛的眼淚,轉頭對雲諾道:“雲姐,你看她也沒地方去了,她之前還幫了我們大忙,不如……”

說着,擠了擠眼睛。

雲諾看向白微羽,她低着頭,腦袋只到雲諾的肩膀,兩根辮子無精打采地被她繞在手指間,肩膀卻有些緊張地緊繃着。

雲諾:“我之前說過,如果你願意,可以跟我們暫時去L基地。”

“……L基地。”白微羽的手頓住,她輕輕重複這個名字,思索一瞬,擡起眼睛看着雲諾問,“可以告訴我你叫什麽嗎?”

鐘年年笑着接嘴道:“哦,她啊,她叫……”

“雲諾。”雲諾打斷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

她看着白微羽微微亮起來的眼睛,從那雙漆黑的,清澈見底的眼睛裏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雲諾別開臉,問道:“你知道我?”

白微羽輕柔地點了點頭,溫涼微甜的聲音有一些猶豫。

“我聽曾經的同伴提起過,L基地的雲諾,是一個異能很厲害的人。”

“是吧是吧,雲姐你有名出圈了。”鐘年年笑起來,“我們雲諾姐的異能絕對是數得上號的厲害,小妹妹你同伴眼光不錯嘛。”

白微羽靜靜地等鐘年年笑完,目光只落在雲諾的手上。

就是這雙手,燃燒起了那麽燙那麽明亮的火。

鐘年年幾個說了一陣話,白微羽話不多,但是遇到問她的問題會簡短地回應,并不像之前在屋子裏那樣拒絕交流,一來二去,雖然她沒有主動表态,但幾個人差不多默認她是願意跟他們一起回基地的了。

鐘年年鬧騰了一會兒,總算安靜下來,前面已經快要看到L基地的圍牆,雲諾突然壓低聲音道:“你一開始其實并不太想跟我們走,甚至有些抗拒我們。”

很簡單的陳述句,白微羽擡頭看她。

雲諾問:“為什麽改變主意了?”

白微羽看向窗外,幾只追着車的喪屍被秦沐辰幾槍擊倒,在尾氣的濃煙下轟然倒地,而夕陽正準備收起最後一絲光亮,不遠的地方,L基地影影綽綽地亮起了燈光,可以看到高牆上密密麻麻的武裝。

“小諾,基地感覺有點不對勁。”秦沐辰眯起眼睛,突然說。

雲諾被吸引了注意,從座位上站起來,想要走到前面看看情況。

白微羽的聲音在她身後響起來:“有人曾經告訴我,L基地的雲諾,是一個絕不殺人的人。”

作者有話要說:

小劇場

白微羽:你才喂魚,你全家都喂魚

差點因為一時口快被喂了魚的鐘年年:……

這或許才是他們末世以來距離死亡最近的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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