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車子很快遠離了被毀的實驗室,一路上前來阻攔追逐的喪屍并不多,被沉重的卡車接連撞翻,一直到車子徹底沒了影子,一只在實驗室周圍徘徊的喪屍突然直起佝偻的背,它像是被什麽控制了,緩緩離開原本的路線,走到一處牆根下。

它搬開牆根幾塊明顯松動的磚石,從洞口摸出兩件東西。

三張對折着的A4紙,以及一本不算很厚的筆記本。

它翻開本子,那頁寫着幾行潦草的字,能夠看出寫下這行字的人激動到幾乎雙手顫抖的模樣。

“我看到了希望!真正的希望!一個明明被喪屍咬傷卻沒有變異的人類!宋祗的實驗已經開始,他告訴我……”

喪屍将A4紙随手夾了進去,合上本子,小心地揣進了胸口的衣服裏,遲緩地往基地外挪動過去。

**

車子上,一圈人坐在車廂裏大眼瞪小眼,雲諾的臉色還是蒼白的,但身體已經在鐘年年的異能下恢複了個七七八八,此時不動不笑地靠在椅背上,因為白微羽答應了秦沐辰的邀約而感到氣悶,又不明白自己在氣悶什麽。

于是她洩憤于他人,冰冷地盯着那幾個恨不得把頭埋進胸口的幸存者。那個拿白微羽威脅人,被雲諾差點一刀剁了手的男人赫然正在其中,簡直是禍害遺千年。

鐘年年和白微羽留在車廂內側沒有出來,省得又有什麽人打她們的主意。

最先打破僵硬氣氛的是剛才跟着秦沐辰一起斷後打喪屍的一個男人,叫陸灏,他是L基地東邊一個小基地的首領,跟秦沐辰私交不錯,正好經過這附近,在收到秦沐辰的求救信號之後就急忙帶着人趕了過來。

陸灏不知道這些幸存者之前做了什麽,大大咧咧地說:“雲隊長,我們把你們送到你們的車附近,這些幸存者你們先帶回L基地吧,我這邊還有點急事要忙,就不送你們回去了。”

雲諾收回冰冷的目光,偏頭看他,誠懇道:“這次多謝陸首領了,如果有需要幫忙的事情,可以盡管提出來。”

陸灏撓了撓頭,也沒問他們為什麽會在中央基地下令禁止的時候還進入M基地,只是笑道:“那感情好,下次我去L基地求物資的時候,還請雲隊長跟沐辰替我美言兩句。”

他說着,又有些氣氛地揩了一把臉:“說真的,L基地的首領忒摳門了,照着他這麽卸磨殺驢殺雞取卵下去,這基地遲早要完,雲隊長你們小隊的實力到哪裏都會被奉為座上賓,何必非留在這麽個鬼地方?就算推了他自己當首領也不是不可以啊!”

雲諾沒回答他,倒是秦沐辰笑着跟他寒暄了幾句,不動聲色地問起了他們之後要忙什麽,陸灏毫不猶豫地說:“有幾個雜種從基地裏偷偷運走了一批軍/火,往西北邊去了,看着信號好像停在了端陽附近,我正在追他們……你們也知道,我們基地實力太弱,這一批東西要是沒了簡直要傷筋動骨,哎,我就是這麽個勞碌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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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陽?

雲諾皺了皺眉——端陽早就被喪屍占領成了空城,那些人偷了軍火不去投奔大一些的基地,停在端陽做什麽?

但她沒來得及多想,說話間,車子已經到了雲諾他們停車的地方,陸灏幾個的确很着急,雲諾他們也沒多做停留,在清理了附近的一些喪屍之後快速下了車,先護着幸存者上車,雲諾目光一頓,突然揪住了正預備上車的男人,刷的把他被刀刺傷的手擡了起來。

“你感染了。”雲諾一字一句,聲音清晰地說。

那處刀傷旁邊有一個牙印,已經開始發紫,流着污黑的膿血,指甲發紫邊長,是典型的開始喪屍化的樣子。

男人的眼神一下子變了,他甚至連反駁都沒有,目光如兇徒,用那只顯然感染的手往雲諾臉上抓過去。

他早知道自己活不成了,唯唯諾諾混進幸存者,就是為了把這些人全都拖下水,一個都別想跑!

明明等到車門一關,他就能夠為所欲為。

但為什麽又被這個女人阻撓了!

雲諾閃開那只手,拔出短刀就要削下對方的頭。

然而那一個瞬間,她看到了男人雙雖然兇狠,但還屬于人類的眼睛。她腦子裏突然纏綿了大片大片的鮮血和尖叫,那些東西像是漆黑的夢魇纏住了她的手腳。

秦沐辰反應極快,将那個男人一槍爆頭,白微羽拽了雲諾一把,沒讓她沾上噴濺出來的紅白液體。

雲諾的心髒劇烈跳動着,她沒有看那具屍體,順着白微羽的手撐門上車,面無表情地坐下。

車上沒人說話,只有壓抑的呼吸聲,雲諾合着眼睛,等待心跳平複。

“畜生都不會同類相殘。”她這樣想着,腦海裏盤旋着大片的血,倒下的溫熱的人體,她那面容模糊的親生父母。

她猛地捏緊手,咬牙想:“所以,人不能殺人!”

身邊傳來小小的吸氣聲,雲諾一下清醒過來,才注意到自己還拉着白微羽的手,剛才捏痛她了。

她下意識想要松手,卻一下子感覺到了手心的灼熱。

雲諾的掌心本就因為異能溫度偏高,能讓她都察覺到的熱度……

白微羽半合着眼睛,垂頭,腦袋一點一點地坐在旁邊。

雲諾的聲音不高,但是在寂靜的車廂裏顯得尤為突兀:“擡頭。”

一車廂的人刷的看過來,又不敢看得太明顯,抽搐着眼皮子使勁兒瞄。

白微羽聞言,強打精神眨了眨眼睛,聽話地擡起頭,精致柔弱的一張臉,即使滿是黑灰也依舊能看出那份幹淨的美來,微微發紅的眼角卻又給那份稚拙和幹淨染上了一點難言的隐秘,好像清晨從溪澗間擡起頭來的幼鹿。

雲諾低下頭,一手按着她的後腦用額頭抵住她的額頭。

一車廂的人又刷的收回目光,齊齊整整,鐘年年手裏的吃的差點撒了一地。

沒辦法,從她那個角度看過去……

太特麽像在接吻了!

白微羽睜大眼睛看着近在咫尺的臉,雲諾很漂亮,漂亮得很有傾略性,即使她神色冷漠還留着狗啃一樣雜亂的頭發,也完全不掩姝色,即使在末世之前也是個難得一見足以引起衆人追捧的美人。

只是在末世,漂亮是危險的,賞心悅目的活人大多不是葬身于喪屍的肚子,就是被圈養了起來當寵物。

但雲諾是個例外,因為她足夠強。

雲諾的頭發蹭在她的臉頰上,微硬的發絲蹭得有幾分癢,卻莫名讓白微羽想起了一段很久以前的對話。

“那是個仗着強大異能讓自己保持天真的家夥,但是強大終究是有限的,而天真始終是致命的,所以她會走到那個地步,不是因為命運也不是因為意外,是必然。”

白微羽的恍惚只有一瞬,然後她聽到雲諾的聲音:“發燒了,鐘年年,車上有準備退燒藥嗎?”

“我我我我我我去找。”鐘年年突然被cue,結結巴巴地把頭埋進他們的物資裏,甚至沒來得及想到發熱是變異必然出現的狀況,白微羽有可能被感染了。

她只是突然尴尬地發現,她仗着自己的異能,根本沒有在車裏準備過任何藥物。

但可憐她只能恢複外傷,不能治病啊。

鐘年年戰戰兢兢地回過頭,嘿嘿笑了兩聲道:“那什麽……雲姐,不然咱們試試物理降溫?擦個身什麽……的……”

她的聲音在雲諾的目光下越來越輕,她看了看滿車廂的男人,鹌鹑似的縮了縮脖子,不敢看雲諾。

白微羽聽出了點意思,她一直撐着沒說,就是擔心雲諾會以為她被感染,現在看來倒是她多心了。

她軟軟地扯了扯雲諾的手,說:“沒事,不是已經回基地了嗎?不嚴重。”

“離到基地至少還有四個小時。”雲諾拿手指戳了一下她的腦門,“夠你燒成一個傻子。”

白微羽就順着雲諾的力道跟個不倒翁似的晃了兩晃,捂着腦門垂下眼睛。

雲諾又看向了鐘年年,眼睛裏的冷意顯而易見。

鐘年年欲哭無淚——她是負責這些的,沒準備藥物是她的錯,但是再怎麽盯着,她也沒法生出一盒退燒藥來啊。

她跟上課發言的小學生似的舉起手,弱弱地說:“要不……咱試試偏方?一碗康帥傅香辣牛肉面下去,悶頭睡上一覺,我保證什麽病都好了。”

白微羽:“……”

她差點笑出來。

雲諾咬牙切齒:“鐘年年,我記得你大學學的是醫學,不是神棍學。”

“我我我學的是法醫啊姐,親姐。”鐘年年覺得自己真要哭了,已經開始胡言亂語,“你要是叫我把她剖了我保證刀口比誰的都好看。”

雲諾不想跟她說話了,冷淡地看了她一眼,看得鐘年年差點心肌梗塞,剩下幾個幸存者恨不得自己從未存在過。

雲諾安撫地拍了拍白微羽的頭,脫了外套裹在她身上,自己則站起來,往放着各種物資的地方走過去。

白微羽兩手扒拉着雲諾的大衣,露出一雙亮晶晶的眼睛看着雲諾,很想知道雲諾準備做什麽……她身體不太好,生個病發個熱是經常的事情,她自己都習慣了,熱度慢慢就會退下去,根本不需要太過擔心。

但是她又不自覺的,想要知道現在的雲諾願意為她做什麽,願意給她多少關懷。

雲諾在物資前躊躇了一會兒,彎腰翻出了點什麽。

“會是什麽呢?藥顯然沒有,會不會還是想用毛巾給我稍微擦一擦?或者大不了試試鐘年年的偏方吧……不過我不吃辣可怎麽辦?嗯,如果她真的給我泡了面,我還是會給面子地喝一點湯的。”白微羽想着,一顆心有些柔軟,“其實不用這麽麻煩,只要她願意抱抱我讓我睡一覺,我就覺得足夠了。”

正昏昏沉沉胡思亂想的時候,雲諾回來了。

白微羽的手裏被塞進了一個溫熱的圓柱體,她低頭一看,是一個礦泉水瓶,瓶蓋還被貼心地擰開了。

白微羽神色空白地看着雲諾,默默擡了擡手裏被加熱過的水瓶。

鐘年年直覺要完,甚至來不及伸出爾康手。

只聽雲諾一本正經,非常直男地說道:“多喝點熱水。”

白微羽:“……”

作者有話要說:

白微羽(面無表情):你媳婦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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