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時間在幻境裏似乎沒了常理,又或者是她們被幻覺麻痹,失去了準确感知時間的能力,她們進入端陽的時候明明還沒到中午,此刻太陽卻快速向西斜過去,晚霞正處在最漂亮的時候,西方的天空翻滾着金紅的雲彩,仿佛一伸出手真的能觸碰到一般。
白微羽的眼底在夕陽下被鋪上了流金似的碎光,她燦爛地笑着,聲音清甜溫柔。
“不是。”她說,“我就只是想跟姐姐一起坐一次摩天輪罷了。”
她以前沒有坐過,以後大概也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沒有別的任何理由,就只是“想要”,僅此而已。
這光線看上去太溫柔,太容易讓人産生錯覺了。
一種名叫怦然心動的錯覺。
白微羽站起來,在平穩上升的透明艙中朝雲諾輕輕俯下身,擡手像是想摸一摸雲諾的臉,但最終只是落在她的肩膀上。
她輕聲呓語道:“或許是因為我們在幻境裏的身份是情侶,我居然……”
她彎了眼睛:“好像有點喜歡上姐姐了。”
雲諾的心髒猛的一頓,她聲音有點生澀地說:“是……因為幻境吧。”
白微羽靜靜地注視她半晌,輕輕一笑。
她低下頭,抵住了雲諾的額頭,輕描淡寫地說:“可能吧。”
雲諾的喉嚨上下微動,她沉默下來,說不清是什麽心情。
“姐姐。”白微羽的聲線本就帶着微微的甜,語調放輕放柔,尾音稍稍拖長後,更是帶了點近乎撒嬌的柔軟。
但她說的話卻是理智而清醒的。
“姐姐,你記得剛剛被小醜帶走的男人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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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諾點頭。
白微羽望進她的眼底:“那時候那些聲音說,把孩子扔下的壞家夥是要遭到懲罰的,我之前有聽到,那個小醜在給別的車送孩子的時候,跟他們說絕對不要弄丢孩子,所以我猜想,這個游樂園,很可能是一次篩選。”
雲諾:“篩選?”
“對。”白微羽說,“篩選出那些能夠從幻境中掙脫出來,扔下手裏抱着的喪屍小孩的人。”
雲諾眯起眼睛,覺得這樣的想法基本合理。
只要被确認掙脫了幻境,就會被帶到“小醜的城堡”。
“但我覺得随便大喊大叫是不行的。”白微羽直起腰說,“這裏面肯定是有一定的……規則在的。”
她說着,目光落在了她們手上幫着的紅色綢帶上,那紅仿佛要滴下血來,紅得極其不詳。
透明艙在這時到了頂點,按照之前的觀察,它會在頂端停留一分鐘,然後再慢慢下降。
“姐姐,你看那邊。”白微羽輕輕指着一個方向,雲諾看過去,見到了游樂園正中間一個夢幻的城堡。
也只有在這摩天輪的頂端,才能看清游樂園的全貌。
“我猜就是那裏,但是在幻境中是過不去的,幻境會讓你迷失方向。”白微羽輕聲道,“所以必須先打破幻境。”
夕陽盛大,白微羽的面孔在浮動的金紅光芒中幾乎有幾分不真實的距離感,但她臉上的神情分明還是一如既往的溫柔親昵。
溫柔是對所有人的,親昵是獨屬于雲諾的。
她帶着又溫柔又親昵的笑容,很輕的嘆了一句。
“真不想剪斷呢。”
“不過,如果這真的是條件,我也願意為了姐姐賭一賭……”按在雲諾肩上的手最終還是擡了起來,短暫的猶疑之後,冰涼的手背貼在了雲諾的面頰上。
“姐姐真暖。”白微羽有些悲傷地笑了笑,“為了,能讓姐姐得償所願,也為了能讓姐姐在乎的人,都活下來。”
雲諾在這一瞬間才終于串聯起了所有的線索,同時意識到了白微羽想要做什麽,可是來不及阻止了。
白微羽已經一把扯開了二人手上綁着的紅綢,輕柔的綢布帶着濃重的血腥氣掃過雲諾的眼前。
下一刻,她看見白微羽神色空白的臉在她面前墜落下去。
雲諾的心髒幾乎停了,全身血液沖上大腦,她伸出手,卻只來得及抓住那截飄飛的紅綢。
“白微羽!”
血……
她幾乎又能見到十一歲時的血,在她面前大片大片地鋪展開來,那是她無能為力造成的惡果。
為什麽抓不住?
為什麽現在她分明已經有了異能,已經有了強大的力量。
為什麽還是抓不住?
雲諾幾乎一腳踏出去,然而下一個瞬間,所有東西都消失了,雲諾發覺自己站在殘破的大樓邊緣,往前一步就是粉身碎骨,她的手還保持着伸出的姿勢,然而樓底的地面上,并沒有她想象中的血。
白微羽消失了。
她沒有任何一刻像現在這樣感謝這詭異的幻境,哪怕消失,也好過屍體鮮血淋漓得橫在她面前。
眼前的幻境徹底消失了,殘破的城市,喪屍,走在喪屍間面帶笑容的人,雲諾大口喘着氣,心髒急促地跳動,喉口幾乎因此染上了血腥氣,掌心因為劇烈的情緒起伏煽動着難以抑制的火光。
她腿腳微微發軟,幾分踉跄地下了樓。
小醜的城堡。
雲諾吐出一口氣,眼底微微發紅。
受到懲罰的人,會被送到小醜的城堡。
小醜對別人說,絕對不能丢下孩子。
小醜對他們說,絕對不能松開手上的紅線。
現在紅線斷了。
白微羽會被送去小醜的城堡。
雲諾擡手,灼熱的火光将經過她身邊的大片喪屍燒成灰燼,另一只手裏,那根紅綢在升騰的熱浪間浮動起來,像一只輕柔的手,依舊牽着她。
她轉向白微羽之前指着的方向,掌心火焰剛剛燒起來,卻突然聽見靠近的汽車呼嘯聲,而後是秦沐辰的大喊。
“雲諾!上車!”
雲諾回過神,一把拉住張靖的手翻上車,裝甲車一路撞開擁擠過來的喪屍,秦沐辰吼道:“往哪邊?”
“那邊!”雲諾指了個方向,燃起火焰往前一路燒過去,将堵路的喪屍全部燒了個幹淨。
秦沐辰:“到時候我跟張叔斷後,裏面就交給你了。”
“你怎麽發現的?”雲諾喘了一口氣,試圖說一些話讓自己冷靜下來。
她之後要面對的東西,不是靠着一腔沖動能戰勝的,她必須冷靜。
“不是我。”秦沐辰臉色陰沉,“是年年,她扯了紅繩,不見了。”
最沒心沒肺的鐘年年,卻早于心眼多如篩子的秦沐辰,發現了這一切的虛假。
她在扯斷紅繩的時候,只說了一句話。
她說:“這不可能是真的,我早知道你根本不喜歡我,我明明做夢都不敢這麽夢。”
裝甲車停在了一棟洋樓前,這是這個方向過去唯一完好,甚至算得上豪華的樓房,在一路殘破廢墟中顯得鶴立雞群。
雲諾沖進大樓,秦沐辰和張靖在樓外阻擋喪屍。
樓內很安靜,結構簡單,所有的裝飾都帶着些小孩子喜歡的夢幻感,走廊盡頭有個房間裏隐隐透出光線和聲音來。
雲諾從門縫間往裏看去,房間內,小醜的聲音突然響起。
“你就是那個拿火燒了我的游樂場的人?”
小醜的聲音帶着扭曲的恨意,下一刻,房門轟然打開,雲諾看見白微羽被綁着雙手,吊了起來。
一桶液體澆在她的身上,淡黃粘稠的液體順着她精致的下巴往下一滴滴落下。
小醜諷刺又痛快地笑起來。
“你的火厲害,但是你燒啊!你再燒啊!”
雲諾的瞳孔幾乎縮成一點,白微羽很輕地望了過來,滿身滿臉的油,卻依舊朝着她的方向,露出一絲幾不可見的溫柔笑容來。
似乎在說,沒關系,不用管我。
作者有話要說:
五白:潑油的手,微微顫抖qw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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