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基地大門的口子其實并不大, 湧進來的喪屍數量也有限,如果放在平時戒備森嚴的時候,一兩支獵殺小隊就能迅速清剿幹淨堵上漏洞。

但是大概傅堯在城門口弄出的動靜實在太驚人,又是大雨滂沱視線不清的時候, 那一炸把一整個基地的人都吓蒙了, 只以為喪屍潮來了,除了拔腿就跑幾乎做不出任何事情, 比起被喪屍咬死的人,反倒是死在踩踏中的人要更多。

所以當雲諾操縱着火光出現的時候, 衆人像是一下子有了主心骨,終于冷靜下來之後, 才發現情況并不是那麽致命。

但就是這短短的時間裏, 已經死了近百人。

雲諾快速掃視了一圈周圍的情況, 擡高聲音說道:“還活着的獵殺小隊跟我去清剿喪屍,護衛隊疏散民衆後撤, 土系異能的準備去修補圍牆。”

說話間, 最頭上一批沖上來的喪屍已經被燒成了灰燼, 被雨水一沖,骨灰嘩啦啦地流了滿地。

然而雲諾的異能在這樣的暴雨天有所削弱,火光帶過的地方升起大量遮蔽視線的水汽, 雲諾皺眉在一片水霧中甩了下手。

突然有喪屍趁着這一瞬的間隙突破水霧沖向雲諾,張嘴就要咬。

雲諾瞳孔一縮,仿佛什麽東西在心裏狠狠砸下。

她認出了這張已經因為喪屍化變得有點猙獰的臉,她的反應比她的思想更快, 在喪屍沖過來的瞬間迅速擡手,刀鋒卷這火切掉喪屍的頭。

那個孩子,她記得好像是叫做小安,總是帶着小孩來別墅拔草換食物,跟白微羽很熟。

這裏的所有人,都已經失去過太多,好不容易漸漸有了一點生存的希望,整個基地慢慢走上正軌,不久之後可能就有能力收容更多的人,開墾出足夠的田地,甚至有能力建起學校,讓那些流離失所的孩子安心地長大。

雲諾并不想做救世主,她也并不是一個泛濫着善心的人,但是這是白微羽期待的。

從她想随意地給這些孩子食物,而白微羽卻阻止她的時候,她就明白了。

白微羽對這些孩子的未來有着期待,對這個基地的未來有着期待,甚至對這個世界的未來有着期待。

她喜歡着白微羽,所以也喜歡她溫柔地看着這些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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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願意答應她停止追查李乘月的死因,但是她是真的想要實現她口中說過的那些東西,能讓基地發展得更好,能讓孩子們上學,能讓普通人不再難以糊口。

雲諾狠狠咬牙,雙手泛出烈烈紅光,瞬間劈開雨幕往前沖去,将這一整條路上的喪屍全部燃燒殆盡。

她想給她的小魚一個安身之所,一個能被她笑着稱為“家”的地方。

她衣服內側的口袋裏,還放着她花了一個下午的時間給小魚準備的新年禮物,她從來不是什麽懂得浪漫的人,這次卻無師自通地決定要在零點把這件禮物送出去。

然而這一切幾乎在頃刻之間被徹底毀滅。

雲諾的聲音冷得發寒,她對着身邊幾個異能者說:“這裏交給你們,我去抓罪魁禍首。”

說着,她不等他們回應,開車順着她剛清理出來的道路沖出去。

她本能地感覺,傅堯絕對在哪裏等着她,也許帶了什麽自認為一擊必殺的東西,但是傅堯絕對不會躲。

他怕死,但是他對她的嫉恨已經超過了對死亡的恐懼,他必須要親手把她殺死在面前才甘心。

快要靠近基地大門的時候,她看到一輛越野車。

傅堯站在車頂,用僅剩的左手吸着一根煙,看見她,傅堯狠狠把煙掐滅,翻身坐進車裏,往基地外狂飙。

雲諾面無表情地追上去,心底的恨意一層一層地往上湧起來。

從傷害白微羽,到現在破壞基地,他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踩着她的沸點,從M基地道後來的端陽,他對她的每一個要求都是想讓她去死。

雲諾的眼睛幾乎血紅,雙手死死抓住方向盤。

傅堯面前突然出現一層一層的火牆,他狠狠一打方向盤,車頭避開火牆,沖進了旁邊廢棄的大樓。

傅堯從車上下來,冷笑着看着雲諾,說:“雲諾,今天你必須死在這裏。”

雲諾一句廢話都沒說,她像看着一具屍體一般地盯着傅堯,直接操縱着火焰沖了上去。

**

密室裏的變異種喪屍一口咬在了鐘年年的手臂上,幾乎要直接撕下一塊肉來,鐘年年慘叫一聲,面露絕望,秦沐辰迅速反應過來,兩槍射向變異種的頭。

變異種的速度遠超普通喪屍,當下松開鐘年年往後跳了幾步,貪婪地舔着嘴裏新鮮的血。

秦沐辰目眦欲裂,一把攬住鐘年年,槍口劇烈地顫抖着,對準了面前的變異種。

得殺了它,不管它是傅堯什麽時候藏在這裏的,一旦變異種進入基地,那簡直是致命的。

得在這裏殺了它。

殺……

是只有他們這裏有變異種?還是其他六個地方也有變異種?

其他人呢?

他們還活着嗎?

是不是已經有變異種進入基地了?

外面現在變成什麽樣子了?

秦沐辰的大腦在瘋狂冒出的各個念頭的沖擊下幾乎凍住了,只有懷裏的鐘年年越來越高的體溫。

喪屍化,會伴随發熱。

沒有救的。

鐘年年顫抖着咳嗆了兩聲,手上的傷口已經開始泛出污黑的色澤,她像是冷極了一樣地渾身顫抖着,不停地吸氣,卻是出氣多進氣少,額角突突跳着的青筋開始慢慢發黑。

她還艱難地睜着眼睛,擡頭看着秦沐辰。

“別怕年年,別怕。”秦沐辰的聲音啞得不像話,他不敢看鐘年年現在的樣子,不敢面對她已經開始喪屍化的事實,只能死死盯着正舔着牙齒準備着下一次進攻的變異種。

但是他絕望地明白,普通人面對變異種幾乎是沒有任何勝算的,哪怕異能者都很可能喪命。

秦沐辰的目光慢慢轉移到了剛剛被他拆掉□□的炸彈上。

或許……同歸于盡是他現在唯一的選擇。

“沒事的,年年。”秦沐辰收緊摟住鐘年年的手臂,舔了舔幹燥的嘴唇,澀聲道,“你,你別怕。”

仿佛除了“沒事”和“別怕”,這個一貫健談的男人已經再也說不出別的話了。

鐘年年的體溫已經升到了四十度以上,将她的腦子燒得渾渾噩噩,她在一瞬間的清明裏絕望地想:“他讓我別怕呢。”

變異種龇了龇牙,再次沖了上來,秦沐辰迅速調轉槍口,對着那堆炸/彈就要開槍。

驚變就在一瞬之間,鐘年年突然一把搶過秦沐辰手裏的槍,低吼一聲撲到了變異種的身上,她的身體因為喪屍化變得更加有力量,一時間變異種居然掙脫不開,只能狠狠地在她身上咬下去,撕下一塊塊的血肉。

喪屍病毒更快地侵蝕着鐘年年的身體,她幾乎已經什麽都看不清,只是在意識深處,突然回憶起了她第一次見到秦沐辰的時候,這個男人靠在騷包的跑車邊上等人,通身都是仿佛剛從夜總會出來的風流氣,引得一堆人駐足盯着,他卻對這樣的目光很受用,完全不嫌刺得慌。

那時的鐘年年看着他,覺得自己這輩子都不會跟這種花花公子打交道。

鐘年年不顧喪屍的撕咬,舉槍按在喪屍的頭上,一槍一槍麻木地按動着扳機。

喪屍的腦漿是漆黑的,淋漓得濺了滿地。

鐘年年在徹底失去意識的瞬間,似乎看到秦沐辰朝她跑過來。

她想,她就要變成喪屍了,他怎麽還能跑向她呢?

他應該……趕緊殺了她才對啊。

秦沐辰抱起昏迷的鐘年年,只覺得她的體溫幾乎要把他整個燒着了。

變異種後來咬的那幾口是雪上加霜,鐘年年身上的喪屍化特征越來越明顯,不出幾分鐘,就會徹底淪為喪屍。

而異能者轉化的喪屍,有很大幾率會變成變異種。

理智告訴秦沐辰他應該在鐘年年昏迷的這段時間裏破壞掉她的大腦,但是他卻什麽都做不了,一雙手軟到只能捧住她的身體,根本拿不起槍。

“年年……”秦沐辰幾乎發不出聲音。

鐘年年流出的血已經變成了黑色,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

漫長的死寂之後,一個聲音突然在秦沐辰身後不遠處響起來。

“她看上去很不好。”

秦沐辰豁的扭頭,眼睛猛然睜大,他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人,說不出一句話。

來人可惜地看着他們,柔聲道:“七個爆/炸點,只有這裏有變異種,七分之一的概率……不過這不是偶然,是必然,秦沐辰,你的選擇看似随即,但是早就有人定好了因果。”

秦沐辰終于從牙縫間逼出了兩個字,一瞬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他的腦海中串聯了起來,卻依舊是一片混沌:“是你……”

來人只是很緩慢,甚至帶着幾分悲憫地笑了笑,輕輕朝他遞出了手掌。

**

一場幾乎碾壓的戰鬥之後,雲諾的刀貫穿了傅堯的肩膀。

那把刀本來要捅穿傅堯的心髒,雲諾恨傅堯,哪怕依舊被過去的陰影糾纏着,那一刻恨意的怒火依舊控制了她。

她想殺死這個男人。

然而最後一刻,她的腦海裏浮現出了白微羽的笑容。

白微羽扣着她的十指,聲音那麽溫柔明亮,好像從天邊漫過來的光。

“殺人從來不是報仇。”

“我跟他說,即使他把傅堯供出來,姐姐也不會殺了傅堯。”

“因為姐姐這雙手不是用來殺人的。”

雲諾的刀在那專注溫柔的目光中偏移了方向,刺在了傅堯的肩膀上,雲諾大口大口地喘息着,冰冷地看着身下的人。

這個滑稽的世界上,每個人都在勸她為了生存應該不擇手段,只有白微羽會告訴她,你的手不是用來殺人的。

雲諾卸掉傅堯左手和雙腿的關節,漠然地說:“我會把你帶回基地,你破壞了這個基地,那就由整個基地來審判你。”

“哈,哈。”傅堯狀若瘋狂,“審判我?雲諾,你們都會死,一個不留!全都會死!”

雲諾掐着他的脖子把他拎起來,冷聲道:“你還有什麽底牌?一次性都拿出來,現在這樣殺不死我。”

“我能殺死你!我能!”傅堯梗着脖子大吼,但卻似乎真的沒有後手。

雲諾微微皺眉,終于隐約覺得不對。

單憑異能對決,傅堯不是她的對手,這一點,他應該心知肚明才對。

為什麽他會這麽相信只憑自己就能殺死她?

雲諾開口,剛想問什麽,傅堯突然極其痛苦地張大了嘴,然後鮮血頓時仿佛逆流一般地從他的嘴裏往外湧出來,直直澆在雲諾的手上。傅堯的眼球往後翻去,一直到整個瞳仁都徹底翻到了後面,神經血管撕裂流出大片的血。

雲諾愣住,甩手把傅堯扔在地上,傅堯的身體扭曲着縮成一團,血幾乎全吐完了,他狠狠抽搐了兩下之後,徹底不動了。

似乎有一陣風聲從雲諾的耳邊撫過,雲諾猛地轉身,看見一個穿着藍白高中校服的短發女孩,那女孩拎着一本花裏胡哨的書,很沒精神地歪着頭,但面容清秀漂亮,硬生生撐出了幾分氣質。

雲諾幾乎心跳驟停。

是喪屍!

而且是和宋祗小醜一樣的特殊變異種!

難道這才是傅堯真正的底牌?

她在這一刻明白了為什麽這裏明明是基地以外,卻一直沒有喪屍出現,雲諾什麽都來不及多想,先下手為強地朝女孩轟出了最強的烈焰。

然而成功殺死了阿七的火焰卻只是燒掉了女孩周身的衣服,對她的身體卻幾乎沒有造成任何傷害。

女孩似乎完全不在意自己被雲諾燒成了赤身裸/體,大大方方地随她看,懶散地解釋道:“別忙活了,如果按照游戲裏的說法,我高血高防,你的攻擊比不上我回血的速度,怎麽樣都是徒勞……就是可惜了我剛拿到的漫畫。”

雲諾死死盯着女孩,女孩卻輕巧地拍拍手說:“不用這麽緊張,我不是來殺你的,你合格了,恭喜。”

雲諾沒有絲毫放松,肌肉緊繃地問道:“恭喜什麽?”

女孩說:“恭喜你,以後再也不需要面對是否殺人的選擇。”

女孩打了個哈欠,像是說累了,聲音有幾分含糊,随後,她輕輕掀起眼皮瞅了雲諾一眼,眼睛裏帶上了幾分隐晦笑意。

然後,她就就如同當初傅堯一樣,突然消失在原地。

雲諾面色僵冷地在原地站了許久,才擰過頭看着地上已經被燒成一捧灰的傅堯的屍體,慢慢擡手捂住自己的心口處的口袋,感覺到禮物包裝的質感,她才漸漸冷靜下來。

在這裏多留也沒有意義,不知道基地的喪屍清除幹淨沒有,她還要回去接白微羽。

她承諾過。

雲諾閉上眼睛,慢慢吐出一口氣,轉身坐上來時的車,快速返回基地。

基地裏已經清理幹淨,土系異能者正在恢複大門,雲諾在基地入口停了一會兒,閉眼調整呼吸,直到逼退了眼裏的血絲,才準備發動車子往別墅開過去。

“雲首領!”

有人突然敲了敲雲諾的車窗。

雲諾不是很想理,然而那個聲音随即問道:“雲首領,秦哥跟您說了炸/彈的事情了嗎?”

雲諾終于降下車窗,轉頭問道:“什麽炸/彈?”

叫她的人是秦沐辰分配去拆彈的下屬,聞言着急道:“傅堯在基地裏布置了炸/彈,別的位置都已經拆除了,但是秦哥和年年負責的那個地方一直沒有動靜,雖然邵傑他們已經去找了……”

他話說到一半,通訊器突然響了,他抱歉地沖雲諾點點頭,接通通訊,剛聽了兩句,臉色瞬間變了。

他面色慘白地看着雲諾,抖着聲音說:“雲首領,出事了。”

**

密室的入口非常狹窄,雲諾在往下走的時候,幾乎從心底升上來一絲顫抖。

出事了。

出什麽事了?

那個家夥語焉不詳,反反複複就是一句出事了,掉着眼淚,什麽都說不清楚。

雲諾深吸一口氣,而後,猝不及防地聽到了鐘年年撕心裂肺的哭喊。

雲諾的臉上失去了血色,她的腳步微微發軟,她下意識扶着泛起青苔的牆壁,終于走進了臺階盡頭的那間密室,被突如其來的血紅色遮蔽了所有的視線。

紅色的,不知名的,花。

鋪天蓋地,牆上,地上,雙眼能夠看到的地方全都是花,如同大片流淌的鮮血。

鐘年年跪伏在被花朵鋪滿的秦沐辰身上嚎啕大哭,她尖叫着,面孔猙獰痛苦,悲鳴仿佛杜鵑啼出的最後一口心血,秦沐辰的神色卻異常安寧,似乎只是陷入了一個夢境。

那些花有着纖長美麗的花瓣,一朵朵分明而精致地簇擁在一起,像是展翅欲飛的小鳥。

雲諾呆呆地看着面前的一幕,雙腿一軟,跪在了這片血紅花海之中。

**

別墅的地下室裏,白微羽安靜而乖巧抱着膝蓋地縮在角落,很輕地哼着一首兒歌。

“泥娃娃,泥娃娃,一個泥娃娃,也有那眉毛,也有那眼睛,眼睛不會眨……”

“她是個假娃娃,不是個真娃娃,她沒有心愛的媽媽,也沒有爸爸……”

“她在等一個人,等一個人,來……”

白微羽突然停止了哼唱,她歪着頭,輕柔地彎起眼睛,像是在問自己,又像是在問虛空裏的什麽人。

“她在等一個人,來做什麽呢?”

算了,這些都不重要了。

因為她在等着,而雲諾沒有來。

雖然她明白,雲諾終究還是會想起她的,會拉開那扇厚重的門,帶着光走向她。

只是啊,已經過去了很久很久了,錯過了糖餡的餃子,錯過了午夜十二點的鐘聲,或許還會錯過新年的第一束朝陽,錯過她期待的很多東西。

沒關系,她可以自己走出去。

沒關系,她依舊喜歡着雲諾。

沒關系,她會原諒雲諾的一切。

作者有話要說:flag這東西,插了就是用來倒的嘛。

ps.白微羽哼的兒歌來自于《兒歌100首》,這裏稍微做了一點點的改編

pps.其實其實喂魚有好幾次誘惑雲諾殺人,小醜那裏是用瀕死絕境來逼迫,傅堯這裏是用憤怒和恨意來引誘,但同時她又在阻止雲諾殺人,好幾次在雲諾差點動手的時候攔住她......她就是腦子比較有病,一邊喜歡雲諾那雙幹幹淨淨的手,一邊又抱着想要弄髒她的心思試探她

感謝在2020-02-22 20:12:13~2020-02-23 01:14:07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今天吃了沒 8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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