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喪屍的吼叫聲此起彼伏, 仿佛狂風呼嘯,而白微羽只是笑着,眼睛深不見底。
雲諾緩緩說道:“你瘋了?”
“我很清醒。”白微羽說,“再沒這麽清醒過了。”
雲諾的喉嚨上下一動:“我不可能束手就擒。”
白微羽笑容可掬地說:“啊, 我知道, 所以是我在逼你,你什麽過錯都沒有。”
雲諾身後有幾個下屬終于忍不住了, 開口問道:“雲首領,這到底是怎麽回事?白微羽不是已經死了嗎?她為什麽會在這裏, 還跟喪……喪屍在一起?”
而且看上去,甚至可以指揮喪屍……
白微羽輕輕笑了。
雲諾面色緊繃, 鐘年年的手指有點顫抖, 下屬們看着雲諾的表情已經露出了猶疑。
這種時候, 只要白微羽說出她的身份,說出她帶來了末世, 信口雌黃地說雲諾是她的共犯, 雲諾一早知道她的身份卻隐瞞了, 甚至哪怕她只是說出事實。
雲諾在人類這邊,都再無容身之處。
白微羽是雲諾帶到L基地的,這一點無可厚非, 無論她是被欺騙了,或者有什麽別的原因,如果白微羽真的是災厄本身,那麽對于L基地的人來說, 災厄就是雲諾帶來的。
但是白微羽輕聲說:“我的确在那場喪屍潮裏,被喪屍咬了,所以姐姐認為我死了也沒什麽不對。”
她輕巧地說:“不過我運氣不錯,變成了變異種,甚至還保持着意識。”
鐘年年愣住了。
白微羽,說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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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她只是想要帶走雲諾,她根本不需要這樣說謊。
一個人皺眉問道:“那你現在……”
“別誤會,我不是你們的同伴了。”白微羽輕輕擡着眼睛,自下而上地看着他們,明明是仰視的姿态,但卻像是神明在俯視芸芸衆生,帶着悲天憫人的冷漠的溫柔,“變成喪屍之後,人就會變得不一樣了,我今天只是來搶走雲諾。”
她将最後兩朵龍舌蘭別在許琴和許瑟的鬓角,撐着地面站起來。
她說:“畢竟,她擁有這麽強大的異能,我們怎麽可能允許她一直站在人類身邊。”
白微羽的長發在驟然喧嚣的風裏揚起,原本一直圍着他們并不靠近的喪屍像是突然失去了控制,甩着腐肉殘肢,像是見到腐屍的豺狗一樣貪婪而瘋狂地沖過來,L基地的人迅速沖上裝甲車,雲諾剛有動作就被二白攔住,一個瞬間錯過了上車的機會。
喪屍已經擁擠到眼前,拱着就要把裝甲車掀翻。
雲諾只能咬牙朝裝甲車擲出短刀,刀刃旋轉着鮮紅烈焰直直刺入喪屍群,硬生生在看不見盡頭的擁擠腐屍中燒出一條道路。
雲諾大吼一聲:“走!”
裝甲車在短暫的猶豫之後迅速發動,朝雲諾燒出的那條道路疾馳而去,雲諾反手抽出槍,被二白一腳踢開。二白絲毫不懼怕雲諾的異能,蒼白的手指撕開火幕。
“別想跑。”
二白幽幽地盯着她,任由雲諾絞住自己的手臂,抵住肘關節往反方向硬生生折斷。
但是她恢複也只是一瞬間的事,她不怕任何傷害,她的恢複速度極其驚人,這個世界上能夠殺死她大概只有白微羽,以及許琴的異能。
雲諾和二白纏鬥在一起,雲諾的格鬥是末世前和特種兵訓練出來的,二白顯然比不過,但是她仗着自己不怕受傷,以及喪屍本身強大的反應能力死死纏着雲諾,雙方僵持的時候,四白突然跟虛影一樣閃現在戰場中。
雲諾意識到,迅速揮出火,但四白又突然消失,下一個瞬間,眼睛都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她的手肘關節突然遭到重擊,甚至能聽見骨頭咔啦折斷的聲音。
雲諾的額頭上冒出一層冷汗。
二白毫不留情地擰斷她的另一只手,死死把雲諾按在地上。
雲諾看見不遠處神情模糊的白微羽,白微羽似乎朝她伸出手,又慢慢放下。
她沒有開玩笑,她帶了這樣的決心,哪怕擰斷手腳,哪怕讓她奄奄一息,都要把她帶走。
白微羽看着她流出的血,甚至笑了一下。
她擡頭看向裝甲車遠去的方向,輕輕說:“真好,姐姐,你依舊是罹難的英雄。”
四白用教鞭敲了一下手心,他們身邊的景象突然變化,雲諾被二白和四白一起按在花叢中,滿地淡藍的花朝她轉過花瓣,散發着無邊無際尖銳痛楚的香氣,她的不遠處,白微羽靜靜地站着,她的面前是許琴和許瑟的屍體,安詳得仿佛在花叢中沉睡。
雲諾的眼睛發紅,她咬着牙,異能炸開,鮮紅的火一下子将那兩具屍首吞噬其中,火在花海間彌散開來,黑的灰升騰着往天際飄去,白微羽也站在火中,她垂下頭看着許琴和許瑟安詳的面孔,慢慢擡腳踩過被火焚燒的花叢,裙擺在火中燃燒着。
她終于站在了雲諾面前,二白和四白退開,她跪在地上,輕輕地擁抱了雲諾。
她的身上還帶着火,灼燙地刺痛着雲諾的身體。
然後雲諾感受到自己的手被扣在一起,清脆的一聲,手腕上出現了冰冷的觸感。
雲諾看到了白微羽耳骨上她親手做的耳釘,突然張嘴狠狠咬住了白微羽的脖子,用力到想要撕下一塊肉,白微羽閃躲了一下,掐住她的下巴逼她松開嘴。
白微羽的頸側出現了一個很深的牙印,只是白微羽阻止即時,沒有流血。
雲諾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麽,她的大腦是混亂的,但是她意識到一點,那就是這一個瞬間,她是真的在恨着白微羽。
同時,也在無法抑制地愛着她。
她看白微羽,總覺得她還是那個在她掀開雜物後被陽光刺得擡手遮住眼睛的女孩,那個有點茫然地被她拽着往前跑的女孩,那個抱着一只小小的豬仔站在整潔的屋子裏對她微笑的女孩,那個在傾盆大雨裏輕輕吻着她的鬓角,對她說逃跑也沒有關系的女孩。
現在的白微羽分明帶着同那些時候一模一樣的表情,雲諾輕易明白了,那些日子的白微羽并不是假的,不是僞裝的,她本性如此,溫柔也好,細膩也好。
但是也僅僅只是本性如此。
就好像她兒時記憶中的那個女孩,就擁有着這樣的溫柔。
白微羽輕輕拍着她的肩膀,像是安撫一個孩子,聲音溫柔:“別咬,別咬,如果你真的生氣,能有很多辦法傷害我,哪怕你想一刀一刀把我淩遲都沒有關系,你想做什麽我都會依你,但是別咬。”
她頓了頓,聲音越發輕柔:“我的血太髒了,對你沒有好處。”
“你到底想幹什麽?”雲諾的聲音終于疲憊了,她垂頭靠在白微羽的肩膀上,雙手被拷在身後,“你不是已經放過我了嗎?”
雲諾原本以為那次離開就是永別了,之後那次相遇已經是意外,她們走在不同的道路上,短暫相交之後注定是要越走越遠的。
白微羽說:“我只是想保護你。”
白微羽很輕地扣着雲諾的肩膀,她裙擺上的火焰一直沒有熄滅,帶着詭異而粘稠的質感灼燒着她的身體。
雲諾忍着手肘的疼痛,啞聲道:“你知道爆炸的事情是誰幹的。”
白微羽點頭:“我能猜到。”
雲諾冷冰冰地說:“放我走,告訴我是誰,我不需要你自以為是地做其他事情,不要拿我當你的借口。”
她說着冷漠的話,卻默默地收起異能,裙擺上的火焰消失了,白微羽纖細的腿上覆蓋着一層燒傷的黑灰,燎泡和傷口在火焰消失後緩慢地,一寸一寸地愈合,最後收成一片無暇的蒼白。
白微羽眨眨眼睛,驢唇不對馬嘴地說:“房間我已經準備好了,跟L基地的那個房間是一樣的,我讓四白去把小諾偷過來,好嗎?說起來這個季節,南邊的花才開始開吧,我當初在院子裏種了很多,還有蘿蔔,原本想給你做腌蘿蔔的,但是都被砸壞了……明明,很快就長成了。”
雲諾一言不發地任她說着話,但心髒一脹一脹地痛了,不至于痛徹心扉,那疼痛只是很綿長地存在着,但是無法忽略。
她沒有再反抗,或許是知道自己已經到了白微羽的地盤,反抗沒有任何意義。
白微羽絮絮叨叨地說了幾句,也安靜下來,她比誰都明白她們已經不再是可以心平氣和地說着這樣的話的關系了。
她茫然地沉默了許久,輕輕低頭吻了吻雲諾汗濕的沾滿塵埃的額角,輕聲說:“回房間吧,我讓阿茕給你治傷,很快就不會疼了。”
雲諾被送到了一個熟悉的房間,正如白微羽所說,所有布置和L基地的房間一模一樣,窗簾被拉開,熱情的陽光灑進來,窗外是一棵高大的木蘭樹,一朵朵花精致地開在無葉的枝丫上。
二白輕易地治好了她斷裂的骨頭,白微羽側坐在椅子上,雙手交疊搭在椅背上,靠着手臂看着她們。
二白退後幾步,拉着還想留下聽八卦的四白離開房間,關上房門。
白微羽緩慢地眨着眼睛,靜靜笑了,她輕輕問道:“姐姐需要洗澡嗎?晚餐有沒有什麽想吃的?
我去做,說起來我還從來沒有進過城堡的廚房,六白估計要被我吓死,他一直以為我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那種……”
她說到這裏,突然頓了頓,在一瞬間的怔忪之後又笑道:“算了,還是讓六白做吧,他生前是個很有名的廚師,大概是那種需要預約幾個月還得看他心情才有可能能吃上一頓的那種,姐姐不嘗嘗多可惜。”
雲諾冷冷地看着她,她的傷雖然被治愈了,但是那只女喪屍不知道做了什麽,讓她渾身無力無法動彈,甚至白微羽并沒有松開她手上的手/铐,這讓她覺得自己是一只被盯上的獵物,無論白微羽露出多麽委屈純善的面容,也改變不了她是那個獵人的事實。
她不說半句廢話,只是冷硬地問:“鐘年年他們怎麽樣了。”
白微羽看了她一會兒,終究還是開口:“他們會安全回到L基地,你是救了他們的人。”
雲諾:“爆/炸是誰幹的?”
白微羽慢慢搖頭:“我不願意告訴你。”
她輕笑道:“姐姐,你一點都不懷疑是我嗎?”
雲諾別開視線。
白微羽說:“這件事情,我有一部分責任,但是你相信我,原本我是真的希望你能接回許琴和許瑟,你們會一起建立起一個更好的基地……”
“然後那個基地依舊會被你毀掉。”雲諾打斷她。
白微羽愣住了,她像是無法反駁這句話,難過地看着雲諾。
許久之後,她笑起來。
“毀掉那個基地的是末世,不是我。”她捧起雲諾髒污的臉,溫柔地用拇指擦去她臉上殘存的污漬和血跡。
“末世從來不是我帶來的,姐姐,如果我這樣告訴你,你會不會稍微覺得,我不那麽可恨一點?”
作者有話要說:喂魚,哎,其實這次她可以很輕易地把雲諾塑造成一個人類的叛徒,這樣人類這邊就再也沒有雲諾的容身之處,她就只能待在她身邊
但是喂魚依舊希望,在人類眼中,雲諾是個罹難的英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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